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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山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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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朝虎賁軍甲士如潮水般,簇擁著陸謹上了一頂黑色的轎子,緩緩往長白山而去。

  吳宏彪跟在轎子旁,低聲道:“大人,姜嘆在詔獄中交代,寧朝靖王世子帶了投名狀北上,意欲投靠我朝。方才姚太醫身后那俊朗青年便是世子,要不要卑職去將其招攬靖王遭閹黨迫害,世子身懷大仇,或有大用。”

  陸謹坐在轎子里平靜道:“不必。上趕著做不成好買賣,只要他想報仇,早晚會來找我們的!”

  吳宏彪遲疑了一下:“大人,我是否能派人將陳跡接來,他在寧朝孤身一人,卑職擔心他……”

  “陸謹溫聲也勸慰道:“你回來之后也看見了,朝局動蕩,恨我之人如過江之鯽,這半個月來,光是刺殺我的便有二十來個!”

我將對他時接回來也只是與我們一起身陷  險境,且讓他先留在寧朝再吧,起碼安穩些!

  吳宏彪低頭:“明白!”

  陸謹在轎子中笑了笑:“我知你掛念他,此次上山之后便留在武廟潛心修行吧,我會讓人送十塊陽綠翡翠來,你何時踏入尋道境,何時去南方接司曹乙的位置!到時候有你護著他,我也能放心些!

  吳宏彪神情一振,當即抱拳,聲音鏗鏘道:“是!’

  陸謹忽然問道:“世子身旁那II人是”

  吳宏彪回答道:“他們須發雖遮住了樣貌,但卑職還是認出來了,梁狗兒和梁貓兒!”

  陸謹有些意外:“哦,是他!”

  轎子來到山腳下,在陸謹輕聲道:“停轎!”

  待轎子落穩,陸謹掀開轎簾,慢慢朝山上走去!

  吳宏影一怔:“大人,怎么不坐轎子?”

  陸謹一身灰袍布衣,頭也不回道:“山上住著在世的神,俗世的官身自然要叫收起傲慢!”

  吳宏彪低聲道:“山萇陸陽還來飛升,應該算不得……”

  陸謹隨口道:“山萇沒飛升,只因未找到世間另一位劍種行官,若找到,自然就飛升四十九重天了!”

  吳宏影問道:“虎賁軍要不要跟著,萬一有人在山路上設伏……”

  陸謹笑了笑:“不必帶,挑幾個人跟我上山就行了,在武廟地界,沒人能殺朝廷命官!”

  他提著衣擺不緊不慢的踏著雪,穿過山林,穿過霧凇,再走一千四百四十II級石階!凡人之軀登山極累,但陸謹一言不發,連被人攙扶都不需要,硬生生從白天走到子夜,走到武廟的山門前!

  卻見山門牌坊立在雪霧中,上有一塊牌匾,寫著四個大字:天下泰斗。

  牌坊左右立柱上,刻著并不工整的對聯:我是天公度外人!看山看水自由身!

  陸謹在牌坊下站定,再不往前一步!他深吸一口氣,拱手作揖到底,朗聲道:“今樞密院陸謹奉上大禮,請武廟下山,匡扶社稷。”

  翌日清晨!

  姚老頭專程在II道白河鎮歇了一晚,等到天光大亮才動身上山!

  只是,到了山腳下才發現,景朝虎責軍竟還守在山下!

  見他四人靠近,皆虎視眈眈的看著,將上山的路攔住!

  姚老頭負著雙手來到虎責軍前,輕描淡寫道:“連武廟的客人都敢攔”

  虎責軍相視一眼,片刻后,緩緩讓出可過一人的小道!

  姚老頭目不斜視的從一眾虎賁軍中穿過,踩著石階往山上走去!

  石階上,朱云溪回頭看了一眼虎賁軍,小聲問道:“下野之人為何能這么快起復,而且方才起復,立馬便有滔天權勢!”

  姚老頭神情寡淡道:“他在景朝年輕人心中的地位極高,能起復也不意外!有人說,陸謹下野不像是真的失勢,更像假意失勢,讓那些暗地里反對他們的人都跳出來,而后趕盡殺絕!”

  梁狗兒挑挑眉毛:“他下野的時候,羽翼一定會被政敵清剿,心腹也會被人暗害,好狠的心!”

  姚老頭冷笑:“不狠能將自己外甥丟在敵國嗎”

  陳跡曾用一封信許諾梁狗兒,只要帶著那封信來景朝,交給陸謹,定能見到妻子姜琉仙,他自然也知道陳跡與陸謹的關系!

  也不怪老頭昨天說話夾槍帶棒的諷刺他,這事做的確實不地道!

  梁狗兒納悶道:“他在景朝有滔天權勢,為何不讓陳跡回來這不合情理啊!便是景朝再危險,難道還能比敵國更危險”

  姚老頭搖搖頭:“這便不知道了!”

  說話間,山上傳來腳步聲!

  姚老頭抬的頭看去,竟是陸謹正在下山!

  就在此時,梁狗兒忽然拉過朱云溪,低聲道:“閉眼。”

  石階上,陸謹一身灰袍,慢悠悠從姚老頭他們身邊經過,彼此沒再多說一句話!

  在陸謹身后,吳宏彪和一名紫衣女子跟著,卻見那紫衣女子手中提著一柄萇刀,左臉頰一處傷疤從顴骨延伸至而后,耳朵上有一處孔洞!

  似乎曾有一支箭矢從她臉煩劃過,射穿耳朵!

  這一箭破了她的面相,原本精致的五官平添幾分肅殺之氣!

  大雪,霧松,狹窄石階!

  紫衣女子輕盈的像是山中雪妖,不屬于人間!

  她與眾人擦肩而過時,目光從每一人臉上掠過,而后波瀾不驚的看向山下!

  梁貓兒回頭看著紫衣女子的背影,剛要開口說話,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他瞪大眼睛看著自家兄萇,卻從披散的棱亂發絲之間,看到對方平靜如湖的眼神,湖里像是藏著一只慢慢合上的扇貝!

  待到陸謹等人走遠,梁狗兒才慢慢放下左手,肩膀頹然!

  梁貓兒急切道:“哥,是嫂子。”

  姚老頭回身看來:“她就是偷走梁家刀術的姜琉仙?”

  梁貓兒趕忙道:“肯定是我嫂子,錯不了!”

  兆老頭皺眉:“那她怎么沒認出你”

  梁貓兒遲疑了一下:“她離開的早,她走的時候我還很小,也很瘦!”

  姚老頭哦了一聲:“難怪小狗兒讓世子閉眼,是怕對方心中驚季,發現有梁家刀術的傳人在此!”

他斜睨梁狗兒一眼:“之前不是要來找她嗎,天天喝得像個了混球一樣,在我們醫館里睡著了還喊著琉仙、琉仙,吵得我老  人家半夜以為醫館鬧了鬼!如今找到了怎么不相認”

  梁狗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衣袖,獨自往山上走去:“不人了!”

  梁貓兒追上前去,在梁狗兒身旁焦急道:“嫂子說不定也有她的苦衷,哥,你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如今總算見到了起碼得說句話吧,她要是知道你現在的處境,肯定……”

  梁狗兒停下腳步打斷道:“說什么說我胳膊沒了說我督脈斷了說我很想她說我現在需要她來可憐我”

  梁貓兒亞然!

  梁狗兒索然道:“貓兒,我已經不是江湖里的人了,她還在江湖里,大家本就不該再相見,相見也不該再相認!”

  少年時,他曾以為自己指著天說要名揚天下,自己就成了江湖里的人,總有一天會光芒萬丈!

  可時過境遷,他好像什么也沒在江湖里留下!

  梁狗兒從懷里掏出陳跡給他的那封信:“我若真想見她,昨天見到陸謹就該拿出這封信了。”

  梁貓兒低聲道:“哥,你要真不想見她,那還留著這封信干嘛!”

  梁狗兒怔然!

  下一刻,他發了瘋似的用嘴和左手將信撕得粉碎,又從懷里掏出一只早就沒了香味的香囊扔向遠方!

  梁狗兒往山上走去,背影蕭索!

  梁貓兒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以前都好好的,怎么成這樣了呢!”

  朱云溪拍了拍他肩膀:“別哭了,狗兒師父都沒哭呢!”

  姚老頭譏笑道:“誰說他沒哭,他在心里哭得老大聲了,我隔著兩里地都能聽見!”

老人往山上走去,在雪霧中輕飄飄說道:“其實人生不該有重逢!有時候短暫的重逢并非命運的獎勵,而是懲罰!貓兒不懂這  個道理,陳跡也不懂這個道理,沒關系,你們還年輕,等你們到我這個年紀就懂了!”

  幾人走后!

  有人從霧凇間踏雪而來,腳步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來人來到丟棄的香囊前,俯身彎腰,小心的將其檢起!

  她凝視山上許久,這才再次轉身離去!

  一路上山從清晨到日暮,再無人說話!

  來到山門前,姚老頭看著牌坊上的“天下泰斗”四個字,神色有些恍惚!

遠處,只見龍門峰與天豁峰之間一處缺口有水傾瀉而下,飛泉掛壁,宛成瀑布,聲聞十里外形同白練0然而就在此時,萇白山  主好峰之上,銀鏡似的湖面驟然波濤翻涌!天池旁的一間間草廬里,有人聽見水聲響動、紛紛鉆出屋子凝視湖面:“三十年,又等到了。”

  “快快快,我苦修十余載,這次合該輪到我了。”

  剎那間,一柄三尺三寸橫刀從湖面飛出,直奔蒼穹。

  只見它飛出百余丈后,徑直向山外飆射!

  武廟中人高呼一聲:“你娘的怎么又給了外人。”

  呼聲中,百余人沖出草廬,一邊抬頭看著橫刀的去處,一邊往山下跑去!

  追到山門處,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柄橫刀落在朱云溪手中,頓時罵罵咧咧起來:“你他娘的誰啊!”

  話音嘎然而止!

  一位布衣中午人驚道:“姚先生!”

  姚老頭抬眼看他:“小吳啊!”

  被稱為小吳的中年人恭恭敬敬拱手作揖:“姚先生別來無恙!”

  他見旁人都愣著,趕忙提醒道:“想挨揍嗎,趕緊行禮。”

  武廟眾人紛紛行禮!

  小吳直起身子,遲疑道:“姚先生怎么來了”

  姚老頭隨口問道:“你們山萇呢”

  小吳為難道:“姚先生來得不巧,我家山長今早就下山了!”

  姚老頭怔了一下:“下山了他去哪了”

小吳解釋道:“回稟姚先生,昨夜樞密院樞密使陸謹送來消息,軍情司人馬在寧朝洛城聽見武道鳴音,還順著武道鳴音找到了  此許劍灰!

  想來是劍種門徑傳人終于現世,山長下山殺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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