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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在會同館前。
陳跡跳下馬車對李玄、齊斟酌說道:“你們兩人在屋脊上輪值,一旦有人靠近立刻示警。”
李玄點點頭:“我守前半夜,齊斟酌守后半夜。”
陳跡看了一眼陸氏:“憑姨守著馬車,我進去看看。”
他領著羽林軍進入會同館,將上上下下每個角落都查看一遍,這才回到一樓,對小滿點點頭:“送她上去休息吧,守在她身邊……但如果來的人太厲害,可以丟下她逃跑。”
小滿點頭:“曉得的。”
她背著離陽公主走上會同館二樓,沒人捂嘴,離陽公主醉醺醺的說道:“我沒喝醉!我還要去教坊司看汴梁四夢!”
可這里沒人會在意這位公主的訴求,一切都只聽陳跡的安排。
陳跡看著小滿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這才坐回馬車上,倚靠著車廂緩緩舒了口氣。
東江米巷安靜下來。
陸氏與他并排而坐,轉頭看他,用蒼老的聲音問道:“想什么呢?”
陳跡抬頭看著巷子對面的檐角,隨口回答道:“我在想,明年四月的洛城會不會開出許多牡丹花,洛河畔的迎春花會不會已經凋謝了,海上是不是風平浪靜的,海的另一邊如今是什么模樣了……胡思亂想。”
陸氏有些錯愕,思緒竟沒能跟上陳跡的跳脫,她思慮許久才疑惑道:“你想走?”
陳跡心神一緊,自己方才只是隨口說說,對方竟能猜到自己想要離開的心思。
陸氏笑了笑:“別緊張,你去哪都與我無關。我只是有些好奇,前些日子才聽人說,你是為了過繼到陳家大房才千辛萬苦扳倒了二房。這才好不容易成功,眼看著榮華富貴近在眼前,再等三十年,陳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舍得走?”
陳跡笑著回答道:“憑姨,榮華富貴確實誘人,我也喜歡,可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榮華富貴,還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
“你倒是一點也不貪,”陸氏不動聲色道:“可現在市井里人人嫉妒你,都說你是個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的狼崽子。”
陳跡搖搖頭:“不重要。”
陸氏繼續說道:“就算這么多人指著鼻子罵你是景朝走狗,也不重要?”
陳跡轉頭看她:“憑姨,我曾經看到過一句話。”
“什么話?”
陳跡微笑著說道:“我們的目標是穿過面前的那片沼澤,而不是對付沼澤里的每一條蟒蛇。”
陸氏若有所思。
陳跡換了個姿勢靠在車廂上:“所以,不用逢人就迫不及待的為自己辯解,因為和自己要做的那件事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陸氏靜靜地看著陳跡:“你比我想象中要堅強很多。”
“嗯?”陳跡察覺陸氏語氣異樣,有些疑惑的看去:“什么?”
陸氏轉開目光,看向小巷外:“我大概猜到你要做什么了……陳家沒有你留戀的事了么?”
陳跡平靜道:“憑姨應該查過我,所以應該知道我與陳家的關系,也是最近才緩和一些。”
陸氏忽然問道:“你想念你的母親嗎?”
陳跡眼神柔和一些:“想,做夢都在想。成為行官以后,其實每天不用睡那么久了,一個時辰就足夠。可我還是每天想多睡一會兒,因為有些人只能在夢里看見了。我從崇禮關回來的那天夜里就夢到母親對我說,要按時吃飯,不要再沖涼水澡了,不要再和人打架,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陸氏沉默許久:“你去車廂里睡會兒吧,前半夜我來守,后半夜喊你起來。”
陳跡正要說什么,陸氏篤定道:“快去吧。”
清晨,鐘鼓樓上的銅鐘聲蕩漾而來。
陳跡在車廂里睜開眼睛,趕忙掀開簾子查看,生怕出了什么紕漏。
陸氏依舊靠在車上說道:“放心,夜里無事。”
陳跡疑惑道:“憑姨怎么不喊醒我。”
陸氏笑了笑:“我是尋道境的行官,便是三天三夜不睡覺也沒事,你不用跟我比。趕緊準備一下吧,今日離陽公主照舊要進宮和談的。”
陳跡點點頭上了二樓,他敲響房門:“小滿,殿下起來了沒?”
小滿在屋里回應道:“這就喊她起。”
下一刻,卻聽離陽公主驚呼一聲,緊接著抱怨道:“這就是你們南朝的待客之道嗎,昨晚本宮連菜都沒吃幾口!本宮今日不去和談了,反正你們那勞什子太子故意拖延時間,非要拿降表說事,本宮還不如去別處逛逛,等拖上十天半個月,急的可就是他了。”
陳跡在門外沉聲道:“不行,必須去。殿下不也想早日帶元城回景朝嗎,何必在意太子昨日態度,興許他今天就改了主意。”
離陽公主隔著門冷笑一聲:“你們那太子就是想拖延拖延時間,好讓你們南朝文官繼續向皇帝施壓,又或者借軍情司的人手除掉你,今日去了也不會有什么改變。本宮雖然急著回去,可談判這種事,心里越急,越不能表露出來。”
陳跡皺眉:“殿下還是以大局為重吧。”
說罷,他推開房門準備強行帶離陽公主進宮,可離陽公主在屋里又驚呼一聲:“本宮還沒穿衣裳!”
陳跡趕忙后退一步,將房門重新合攏。
屋里的離陽公主哈哈大笑起來:“小滿大人,看不出來,你家公子殺人不眨眼,竟還是位君子呢。陳大人且在門外等著吧,本宮這會兒還在頭疼,要再睡會兒才行。還有,本宮今日要去教坊司聽戲,你若再找高手來灌暈本宮,本宮可還有許多小花招等著你。”
小滿怒聲道:“你若這樣,我可要揍你了啊。”
離陽公主無所謂道:“那可是轟動兩朝的大事了。”
“算了小滿,不必勉強她,”陳跡皺著眉頭出了會同館,卻見陸氏遞來一個棕葉裹著的餅子:“怎么,離陽公主不愿進宮?”
“她氣我昨日找人灌醉她,不礙事,有氣撒一撒就好了,”陳跡接過餅子咬了一口:“不過,如今太子在拖延時間,她也在拖延時間,有些麻煩。”
陸氏疑惑:“她為何要拖延時間?”
陳跡平靜道:“她想給軍情司更多的時間準備,然后借寧朝的手把軍情司里幫陸謹的人盡數除掉,再扶持她自己的人上位。這些天得盯著她點,她的人一定會想辦法靠近她。”
直到傍晚,離陽公主才走出會同館,依舊穿著那身紫色的男子衣袍,笑容滿面道:“走吧陳大人,領本宮去瞧瞧你們南朝的教坊司,聽說那里的樂工與伶人冠絕天下,連秦淮河都比不得。本宮還聽說,最好的話本都會先拿到那去演,進不得教坊司丹陛大樂堂的話本,都算不得好話本。”
陳跡為她掀開車簾:“殿下,教坊司沒你聽到的那般神奇,歸根結底不過是個折磨苦命人的地方而已。”
原本正準備登上馬車的離陽公主微微一怔:“沒想到陳大人竟還是副悲憫心腸,先前你殺我景朝甲士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手軟。”
陳跡隨口道:“不一樣。教坊司的人沒得選,景朝甲士有得選。”
離陽公主莞爾一笑:“話雖如此,可本宮此生應該只會來寧朝這一次,若不去看一眼總歸有些不甘心的,走吧。”
儀仗隊伍緩緩開動,教坊司所在的演樂胡同離會同館并不遠,一炷香的功夫便到。
李玄低聲問道:“今日復演汴梁四夢,丹陛大樂堂里人多得很,要清場嗎?”
陳跡搖頭:“不必。”
他掀開車簾,小滿臉黑黑的扶著離陽公主下車,隨隊伍一同往丹陛大樂堂里走去。
大樂堂內人聲鼎沸,俱是等著汴梁四夢開場的。
當陳跡走進大樂堂的瞬間,仿佛一盆冷水潑下,使教坊司內鴉雀無聲。
陳跡目光掃過眾人,而后若無其事的走向角落一張空桌旁:“殿下便坐在此處吧,不要往前擠了。”
離陽公主也不挑剔,欣然應下。
可下一刻,最前排有人站起身來,提著裙裾,帶著一陣香風來到陳跡與離陽公主桌前:“陳跡,你們竟也來了。”
陳跡抬頭看去,赫然是齊昭寧領著齊真珠。
離陽公主好奇的看看齊昭寧,又看看陳跡。
不等陳跡說話,齊昭寧說道:“陳跡,父親和兄長近日都對你很失望來著,都覺得不該為了景朝使臣這事誤了自己的名聲和前程,你就別管這勞什子景朝公主了好不好。”
離陽公主挑起眉毛:“這位是?”
齊昭寧搶著說道:“我可是他納了征,未過門的妻子。”
納采是提親,納吉是小定,納征是下聘禮,到了這一步,可就是只差迎親拜堂了。
離陽公主這次真的錯愕了,先前陳跡與張夏的默契可不是誰都能演出來的:“陳大人,本宮還以為你與張二小姐才是一對兒!”
齊昭寧怒道:“你這景朝賊子胡說八道什么呢?”
離陽公主轉頭對齊昭寧微笑道:“姑娘,容本宮說句公道話,你可比張二小姐差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