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入這個黝黑深邃的地道,周圍的空氣一下變得陰冷,李重潤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隨著越來越深入到地道中,他的心中逐漸升起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似乎四周的墻壁都向他壓過來,空氣中的壓抑感讓人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
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長到似乎時間都已經凝固了。
四周只有無盡的黑暗和令人恐懼的寂靜。
只有眾人足下的腳步聲,不斷回響在李重潤的耳中。
隨著走的時間越來越長,李重潤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當中。
他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身體里的靈魂如同消失了。
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然的邁著雙腿。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前方的遠處,出現了一片燈火輝煌。
燈火輝煌的下面,籠罩著一片嘈雜的聲音。
李重潤像是獲得了新生了一般,精神為之一振。
他感到自己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
他的眼神中映射出神采,仿佛靈魂回歸了身體。
前面的光芒越來越近,暖黃色光似乎能夠驅散地道內的陰冷。
竟讓李重潤有一種身心都沐浴在這暖洋洋的光暈中的感覺。
前方的聲音越來越大,終于可以依稀分辨出是人聲鼎沸。
可就是這一片雜亂無章如同噪音一樣的轟鳴。
傳到李重潤的耳中時,卻像天籟之音一樣迷人。
終于,眾人從地道中走了出去。
首先出現在李重潤眼前的,是一座高達十米的巨大佛像。
這是尊佛像雙手合十站立在眾人面前。
螺發高髻,面容慈愛,身穿寬大的佛衣,讓人有一種發自內心想要膜拜的沖動。
謝雨氤熄滅了手中的火把,走到眾人面前。
看到他們肅穆的表情,微笑著說:“很震撼吧?
不要說你們,就是我自己每次來,看到這尊彌勒佛造像,都會心中生出一心向佛的念頭。”
“彌勒佛?”
李重潤疑惑的看著謝雨氤。
“不是說圣皇就是彌勒佛轉世嗎,難道鬼市的人都是圣皇的擁躉?”
謝雨氤聽見李重潤的問話,眉頭微蹙,神色有些不悅。
聲音清冷的說:“邵王殿下,所謂圣皇是彌勒佛轉世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
各位可知道彌勒佛的由來嗎?”
佛教是外來宗教,它和華夏的本土宗教道教的教義截然不同。
道教追求的是自我修真,它認為道可以通過修煉而得,得道就可成仙。
道教把生命看得極為重要,修道就是要長生不死。
主張通過修煉來延長生命的長度,提高生命存在的質量,以達到生命的永恒。
道教通過清凈無為、不爭寡欲的態度對待世俗生活。
以“我命在我不在天”的精神進行修煉。
通過各種道術修煉,與道合一,成為長生不死的神仙。
而佛教則不同,佛教追求的是普度眾生。
他通過諸法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的三法印,以及苦、集、滅、道四諦,來宣揚修往生。
修來世,通過積攢功德來追求抵達西方極樂世界。
而佛教中的彌勒佛,又叫阿彌陀佛。
在佛教的教義中便是西方極樂世界的教主。
根據凈土宗的教義,只要口中常誦他的佛號,死后便可以被接引到西方極樂世界去。
凈土宗的祖師導道法師創建了凈土宗不久,便有教匪結社。
他們依托凈土宗的教義,偽稱彌勒佛轉世。
并與合摩尼教、波斯拜火教、無生老母教等民間信仰結合在一起,組建了白蓮社。
也就是掀起元末起義狂潮的白蓮教的前身。
關于這一點李重潤其實是有所了解的。
因為凈土宗的祖庭,便在長安南郊樊川旁邊的香積寺。
而香積寺,也曾經是他研究過的一個課題。
并且他對初期的白蓮社也有一定的研究。
白蓮社原本是東晉僧人慧遠法師在廬山創建的。
后來武則天稱帝之后,為了樹立自己的威信,對外謊稱她是彌勒佛轉世。
而這個時期的白蓮社的社徒,基本都是由受過武則天迫害的李氏宗親,以及五門七姓的世家望族而構成。
他們通過白蓮社的教義去駁斥武則天是彌勒佛轉世的說法。
李重潤對謝雨氤的身份有了基本的判斷。
知道她大概率是白蓮社的信徒。
他雖然對白蓮社有很深刻的了解,但是,仍然和其他人一樣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因為這個時候的白蓮社,行動極其隱秘,外人根本不知道這個社團的存在。
如果李重潤貿然表現出他對白蓮社的認知,恐怕所有人都會對他的身份有所質疑。
看到眾人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謝雨氤笑著對他們說,“各位,剛才在那個地道里大家是什么感覺?”
“陰森恐怖。”
單純無邪的裴喜君率先開口,剛才在那個地道中的感覺讓她終生難忘。
“恍若靈魂出竅。”
王寧甫與謝雨氤本來就是情人關系。
對她沒有防備,也大方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李重潤、盧凌風和蘇無名心中卻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三人并沒有回答謝雨氤的問題,只是平靜的看著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沒錯。”
看到除了王寧甫和裴喜君之外,其他人都不為所動,謝雨氤也不介意。
她對著眾人娓娓說道:“你們走過地道的感受,便是死后靈魂的感受。
那些生前對彌勒佛不敬的人,死后將永遠墮入那種無盡的黑暗中去。
而愿意舍身侍奉彌勒佛的信徒們,他們死后就像你們剛才一樣。
在黑暗中會看到一片光明,那就是彌勒佛對你們靈魂的接引。”
謝雨氤在對大家講話的時候,聲音中似乎還帶了某種韻律。
在她的講解過程中,李重潤感到自己竟然有些沉迷了進去。
思維似乎都陷入到一片沼澤當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我愿意舍身侍奉彌勒佛。”
裴喜君顯然已經受到了謝雨氤的影響。
她目光空洞,兩眼無神,嘴里喃喃的說道。
我靠,催眠術!裴喜君突然的自言自語的聲音,猛然間將李重潤驚醒。
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和身邊這些人恐怕陷入到了一個陰謀當中。
頭上立刻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鎮定,這個時候必須保持鎮定,李重潤在心中提醒著自己。
他不動聲色的用余光瞟了一眼身邊的其他人。
發現他們幾人都跟裴喜君一樣。
面無表情,眼神迷離的進入到被催眠的狀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