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當然知道會有報酬——不論是提供情報，協助行動，還是直接“承包”某些項目，上交超凡物品，特勤局都會按照一定額度向靈界偵探和調查員提供報酬，而這也是像小紅帽那樣的“民間特異人士”最主要和最穩定的收入來源之一。
他只是沒想到特勤局會直接這么把錢送來，而且酬金比他想的還高。
顯然，這份額外高出來的酬金，與“天使教徒”的危險度掛了鉤。
于生回憶起了小紅帽臨別時對自己的提醒，同時也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了那些所謂的“天使教徒”在特勤局眼中的特殊性。
宋成則在于生接過信封之后微微點了點頭，隨口說道：“正常情況下，酬金會直接通過‘邊境通訊’這個平臺打到你們的賬戶上，不過鑒于這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合作，我覺得有點儀式感更好——當然更重要的，是我想借這個機會和你談一談‘晦暗天使’以及‘天使教派’的事情，畢竟很少有靈界偵探和調查員會在第一次行動時就跟那些瘋狂的天使教徒扯上關系。”
于生調整了一下坐姿，顯出認真的態度：“我之前是見過夜幕山谷里那個‘天使’的，說實話，那跟我想象中的‘天使’……差距挺大。”
宋成嗓音低沉：“但你能感覺到它那龐大的存在感，那種仿佛高于當前維度的‘俯瞰’，以及它那怪異形態背后的……‘圣性’，對嗎？”
“圣性……”于生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初看到那個天空巨眼時的感覺，好像隱隱約約明白了宋成的意思，“如果你說的是那種超出理性的冷漠氛圍的話，那倒確實是有點，那邪門玩意兒很嚇人，但它高懸天空的時候，是偶爾會給人一種邪性的‘神圣’感。”
“‘天使’這兩個字就是這么來的，”宋成點了點頭，“第一個接觸到晦暗天使的調查員在陷入瘋狂之前寫下了第一份關于它們的目擊報告，在瀕臨癲狂的恐懼中，記錄者如此描述自己的感受——
“ta俯瞰著，仿佛來自一個更高的，超脫的地方，瘋狂的念頭充斥了我的頭腦……那是一個使者，一個代表著某個更龐大，更偉岸力量的使者，我仿佛能聽見ta在對我講話，無法理解的句子，傳達著超乎人類理解的意志……在最極致而純粹的思想中，我看到一個晦暗的未來，萬物寂滅中，ta們升上天空……”
宋成用一種低沉而緩慢的語調說著這段話，而后從一旁的公文包中拿出了厚厚的一疊資料，將其中一張抽出來，放在于生面前。
“這是留下這份目擊報告的調查員，我們稱他為‘零號接觸者’，這是他現在的樣子。”
于生好奇地接過那張圖片看了一眼，卻只看到在一片純白色的大廳中，孤零零地立著一株怪異而扭曲的……“樹”。
那樹扎根在一個巨大的培養池中，所有的根須和樹枝都呈現出仿佛毛發般叢生、盤曲、糾纏的模樣，整體隱隱顯露出一副人類掙扎、佝僂起來的輪廓，顏色暗沉的樹冠中又垂下了一道道顏色可疑的“藤蔓”，于生仔細分辨了許久，才看出那些從樹冠垂墜下來的藤蔓竟是一根根怪異腫脹的血管。
“他現在被收容在特勤局的一處高安全級別‘倉庫’中，我們需要每三天修剪一次從樹冠中長出來的新枝，以防止他突然失控，”宋成的聲音傳入于生耳中，“他不是一下子變成這樣的，事實上整個轉化過程持續了十年之久，那是……十分可怕的過程，在那十年里，零號接觸者在瘋狂中偶爾會清醒過來，然后在巨大的驚恐中再次陷入狂亂。”
艾琳探著頭看了一眼于生手里的資料，聽著宋成的描述，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嘀嘀咕咕：“這看著還不如死了呢……我要是你們，就直接給人家一個痛快了，這不折磨人么。”
“是的，所以我們已經這么做了，”宋成平靜地說道，“在零號接觸者最后一次驚醒并向監管人哀求之后，我們對他實施了‘處決’，我們確信殺死了他，至少殺死了他痛苦的靈魂，但他的軀體仍然在重創之后存活了下來……在經過慎重討論之后，特勤局決定保留這副軀體，以作為研究天使影響的重要樣本。”
于生眉頭緊鎖著，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只是看了一眼就會變成這樣？那我們當時也看到那個巨眼了，怎么好像都沒什么后遺癥？”
“第一，僅僅短時間的目擊是不會留下不可扭轉的影響的，而‘零號接觸者’當時是被困在了第一天使身邊，他和那東西接觸太久了，”宋成慢慢說道，“第二，每個晦暗天使的‘特性’都不相同，有的具備強大的精神污染，有的則表現為直接的破壞性，有的……則甚至看上去好像沒什么危害，至少其本體沒有表現出過任何直接的攻擊性。你們所見到的那個巨大眼睛，應該屬于‘進攻性’比較弱的惰性種。”
“晦暗天使有很多？”于生好奇地抬起頭。
“目前已經確認的，已經達到了兩位數，”宋成說著，又將另一份資料遞了過來，“這就是‘第一天使’，零號接觸者目睹的就是它，也是目前公認的、第一個入侵我們世界的晦暗天使。”
這一次，就連一直在旁邊認真梳尾巴的狐貍都忍不住湊了過來，跟于生和艾琳一塊看著資料上的內容。
“第一天使，也被稱作‘樹天使’，或‘倒懸之木’，”宋成則在一旁不緊不慢地開口，“它‘降臨’時的形象是一株倒懸在天空的巨大植物，其樹冠寬度達到近千米，高度同樣近千米，它從一個高懸在天空的漩渦結構中生長出來——這個漩渦會在‘降臨’前的二十四至七十二小時內提前生成，這也是識別‘樹天使’并進行提前預警的一個重要參照。”
于生定定地看著資料圖片上展示出的那株巨大的倒懸之樹，以及背景中的大片城市建筑，而在圖片下方，他看到了對于這個“晦暗天使”的更進一步描述：
“……它不會主動移動和攻擊，但會持續釋放強烈的精神干擾，目睹者會不受控制地抬頭仰視它的樹冠，并聽到龐大而混亂的聲音，直至心智被徹底占據，甚至認為自己也是‘樹’。在部分接觸報告中，幸存下來的目睹者描述他們看到了一片‘森林’，而他們以樹苗的姿態依偎在‘母親樹’周圍……
“目前尚沒有有效手段來抵擋這種‘注視沖動’，即便精神再強韌的人，也無法在樹天使降臨之后控制自己轉移視線，這一影響與‘美神’和‘寂靜太陽’的影響相似……現階段已知最有效的防護手段分別是主動致盲、深度催眠以及提前飲下沙漠王庭的‘蛇毒酒’，主要思路是強行屏蔽視覺或壓制心智活動……”
“樹天使第一次出現，是在異域‘寂靜之城’的上空，”宋成在一旁說道，“它導致了整座異域的活化，當時在該異域中活動的幾支調查隊伍和學者團隊幾乎全部遇難，僅有‘零號接觸者’幸存。而它最后一次出現是在三年前，在一顆遙遠的異星上空，直接入侵了現實世界——雖然那一次它只在天空停留了幾十分鐘，卻造成了極為可怕的后果，因為那是一顆偏遠而落后的星球，當地并沒有對抗晦暗天使的經驗和能力，事后統計，有十幾萬人受到影響，直接傷亡過萬，剩下的到今天還飽受折磨。”
于生感覺到了強烈的……震撼。
他在那座山谷里看到那個巨大的獨眼時還沒有這種實感，但現在，他終于從真切的案例中理解到了“晦暗天使”到底是多危險的玩意兒。
“這東西……可以出現在現實世界里？！”他抬起頭，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宋成。
“一般來講，晦暗天使會更多地‘降臨’在異域中，但實際上它們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宋成點了點頭，“它們不受時空維度的限制，出現和離去都沒有任何規律，是真正的‘自由流浪者’”
于生半天沒開口，一旁的艾琳則在短暫錯愕之后忍不住念叨了一聲：“……臥槽。”
“這些玩意兒到底是從哪來的？”片刻思索之后，于生問道。
“沒人知道，”宋成嘆了口氣，“但現在一個比較公認的說法是，所有‘晦暗天使’都來自我們這個世界之外——它們是進攻我們宇宙的一批‘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