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洛城同知陳禮欽,任上持廉秉公,正己率下,體念民情,加意撫恤,使人樂于趁事,國課不虧……”
“敕,豫州洛城同知陳禮欽,遷任詹士府少詹士,入東宮官署。”
陳府宅邸門前,京城來的官員風塵仆仆。
他宣讀完文書,客客氣氣的將龍紋黃紙文書遞到陳禮欽手中,笑意盈盈拱手:”恭喜陳大人,三年前京中一別,我便知道咱們還有相見的機會,卻沒想到這么快就再見面了。往后等陳大人回了京,還望多多提攜。”一旁的張拙’曜’了一聲,語氣夸張道:”正四品的少詹士,陳家好大的手筆,這怕不是陳閣老親自去御前為你求來的官職?往后我可得對陳大人尊重一些,官大一級壓死人嘲。”
洛城知府正五品,洛城同知從五品,詹士府少詹士正四品,陳禮欽從此以后,官職要比張拙還高兩級了。
陳禮欽瞥了張拙一眼:”張大人的遷升文書也到了,何必來取笑下官?“他接過文書,再三確認后松了口氣,趕忙對官員說道:”李大人客氣,往后還需您多多關照才是。王貴,領李大人去……”
陳禮欽幾乎是下意識喊出了王貴的名字,可喊出來之后,他才想起王貴剛被杖責二十,正臥床不起。
用順手的工具一時間找不到了,總會有些不適應。陳禮欽思忖片刻,對一小廝交代道:”請李大人去潤泉苑住下,好生伺候。”
說罷,他轉頭看向李大人:”李大人車馬勞頓,請先前往住處歇息,陳家自有重謝。”
李大人笑得合不攏嘴,有陳禮欽這句話,他這數百里地的’外差‘便沒白跑。此時,另一名官員被張家小廝領著來了陳府門前,那官員見面便高聲報喜:”恭喜張大人,賀喜張大人!”
然而未等他說完,張拙卻上前一把攥住官員的手腕:”我且問你,王道圣的遷升文書來了沒有?他丁憂已經結束,陛下可有任免?”
官員怔了一下,囁喏道:”沒……沒有,卑職二人只帶了您和陳大人的。”
張拙皺起眉頭:”胡說,他的文書明明已經擬好了的,只差內閣朱批!”官員趕忙卑微道:”張大人,下官位卑言輕,離京時沒聽人說起王大人的起復之事。”
“真沒有?”
“真沒有。”
張拙深深一嘆,身影竟蕭索幾分。他自顧自從官員手中拿過遷升文書塞進袖中,隨口說道:”不用念了,我知道內容。張錚,領周大人去白衣巷聽聽小曲、解解乏。另外,將準備好的那只箱子給他。”
“俟,”張錚樂呵呵跑回府中,拎出一只小小的木頭提箱,領著周大人走了。
陳禮欽在門前望著階下的張拙:“張大人為何愁眉不展,難道是遷升官職不理想?“張拙曬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罷了,與你多說無益。”
正當此時,梁氏在丫鬟攙扶下,匆匆走出府來。
陳禮欽下意識看了陳跡與張拙一眼,略微沉思,而后沉聲道:”你不是在佛堂嗎,怎么出來了?”梁氏泣然欲泣:”老爺,妾身先前是在佛堂里思過的,但您遷升文書來了,定要宴請賓客,此事關系到陳府顏面,妾身自當 盡心竭力。”
她細細數來:”老爺,宴請前三日要寫請柬、送請柬,一連三封才顯體面。宴請之前還要籌備食材、尋找廚子、灑掃家中。
如今妾身與王貴同時撒手,只怕府里其他人照應不來,您以往也沒操持過這些事情……”
陳禮欽遲疑了。這些事情,向來是梁氏與王貴在操持的,他從未沾過手。若讓他親自來操辦,怕是要焦頭爛額。
梁氏見陳禮欽遲疑,轉頭看向陳跡溫婉道:”陳跡啊,你也看到了,這家中有大喜事,待客不周恐會讓賓客笑話。我且先操 持這場宴席,有些事待到宴席結束后再說如何?”
陳跡笑著回答道:”您說的沒錯,大事要緊。”他心知此次宴席之后,陳家便要舉家前往京城,到時候收拾行禮一樣需要梁氏來操持,梁氏哪還有佛堂思過的時間?
便是這么一件事,也令陳禮欽意識到,這陳府還真缺不得梁氏。陳跡若是阻攔,便是不識大局。
然而一旁的張拙開口說道:”瞎,此事哪里需要弟妹來操持?我與陳大人一同遷升,若是遷升之宴分開辦,你說洛城的官員是來參加我張家的宴席,還是去參加你陳家的宴席?咱這不是讓官員們為難嘛!”梁氏面色微變。
張拙笑吟吟道:”此次我也升了官,比陳大人升得還高些,此事由我張家操持即可,屆時我與陳大人一同參加,弟妹無需費心了。”
梁氏站在門前,手指攥緊了丫鬟的胳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張夏挽著張拙的胳膊:”父親,我也幫母親一同操持。明日便去寫請柬、尋迎仙樓的廚子來備食材,定不讓父親和陳大人丟臉。”張拙贊了一句:”閨女懂事了。”
梁氏沉默半晌,最終萬福行禮,轉身回府:”那便有勞張大人、張二小姐,妾身這便回佛堂去。”
陳禮欽疑惑不解:”張大人到底遷升了什么官職?“張拙斜他一眼:”吏部左侍郎。”
陳禮欽一驚,正三品!
難怪方才吏部來的官員那么卑微,原來是給上司送文書來了!
陳禮欽驚疑不定:”張大人如今距離入閣只差一步之遙,方才為何還愁眉不展?”
“你不會懂的,”張拙笑了笑,而后溫聲對張夏道:”閨女,回家了陳跡看看張拙的背影,只覺得今日像是有一座山,獨自壓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離開洛城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章大人等等,”陳跡快走幾步,拉住張拙胳膊,壓低了聲音說道:”張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張拙疑惑:”但講無妨了。”
陳跡懇切道:”勞煩張府給洛城官員送請柬時,給千歲軍的王將軍也送一封。張大人放心,此事定不會牽連張家。“張拙心中一驚,轉頭看向陳跡。
只見夜色已深沉,陳跡的表情在黑夜里,已是瞧不真切了。
張拙低頭思忖片刻,再抬頭時答應下來:”好,這遷升宴原本也是要邀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