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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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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遠書局的后院比想象中大很多。

  近處是十余張桌案,桌案上擺著文房四寶。遠處是數十名工匠坐在角落里,雕刻著各自手中的梨木雕版。

  齊昭寧挨著林朝京不到半步之遙,待陳跡目光掃來,她便微微揚起下巴與陳跡對視。

  但陳跡的目光沒有在齊昭寧身上停留,而是掃過后院里的所有人,試圖快速記住每張面孔。

  他隱約有一個猜測,今日一定會有許多軍情司諜探來到琉璃廠,而這些人一定會找個恰當的理由來掩飾真實的動機……文遠書局的文會再合適不過。

  在坐的數十人中,或許就有軍情司諜探。

  不,一定有。

  此時,文遠書局的東家想要搶報紙生意的事被撞破,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笑著上前拱手:“在下徐斌,是這文遠書局的東家。”

  陳跡只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野笑意盈盈的調侃道:“諸位方才在商討辦報之事?正好,我幫各位把辦報的行家請來了,他辦的京城晨報想必諸位都看過,有不懂的事都可以請教他。”

  此話刺得一眾文人偏過頭去,暗道一聲晦氣。

  林朝京忽然笑著說道:“沈兄此言差矣,邸報自古有之,非武襄縣男一家之物。你看左手邊那位喬展喬兄,他從嘉寧二十七年撰寫邸報至今,已有五年之久,這才是辦報的行家。”

  沈野哈哈一笑:“原來諸位是要辦邸報?”

  林朝京笑了笑:“沈兄今日是專程來為武襄縣男仗義執言的?在下與沈兄同在翰林院任庶吉士,所以好心提醒沈兄,武襄縣男媚敵茍安,一力主張放回景朝老賊元城,天下文人皆該與其割袍斷義!”

  沈野故作愕然,轉頭看向陳跡:“武襄縣男可有此事?我怎么記得主持簽訂盟約之人,是太子殿下?”

  林朝京面色漸漸沉下來,立于桌案后冷聲道:“沈兄不要裝糊涂,太子殿下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坊間不僅傳聞武襄縣男收受景朝賄賂,還傳聞他與那景朝公主不清不楚,沈兄怎可與其交往過甚?”

  沈野慢條斯理道:“你也說是傳聞罷了……”

  陳跡在一旁忽然打斷道:“沈兄無需多言,想來此處并不歡迎在下,在下自行離去即可,諸位也不必傷了和氣。”

  說罷,他轉身出了文遠書局,長長舒了口氣。

  在文遠書局,不論有多少猜疑,最終都只是猜疑而已,想要找到司曹丁,還得著落在文昌書局。

  可就在此時,沈野從文遠書局里追了出來,笑著說道:“賢弟不愿在里面多待,我便也不待了,與其聽他們滿腹牢騷,倒不如跟賢弟一起有趣……賢弟要去文昌書局嗎,沈某與你同去。”

  陳跡往文昌書局的腳步不停,心中卻如銅鐘大作。沈野早先寫出文稿皆是交付文遠書局刊印,今日卻突然要去文昌書局?偏偏沈野也曾在金陵求學數年。

  是司曹丁?

  不,年齡對不上,司曹丁成名二十年,那時候沈野還是孩童。

  那就是司曹丁麾下諜探?

  陳跡不動聲色道:“沈兄怎知在下要去文昌書局?”

  沈野哈哈一笑:“賢弟在文昌書局待了一個月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都說賢弟過繼陳家大房之后有意參加科舉,正勤學苦讀呢。沈某還聽說了,陳家有意為你延請一位大儒傳道授業來著。”

  陳跡雙手攏在袖中,右手摩挲著短刀的刀柄,又問道:“沈兄今日是受邀來看文虛先生親筆題跋的,如今隨我去文昌書局豈不遺憾?那文昌書局里多是偽造、仿造書籍,沒甚稀奇的。”

  沈野笑著說道:“無妨無妨,文昌書局名聲在外,但沈某一次都沒去過,正好去看看。”

  說罷,他也不顧陳跡反對,竟拉著陳跡往文昌書局走去。

  跨進文昌書局門檻,沈野笑著說道:“賢弟自去讀書,沈某也四處逛逛。”

  陳跡立于一面書架后面,透過書冊的縫隙默默看著沈野左顧右盼的身影,沈野往里走,他便也借著書架的遮擋往里走,目光始終釘在沈野身上。

  沈野看著書架上的書籍嘖嘖稱奇:“這文昌書局的書,竟比文遠書局還齊全些,連《洛溪草堂筆記》都有?”

  他拿起書翻了翻,而后將書冊夾在腋下,又往前尋去。

  待沈野在文昌書局轉了一圈,他忽然徑直走向柜臺,對柜臺后的掌柜問道:“掌柜,您這有沒有……”

  陳跡心緒擰了起來,只等沈野說出四書章句經注,他便要立刻出手。

  下一刻,沈野問道:“掌柜,您這有沒有《周杜十問》?”

  陳跡眉頭緩緩舒展。

  卻聽掌柜回應道:“回客官,有的。”

  沈野疑惑:“有嗎,我方才怎么沒看到?”

  掌柜繞出暗紅色的柜臺,來到第三排書架前取下一本藍皮書冊:“就這本。”

  沈野看著書冊上寫《李氏十問》,翻開卻正是《周杜十問》的文章,哭笑不得:“掌柜,您這的書,藏挺深啊。”

  掌柜訕笑道:“客官,文章對了就行。”

  沈野夾著兩本書往后院走去:“有沒有老巖茶?我在你這看會兒書。”

  掌柜客氣道:“有的有的,這就給您來一壺……十三,去,領客官去后院雅座,一壺老巖茶,一碟瓜子蜜餞。”

  陳跡透過書架的縫隙看見,燈火的那位十三從后院走出,一副灰布短打的小廝模樣,領著沈野往后院去了。

  將要走出正堂時,沈野抬起門簾時,回頭尋找陳跡的身影。

  陳跡當即低頭,故作翻書模樣。

  沈野高聲道:“陳跡賢弟,我先往后院翻書去了,你尋到書也來啊。”

  陳跡抬頭應下:“沈兄且去。”

  直到沈野消失在竹簾后,他看著晃動的竹簾,目光才平靜下來。

  掌柜來到陳跡身邊低聲問道:“是他么?”

  掌柜面孔下,竟傳來憑姨的聲音,連身形姿態,都與陳跡先前所見的掌柜一般無二。

  陳跡輕聲道:“不好說,再等等。”

  沈野方才并沒有提到四書章句經注,但也許對方只是想再試探試探,并不能說明什么。陳跡心中對沈野的猜疑已濃,可偏偏此人是新科狀元,不好抓起來審問。

  憑姨回到柜臺后,繼續若無其事的當起掌柜。

  陳跡在書架后默默等待著,直到晌午,沈野放了書從院中走出來,招呼陳跡:“賢弟,一起用午飯去啊,我知道琉璃廠有個不錯的魯菜館子,剛來京城時常常去吃。”

  陳跡低頭看書,頭也不抬道:“沈兄自去,我看到入迷處,顧不得吃飯了。”

  沈野也不勉強,只笑著調侃:“賢弟若參加科舉,哪還有沈某何事?我先去了,晚些再來陪你。”

  陳跡看著沈野的背影,心中疑惑,難道此人來文昌書局,真的只是因為與自己的交情?

  沈野去吃飯后沒再回來,文昌書局內文人士子來來去去,也再無異動。

  陳跡看著天色一點點變化,心緒漸漸沉了下去,難道司曹丁經過三次試探,仍舊不信京城晨報?亦或是對方今日忙于事務,還沒來得及看晨報?

  可今日已是與內相約定的最后一日,陳跡必須抓到司曹丁。

  直到下午未時,兩名身形矮小精悍的漢子跨進門檻,這兩人進門后便分散左右,各自把守著視野最開闊處,虎視眈眈的看著書局內所有人。

  陳跡低頭看著書,眼神卻驟然銳利。

  來了。

  一名漢子審視許久,終于來到柜臺前開門見山:“嘉寧十二年,京城有個戶部小吏,他叫什么名字。”

  陳跡就在柜臺不遠處,只覺這話問得奇怪。

  京城的戶部官吏多達數百人,若算上“添注官”,怕是一千都打不住。對方問一個戶部小吏的姓名,不說特征、不說具體轄制何事,誰能知道叫什么?

  不,不對。

  這個戶部小吏一定極其特殊,或許是一個司曹丁、司曹丙都忘不了的關鍵人物……

  陳跡悄悄看向憑姨,這兩名漢子是給司曹丁打前站的諜探,若憑姨答不上來,或許今日便要白等了。從此往后,司曹丁也會如驚弓之鳥,再想找可就不容易了。

  但憑姨怎么可能答得上來?

  可是下一刻,憑姨站在柜臺后,緩緩開口道:“章回。”

  陳跡一怔,憑姨真的答了?

  只見那名漢子點點頭:“稍候。”

  說罷,他轉身出門沒多久,護著一個胖胖的身影跨進門檻進門。

  陳跡看見此人,當即退至書架后用書冊擋住臉。

  來人他竟見過,分明是內廷十二監的神宮監提督。早先祭祀蠶神的時候,陳跡為了給白鯉出氣,甚至還當眾朝對方臉上抽過一鞭。

  陳跡打聽過此人,對方最初在金陵行宮中當差,后得掌印大太監王保看重,調至京城當差,最后熬成了神宮監提督。

  此人原本想要外放鹽場提督,卻被內相按下來了,生生按在神宮監,坐了十余年冷板凳。

  陳跡聽說景陽宮大火那一日,此人想要與玄真聯手殺白鯉,被皇后攔下后,又被吳秀保下。

  此人便是司曹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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