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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一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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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的太平醫館忽然紛擾起來。

  靖王如同一個漩渦,裹挾著陳年的腐葉與枯枝,將看得見、看不見的是是非非卷到這里。

  云妃領來的健仆散落在院中虎視眈眈,顯得院子有些擁擠。

  有健仆在云妃身后,輕蔑的打量著這個簡陋的小院:積雪沒有清掃干凈,青磚縫隙里還留有青苔,角落里的大水缸缺了一個小角,靠在墻上的竹掃把禿了毛!

  唯獨院中纏著紅綢布的杏樹好看些。

  一名健仆伸手去摸樹枝上的紅布條,卻被梁貓兒一把抓住手腕,甕聲甕氣道:“別碰。”

  健仆努力掙脫數次才抽回手臂,小聲低估道:“誰稀罕似的。”

  此時,喜餅正歪著身子,在云妃身后瘋狂給陳跡使眼色,示意他趕緊退開。

  然而陳跡沒有退,他只是拄著鯨刀:“云妃夫人止步,現在不能進去。”

  云妃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陳跡認真道:“回稟夫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師父此時正在為王爺施針,半點心也不能分,此事關乎王爺性命,還望夫人見諒。”

  云妃冷笑:“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在謀害王爺性命?讓開!”

  說罷,她旁若無人的徑直朝屋內走去,視面前陳跡如無物。

  云妃要比靜妃霸道得多,她每走一步,陳跡便要退后一步。

  眼瞅著陳跡要被逼退進屋中,他低聲說道:“夫人,我有一些善意的忠告,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聽!”

  云妃慢慢站定,與陳跡只余一步之遙。

  她揮一揮袍袖,令健仆退出數步,而后凝視著陳跡低聲問道:“你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說話?醫館學徒,還是景朝諜探!?”

  陳跡說道:“夫人不用管我是何身份,您自己判斷我的忠告是否有用即可!”

  云妃微微抬起下頜,“說來聽聽。”

  陳跡斟酌語言后,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接郡主回來路上,曾遇見一位手腕上紋有佛陀的男子。王爺起初并未在意,只是后來世子跟王爺說起,此人曾多次去看望白鯉,王爺面色便不好看了。”

  云妃不動聲色:“此事與我有何關系?別是編些胡言亂語想要拖住我吧!”

  陳跡認真道:“此事若沒發生過,我決計是編不出來的。夫人若是認識此人,還是盡快通知他離開洛城吧。不然等王爺醒了,恐怕會全城索拿他。到時候他便跑不掉了”

  云妃面色微變。

  陳跡知道自己賭對了。

  那男子果然與云妃有隱秘的關聯。

  可他賭對了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云妃的反應,恰恰將他的猜想引向最壞的結果。

  那是郡主不愿意承受的真相。

  云妃微微蹙眉:“我怎知你此話真假?”

  陳跡坦然道:“夫人若不信,可去問問世子,或者問問王爺。”

  云妃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下一刻,她甩起袍袖轉身離去。

  走開兩步后,云妃又忽然回頭問道:“王爺身體如何?”

  陳跡想了想說道:“我師父方才給靜妃說,王爺最多還有三個月時間。”

  正當此時,太平醫館外響起密集的腳步聲,鎧甲摩擦聲,嘩啦啦的令人頭皮發麻。

  大門前,后墻外,被王府侍衛圍得水泄不通。

  陳跡站在正屋臺階上抬頭看去,只見一身布衣的馮大伴大步流星走來。

  哪怕走到陳跡面前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馮大伴乃是司禮監安插在靖王身邊的人,對方帶兵圍了太平醫館硬闖寄哪里已完全無法判斷來意。

  剎那間,成就抬起鯨刀向馮大伴撩去。

  直到這一刻,馮大伴才終于停下腳步,以毫厘之差淡定避過刀鋒。

  當刀鋒從馮大伴面前切過時,只見他隨后在刀身側面屈指一彈,嗡的一聲,鯨刀劇烈震顫不止。

  陳跡虎口發麻,面色沉凝的向后退開一步。

  馮大伴笑著贊嘆道:“竟然沒有斷,好刀。”

  陳跡重新握緊刀柄,將鯨刀橫在面前。

  馮大伴見他還是不愿推開,細聲細氣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長出犄角反怕人。少年郎,你有點不知輕重了。”

  陳跡平靜道:“與輕重無關。”

  馮大伴無所謂的笑了笑,繼續抬步向正屋走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猶如一根繃緊的弦,隨時會斷。

  佘登科與劉曲星緊張地不由自主站起身來,梁貓兒也快歩向陳跡靠攏,可已經來不及。

  只見馮大伴來到陳跡面前時,輕輕抬起右手,一掌飄飄然朝陳跡按來,動作明明很慢,陳跡卻有種海嘯撲面而來的錯覺。

  躲不開!

  正當這一掌將要按在陳跡面門時,屋內傳來靖王虛弱的聲音:“馮大伴來了嘛?進來吧。”

  馮大伴的手掌在陳跡面前驟然停住。

  這一掌帶起的風將陳跡發絲猛然向后吹起,連他身后的門簾都被吹開,刮的屋內油燈一陣搖曳。

  馮大伴收回手掌,笑著問道:“少年郎,王爺都發話了。還不退開?”

  陳跡放下鯨刀,面無表情的緩緩退到一旁。

  馮大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才掀開一側門簾,低頭走了進去。

  “王爺您可好些了?”

  隨著門簾放下,屋內的聲音被隔絕開來。

  陳跡靠在窗戶旁想要偷聽里面的交談,卻發現什么都聽不見。

  似乎馮大伴與靖王都放低了聲量。

  他目光重新回到院落中,看著運費匆匆離開醫館的背影,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佘登科等人趕忙圍上來:“你沒事吧?”

  陳跡搖搖頭:“沒事!”

  他坐在正屋門前的矮石階上嘆息道:“這都什么事兒啊!”

  佘登科遲疑了一下,“陳跡,你這把刀是從哪來的。還有剛剛你撩刀那一下,看起來很厲害,比東市碼頭上漕幫的漢子還要厲害些。”

  陳跡想了想說道:“師兄們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解釋!沒事的話,先不要靠近師傅這間屋子。”

  說罷。

  他慢慢閉上眼睛,沉入青山夢境。

  不知過去多久,正屋的門簾被人掀開。

  陳跡猛然睜眼,正看見馮大伴低著頭匆匆離去。

  這位司禮監安插在王府的高手沒在多看陳跡一眼,而王府侍衛還如鐵桶般圍在醫館外一動不動。

  如今的太平醫館,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靖王在屋內喚道:“少年郎,進來!”

  陳跡走進屋去:“王爺喚我何事?”

  靖王坐在床邊,又一次拔掉身上銀針,沒好氣道:“下次可莫要再說你師父正為我施針了。不然你撒一次謊,我便要被扎一次,沒病也扎出病來了。”

  陳跡也失了些敬意,沒好氣道:“王爺,我若不找這個借口,還能找什么借口?您若是不亂跑,我哪需要撒這個謊。?”

  靖王笑著安撫道:“好了好了。讓你守個門而已,怎么還守出脾氣來了。廚房還有飯嗎?再去幫我盛一碗。”

  陳跡感慨道:“您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廚房里沒飯了。想吃的話我現在去煮。約莫要三刻鐘時間。”

  靖王遺憾道:“太久了。”

  說著,他坐在床榻邊緣仔細打量著陳跡:“少年郎,你我做筆交易如何?”

  陳跡趕忙道:“不可!”

  靖王來了興趣:“為何?這世上想與本王做交易的人多如牛毛。怎么你卻避如蛇蝎。?”

  陳跡解釋道:“您身份貴重,能與您沾邊的事,都不是我能擔待得起的,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我看我師父就不錯。”

  姚老頭瞪他一眼:“你倒挺會給我找事。”

  靖王笑道:“我這幾天要隱姓埋名出去辦點事情,但身邊缺個可信任的護衛。這樣吧。你每隨我出去一趟,我便給你五十兩銀子。”

  陳跡靠在門邊說道:“不去。給您當護衛太危險了。我還想像師傅一樣活到九十多歲呢!”

  姚老頭捋了捋胡須:“按你的性格,怕是有點難。”

  陳跡狐疑:“您是給我算過了。還是故意嚇唬我呢!”

  姚老頭慢悠悠道:“我現在算不準你的事了。前幾天算了一卦,竟然算你九百多歲的時候還會被人騙。”

  靖王摸了摸下巴:“喝到假孟婆湯了?”

  陳跡哭笑不得:“您這也太不準了。”

  靖王看向他說道:“你們師徒兩人莫要插科打諢。回到這樁交易上來,你給我當護衛,若有行官想殺我,許你不用出手。如何?”

  陳跡忽然問道:“王爺,為何是我?”

  靖王也感慨一聲:“對啊。為何是你!”

  陳跡狐疑:“嗯?”

  他總覺得靖王這句話,話里有話。

  靖王笑著攤手:“少年郎,我身邊沒別人可以信任了。答應下來吧。若我出了事,白鯉與云溪便沒了父親,你那每年兩千五百兩的分紅怕是也沒了著落。”

  陳跡瞇起眼睛:“答應好的分紅怎能反悔,您威脅我?”

  靖王樂呵呵笑道:“對,我在威脅你!”

  陳跡無奈:“堂堂實權藩王,怎的如此無賴?”

  靖王意味深長道:“不然。你一位我是怎么混成實權藩王的?”

  陳跡站起身來,“我可以暫且給您充當護衛,但事先說好,若有行官出手,我第一時間扭頭就跑。”

  “放心吧!”

  靖王拉開床榻往地道走去。

  陳跡一怔:“現在就走?”

  “對。現在就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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