火速吃完四喜湯團,小秦學徒來到他忠誠的廚房。
廚房里全部都是洗干凈的蘿卜,一箱又一箱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曹桂香甚至都沒進廚房,站在廚房門口看。
「等廚房里的這些蘿下切完鞏固好,就可以切儲物間里的山藥了。」曹桂香道。
秦淮懂了,今天是切菜刷刀工熟練度的一天。
昨天晚上在夢里切,醒了之后直接無縫進廚房切,療效更好。
沒有片刻猶豫,秦淮拿起菜刀,快速切蘿下絲。
和昨天晚上切蘿卜時的速度差不多,落刀快準狠,沒有絲毫猶豫,動作干凈利落,刀切在菜板上發出規律且有節奏的落刀聲。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秦淮是有意識地切蘿下,不是昨天晚上那種感覺人的靈魂都到達了更高的層次,肉體在切蘿卜,但是靈魂才是上空修煉的奇妙狀態。
曹桂香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張褚則是非常有經驗的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里玩手機。
當然,手機是靜音狀態。
整間屋子里非常安靜,只有切菜的聲音,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地板的家具上,同時也落在了曹桂香的頭發上,照得她的臉半明半暗。
廚房里秦淮站的位置是正對窗口的,陽光全部撒在他身上,照得案板上的蘿卜絲都顯得格外透亮。
「小秦,別切蘿卜絲了,試一試切蘿卜片,越薄越好。」曹桂香開口。
「好。」秦淮點頭,改刀。
秦淮是會切蘿下片的,蘿下片本質上并不難,只不過是切絲和切片的區別。秦淮之前一直只切蘿卜絲,不切蘿卜片,完全是因為技術不到家,切出來的蘿卜片不夠薄,別說薄如蟬翼,想透光都只能拿著手電筒對著蘿下片照。
切絲相對來說簡單一些,要求沒有那么高,只要能做到粗細相同就算合格,更適合練習。
秦淮開始切蘿卜片。
第一刀。
有點厚。
比之前切的蘿卜片要薄很多,但是秦淮很清楚,他能切出比這一片更薄,更均勻的。
沒有任何猶豫,秦淮無縫銜接第二刀。
比剛才那一片要薄一點,但還不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
第三刀。
下刀的時候刀口有一點偏,失誤了。
第四刀。
這一刀切得很好,蘿卜片比之前更薄且均勻,但是還能更好。
第五刀、第六刀··
秦淮就這樣一刀接著一刀快速切著,出問題也不管,繼續切,切到找到手感為止。
終于,在一根蘿卜即將切完之際,秦淮切出了一片他覺得是以他目前的狀態能切出的非常漂亮的蘿卜片。
秦淮放下刀,把那片蘿卜片拿起來,仔細觀察了幾秒。回頭看了一眼曹桂香,見曹桂香只是看著他沒說話,笑盈盈的,沒有轉過頭舉起蘿卜片,把蘿卜片對著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
陽光灑在蘿卜片上,透光了,但沒有完全透光。
半透。
這算不上是一片晶瑩剔透的蘿下片,但絕對是秦淮練刀功以來切出的最漂亮的蘿下片。
至少這一片蘿下片在舉起來的時候,秦淮并不會兩眼一黑,感嘆自己的刀功真的是難以見人,
他到底是怎么切出這些玩意的。
曹桂香滿意地笑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切出透光的蘿卜片并不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了?」
秦淮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以你現在的水平,再練上10來天,就能切出你想要的薄如蟬翼能透光的蘿卜片了。」
秦淮:
好熟悉的話語,好像在哪里聽過。
不對,是好像在哪里說過。
秦淮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曹桂香,臉上寫滿了,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就死了算了,今天切蘿卜的同時能不能順便把我也切了。
「我該不會—」
秦淮不敢面對這個可怕的事實。
曹桂香抿著嘴,給了秦淮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嘴角動了動做了個怪表情,最后沒有忍住直接笑出了聲:「我和你張爺爺真的很好奇你,你今天上午都夢見了什么。」
「怎么能把夢話說的那么大聲,隔著房門我們都聽見了。」
秦淮:
累了,毀滅吧,來個人把自己切成蘿下片吧。
他就說怎么自己醒來的時候那聲吶喊言猶在耳,原來真的是有聲音在耳邊回蕩。
「好了,不打擾你了,繼續切蘿卜吧。記得切片,速度快點,不然晚上就不能準點開飯了。」
曹桂香笑道。
秦淮連忙繼續切蘿卜。
這很關鍵,絕對不能馬虎。要是切慢了影響曹桂香做菜延遲開飯,秦淮就真成罪人了。
200斤蘿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按秦淮之前的速度,200斤蘿卜可能要切差不多一個下午的時間。
但是刀功從初級升到中級之后秦淮切蘿卜的速度快了很多,曹桂香也沒有故意跟秦淮聊天打擾他,讓他分心,效率更高。
最終秦淮成功在下午4點之前切完了全部的蘿下,把廚房空出來交給曹桂香做菜。
秦淮在邊上看,順便休息。
曹桂香還很貼心的準備了熱毛巾,免得秦淮連續兩天這么大量的切菜手腕和手臂受不了。
曹桂香晚上要做大餐。
其中大部分菜秦淮之前都吃過,像是草菇蒸雞、黃燜魚翅、紅燒鴨肝、兩色大蝦、譚府牛肉、
梅菜扣肉、金湯竹筍。這些菜的食材大多都是提前開始準備的,不是因為呂宋黃到貨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晚,秦淮昨天晚上就能吃到這頓大餐,很多菜品前兩天就把所有能做的準備工作全都做完了。
只有一道菜是從主食材開始就是現做的,同時這道菜也是秦淮唯一沒有吃過的。
灌湯黃魚。
考慮到秦淮肯定不知道灌湯黃魚是什么菜,曹桂香一邊做還一邊同黃安堯一樣進行一番簡單的菜品介紹。
用一句話來介紹灌湯黃魚:這是滿漢全席里的著名菜品,同時也是一道標準的魯菜菜品。
既然涉及到滿漢全席,那用料一定非常華麗。曹桂香不止一次的和秦淮說過,很多有名的大菜、好菜,制作難度不一定很高,但是食材的處理一定非常復雜且奢華。
曹桂香會很多頂級名菜,但是平日里很少做。基本上都是逢年過節,或者張之蘊和常青青考試成績特別好,才會作為獎勵給孫子和外孫女做。
曹桂香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名菜之所以是名菜味道一定不差,且上限很高。她也不是因為成本問題不愿意給家里人做,主要還是因為麻煩,別的不說,做這些菜光吊湯就要提前好幾天。
如果家里日常就能吃上這些大菜好菜,孩子們就不會得到滿足,那張之蘊和常青青就不會為了吃點好的而努力學習,等到真的想要獎勵小孩的時候反而拿不出合適的獎勵。
帶小孩能手曹桂香有她獨特的帶小孩方式,
秦淮對曹桂香這個理念表示很贊同,他雖然沒有小孩,但他有妹妹。秦淮這些年對秦落也都是這種政策,好吃的點心不能天天吃,一定要控制量和品質。
以秦落的性格,好東西吃多了吃的時間長了,太容易得到把嘴吃刁了,就很難讓她為了吃點心奮發向上。
秦淮看著曹桂香用筷子給大黃魚去除內臟。
灌湯黃魚需要用兩斤半以上的黃魚,理論上黃魚越大越好。主料是黃魚,配料是魚翅、火腿、
海參、鮑魚、蝦仁、干貝、大海米,這是滿配的灌湯黃魚。想要做低配版,從配料中挑幾樣做就行,曹桂香為了讓秦淮一次性就吃到最好的,魚翅用的都是呂宋黃。
從食材上就能看出來,灌湯黃魚主打的是鮮,純正的鮮,海味的鮮。
去除完內臟后,要整魚脫骨。
之前秦淮在黃記的時候,黃勝利做的大菜基本上都要脫骨。無論是拆燴鰱魚頭、扒燒整豬頭還是三套鴨,都很考驗廚師的脫骨水平,說白了就是刀工水平。
那個時候黃勝利做菜也不會避著秦淮,當然也沒什么可避的,因為秦淮那時候確實看不懂。
那個時候秦淮的刀功只有初級,是因為游戲系統的評級最低是初級。
現在秦淮的刀功已經鳥槍換炮,在一次精彩的頓悟之后榮升中級,那么秦淮能看懂曹桂香的脫骨嗎?
答案是看不太懂。
對于還在努力想要切出薄如蟬翼能透光的蘿下片的小秦學徒而言,想要看懂曹桂香是怎么給大黃魚整魚脫骨實在是有點太難了。
曹桂香也沒有用像勾芡那般很炫酷的動作,秦淮感覺曹桂香就是用一把小刀從魚嘴伸進魚腹,
隨便轉了幾下,把魚立起來了兩下,聽到咔兩聲之后,脫骨就完成了。
樸實無華,但是像變魔術。
看秦淮看得滿臉問號,曹桂香沒忍住笑看解釋:「這些脫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不屬于刀功范圍,屬于技巧。」
「給魚脫骨,整雞脫骨,整鴨脫骨,鴿子脫骨的方式和技巧都不同,需要練。需要廚師足夠細心,下手該輕的時候輕,該重的時候重,該果斷的時候果斷,絕對不能拖泥帶水,有絲毫猶豫。」
「當然以你現在的刀功水平肯定是練不了這些技巧的,想要練這些技巧需要有一定的刀功基礎,你現在的刀功最多只能算是入門,沒有達到應有的門檻。」
秦淮:
中級刀功只是入門,不愧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他還是老老實實切他的蘿卜吧。
處理完黃魚后,曹桂香對黃魚進行簡單腌制,秦淮順嘴問了一句:「師父,這個魚要腌多久啊?」
「時間不長,就兩個小時。」曹桂香道。
秦淮:「?咱們今天不是6點30分開飯嗎?」
秦淮記得之前曹桂香說過開飯的時間,晚上6點30分開飯。早了張之蘊和常青青沒放學趕不上,晚了這兩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就要餓得扒著廚房的門啃門了。
「對啊,但是灌湯黃魚的黃魚就是要腌制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已經很短了,腌完之后還要晾著風干12個小時呢。」曹桂香說。
「啊?」秦淮懵了。
見秦淮這個表情,曹桂香又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了不逗你了,這個是明天要吃的灌湯黃魚,
今天要吃的黃魚我昨天就已經處理好了。」
「紅案菜品就是這樣的,越有名、越名貴的越麻煩,要不然我也不會不愿意做。花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做這樣一道菜,真不如隨便燒個紅燒肉,炒倆青菜配飯吃。」
「天天這么吃我當然樂意,天天這么做那我當初還退休干嘛,不如回飯店當廚師,多干兩年沒準飯店都是我的。」
秦淮發現了,曹桂香是真的很喜歡逗小孩,以及他親愛的師父一直在把他當小孩逗。
「可是師父我怎么覺得,每次我在您家待的時候吃的都很好。」秦淮小聲說,「都是大菜好菜,有很多食材還要張爺爺特意去找供貨商定。」
「那當然呀,小秦你在家里的時候吃的肯定好呀。你知道蘊蘊和青青有多喜歡你嗎?你走的這段時間,蘊蘊和青青不止問了我一次:秦淮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呀?秦淮哥哥還回來學切菜嗎?秦淮哥哥下次回來學切菜的時候還做包子、饅頭和湯圓嗎?」
「那兩個小饞鬼可算是找到機會了,這個學期都沒怎么認真學習,考試成績不太行吃不到好菜,天天就指望你回來。」
「今天在飯桌上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問就是我只做了這一頓大餐。」
「一定!」秦淮表示騙小孩,他最會了。
「可是—」秦淮還想問,把手腕上的熱毛巾取下來,「師父你為什么要做這么多大菜呀?」
「看上去真的很麻煩。」
「因為我是師父呀。」曹桂香笑著說,「師父向徒弟證明自己的水平,展示肌肉,做一桌好菜把徒弟騙到手,是很常規的操作。」
「更不要說現在已經騙到手了,當然要讓徒弟覺得沒有白白被騙。」
「我可是很有良心的師父,你沒有給我磕頭敬茶,我逢年過節也不會給你發紅包,但是好菜總要讓徒弟吃兩口吧。」
曹桂香眨巴著眼睛。
「今天晚上千萬別在蘊蘊和青青面前說漏嘴,這倆孩子打小嗓門就大,哭起來跟鬧鐘一樣。我這個年紀耳背聽著耳朵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