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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親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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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寧三十一年冬,臘月二十八。

  固原外的大風卷著黃土飛上天空,而后又輕飄飄落下,落在人身上時,發出下雨般的沙沙聲響。

  固原城墻上,有士卒以灰布的圍巾裹住大半張臉,靠在墻垛上打盹。

  遠方傳來一陣駝鈴聲。

  士卒將圍巾往下拉了拉,抬眼往城外看去,只見一眼望不到頭的黃土官道上,正有一支長長的駝隊遠道而來。

  此地道路崎嶇,便是官道也坑坑洼洼。車馬、牛車在這里行不通,幾十里地便要換一次車輪,所有從中原來的商人,都得在太原府換了駱駝、騾子才能繼續前行。

  士卒瞇著眼打量過去,嘴里小聲嘀咕道:“馬上就是歲日了,還有人來這種鬼地方咦,當官的”

  卻見駝隊里,小廝牽著韁繩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則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坐在駱駝背上。

  若是商隊,商賈恨不得在駝峰上駝滿貨物,自己是絕對舍不得坐上去的,只有當官的才會這么干。

  不多時,駝隊來到城下,士卒手按腰刀,高聲喊道:“來者何人”

  有小廝手里攥著韁繩,抬手抱拳道:“這位軍爺,我家老爺乃詹士府從四品少詹士陳禮欽,奉太子之命前來!速速開門!”

  “哦,原來是太子的人,”士卒的面色慢慢沉下來,輕飄飄說了一句:“等著,我去稟報。”

  駝隊在風沙里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城門遲遲不開。任憑小廝在城墻下呼喚,也無人理會。

  駝隊后方的張夏、張錚、陳跡、小滿以紅色圍巾裹住口鼻,圍巾層層堆疊在脖頸、肩膀上,卻還是擋不住風寒。

  張夏坐在馬鞍上,半張臉藏在圍巾里,低聲說道:“不太對勁,固原這邊陲之地,哪有怠慢朝廷四品大員的道理而且還是東宮屬臣。”

  陳跡嗯了一聲,抬頭打量著這座城池要塞。要塞極高,仰得脖子都酸了,城墻上的青磚被風侵蝕,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

  滄桑,雄壯,這便是陳跡對固原軍鎮最深的印象。

  固原兩側皆是山巒,這城池仿佛建在一條巨大的峽谷之中,擋住了景朝騎兵南下的路。

  吱呀一聲,城門緩緩打開。

  兩隊披甲士卒手持長戟列隊而出,隱隱將駝隊夾在當中。

  陳禮欽疲倦的看了一眼:“這是做什么”

  幫他牽著韁繩的王貴殷勤道:“老爺,我去問問”

  “去吧。”

  王貴不知疲倦,他如今還不是管家,自不必管這些事情。可若是他自己不會找活干,恐怕這輩子都沒法重新當管家了。

  王貴湊上前去問道:“各位將軍,諸位將我家駝隊圍起來做什么我們可是少詹士陳禮欽的家眷。”

  一名披甲的偏將笑了笑:“諸位莫急固原乃軍事重地,近來有景朝細作潛入其中探聽情報,為免有失,得搜查一下各位的行李。”

  王貴面色一變:“太子手諭、路引俱在,爾等怎敢搜我們的行李”

  那偏將右手按在腰刀上,冷笑一聲:“我等邊軍在此拋頭顱灑熱血,只管殺敵寇、捉奸細不管什么三品大員還是四品大員,便是兵部尚書、當朝閣老來了,一樣要搜!”

  王貴語塞,從京城到洛城,他見慣了被人捧著,卻沒想到這邊軍連四品大員的面子都不給!

何至于此  眼見協商不成,陳禮欽被小廝攙扶著下了駱駝:“這位將軍,不知我等有何冒犯之處若有的話,我代下人賠個不是。”

  偏將皮笑肉不笑:“陳大人言重了,我等只是職責所在。您瞧我背后這關隘若是被景朝奪了去,寧州、陜州兩州之地的百姓可就遭了殃,您說是不是”

  梁氏用圍巾給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給王貴使了眼色,王貴當即從袖子里取出一枚銀錠,悄悄塞進那偏將手中:“我家大人知道邊陲將士辛苦,您通融通融。”

  “將我邊軍將士當什么人了”偏將將銀錠扔在黃土上:“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若再阻攔,一并按景朝細作抓起來!給我搜!”

  王貴急眼了:“誒,你們住手!”

  他上前拉住士卒的胳膊,可邊軍士卒殺氣凜冽,竟直接鏘的一聲抽出腰刀:“滾開!”

  王貴看著雪亮的刀光,訕訕后退幾步。

  駝隊后方的張錚樂呵呵道:“還好我們沒有行李,不怕被搜。”

  陳跡哈哈一笑:“張兄倒是天生樂觀,活得比旁人快樂些。”

  張錚被夸之后喜滋滋道:“可不嘛,回去得給父親說一聲,讓他千萬別來邊陲,不然還得受這搜身之辱。”

  張夏瞪了一眼自家哥哥,而后轉頭對陳跡低聲說道:“不知太子在固原到底做了什么,竟似惹了眾怒一般。我父親也曾說過,自文韜將軍被凌遲處死之后,邊軍便問題不斷,甚至有邊軍帶兵投向景朝的事偶有發生....”

  陳跡疑惑道:“凌遲什么罪名。”

  “通敵。”張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邊軍士卒,低聲說道:“前些年寧州還有百姓偷偷給文韜將軍立生祠,結果被朝廷發現,全部推倒了。當時有邊軍嘩變,恰逢景朝騎兵南下,若不是王先生臨危受命、領兵平叛,恐怕早已釀成大禍。”

  張錚笑道:“這事我聽說了,據說是一個千戶所嘩變,王先生身為文官,一人一馬進了千戶所,一夜之間平息叛亂。后來王先生遷升衛指揮使,領五個千戶所奇襲景朝輜重,逼退景朝騎兵,乃是京城家喻戶曉的儒將...…原本父親以為王先生這次能進兵部的,卻不知朱批被誰攔下了,可惜。父親說,若邊鎮有王先生在,可保二十年太平無憂,他便能安心做許多事了。”

  陳跡恍然,難怪張大人在洛城沒看到王先生的遷升文書,會那般蕭索。

  此時,邊軍士卒將陳家行李從駝峰上取下,一件件打開搜查,竟將金銀細軟扔了一地。對方沒有去細細查看里面的物件,只是想拆開來扔在地上而已。

  這不是搜查景朝奸細,分明是要給東宮屬臣一個下馬威。

  待到士卒搜查到陳跡這里時,一名士卒瞧見他馬鞍前橫著的長條布包裹的鯨刀,當即冷聲問道:“這是什么是不是兵刃”

  陳跡不答。

  那士卒喚來同僚:“來人,此人有兵刃在身!將這幾個騎馬的全都擒住,送將軍那里等候發落!”

  聽到有人攜帶兵刃,十余名士卒團團圍上,整齊劃一將長戟對準陳跡等人。棗棗躁動不安的噴吐著白色的箭氣,粗壯的蹄子踩踏在黃土地上。

  喊聲驚醒了小矮馬上打盹的小滿,卻見她攥緊韁繩,低聲問道:“公子,怎么辦”

  烏云從棗棗腦袋上站起身來,冷冷的盯著所有士卒。

  陳跡輕聲道:“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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