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確實擁有許多神奇的能力,這一點于生在跟著這個人偶下沉進入胡貍的夢境時就深深體會到了,但該說不說,這倒霉人偶平常拉胯的地方實在太多,以至于總讓人有意無意地忽略掉這點……
“那么現在就剩下一件事了,最關鍵的部分,”于生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地對身邊的小人偶說道,“想辦法重現那扇通往異域山谷的大門。”
“你還是打算靠窮舉法?”艾琳好奇地問道,“把你認為接近的‘頻率’挨個試一遍?”
于生嘆口氣:“只能這樣了,畢竟當初第一次進入山谷的時候我還沒有真正掌握‘開門’的技巧,當時忽略了太多細節。”
艾琳扭頭看著于生,小人偶似乎在努力尋思,片刻之后猶豫著開口:“其實……我有個想法。”
于生立刻往前湊了湊:“嗯?你有辦法?!”
“不一定可行啊,因為我也不理解你這個‘開門’到底是怎么辦到的,更不明白你一直提起的‘頻率’是個什么意思,”艾琳在沙發坐墊上蹭蹭蹭地轉過身,“不過根據我的理解,你其實是需要一個能夠幫助你‘鎖定’目的地的‘特征’?或者是某種導航信號?”
“……大概能這么理解?”于生自己也有點不確定起來,“其實我也沒搞太明白,畢竟整個過程都是我自己瞎摸索的,很多東西都是憑著‘感覺’來,但你這個‘導航信號’的說法倒是比較貼切——我在開門的瞬間,門對面所指向的地點是完全隨機的,但如果我能準確地‘記憶’起門對面的某種‘特征’,通道就會坍塌為唯一,大概是這樣的過程。”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能在‘胡貍’那邊留個導航點,你就可以直接復現通道了?”
“應該是,”于生點了點頭,但又有些疑惑,“可上哪去弄這么個導航點?現在發愁的就是找不到通往山谷的路,但凡能在那邊留個導航點那也就不用愁了啊……”
“從夢里呢?”艾琳忽然說道。
于生一愣,緊接著隱約明白了人偶的意思。
艾琳則繼續詳細解釋著:“上次和你一起沉入胡貍夢境的時候,我已經跟她建立了微弱的聯系,而如果這種聯系更進一步,或許我就能到她的感官上——我再拉上你,到時候你就可以直接通過胡貍的感知接觸到那座山谷的氣息,這是不是就相當于建立‘導航點’了?”
于生一愣一愣地聽著艾琳這個計劃,越聽越覺得這個人偶腦洞大開的想法……好像真的可行?
“這個過程有兩個難點,”艾琳則還在繼續說著,“第一,是需要胡貍自己的配合,她必須愿意向你敞開心智才行,但這個問題應該不大,好好跟她說明白就行,她對你應該是信任的,第二個難點則有些……危險。”
于生沒有打斷,只是用眼神示意艾琳繼續說下去。
“第二個難點,現在胡貍的心智里不只有她自己,”艾琳的表情稍稍嚴肅起來,看著于生的眼睛說道,“實體-饑餓已經深入到她的心智底層,所以一旦你跟胡貍建立起深度連接,也就相當于和實體-饑餓建立了同樣的連接……我不確定到時候會發生什么。雖然理論上短時間的接觸你應該是能抗住的,但就怕饑餓的力量在你心底扎根,到時候真的進入山谷跟那個怪物對上了,在你心底扎根的那部分影響隨時可能會爆發出來……”
于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旁邊艾琳一看他不吭聲了,眼睛轉了兩下就反應過來,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叉著腰(但還是沒有于生坐著高):“你別想著到時候先死一死看能不能把影響清空啊!我告訴你你這個傾向很危險,萬一死去活來都甩不掉那你樂子大了……”
于生頓時有點尷尬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我也沒說……”
“我都看出來了!”
于生:“……”
這人偶平常腦子不怎么好使這時候直覺這么敏銳干什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任何情況下都把‘死一死’的想法往后放,”于生被艾琳那雙猩紅的眼睛盯的渾身別扭,只能投降地擺擺手,然后強行把話題拉回正軌,“但我還是決定按你的方案試試,跟‘實體-饑餓’直接接觸的風險確實存在,但我覺得……值得冒險。”
艾琳猩紅的雙眼繼續盯著于生,又看了好幾秒后她才開口:“行吧,看樣子你真的很想把那只狐貍救出來,她的情況也確實不能再拖了,那就這個方案。”
但就在這時,于生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啊?”
“我不一定能夢到那個有胡貍存在的夢啊,”于生攤開手,“昨天晚上我甚至都沒做夢——我又不知道該怎么控制自己的夢境。”
聽到這個,艾琳反而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得意和炫耀。
“我能啊,”小人偶得意洋洋地雙手抱胸站在沙發上(66.6cm),“你只管做夢,剩下的交給我就行——我跟你講,擺脫了那幅畫的束縛之后,我現在簡直強的可怕!我自己都害……”
話沒說完,于生在沙發上調整了一下姿勢,沙發坐墊隨之變形,站在墊子邊緣的艾琳緊跟著就腳下一晃,“哎”一聲剛喊出口就從沙發上栽倒了下去——然后被背上的油畫框卡在了沙發和茶幾之間,整個人掛在畫框下面。
人偶掛在畫框下面張牙舞爪,仿佛要飛起來咬人。
罵的可難聽了。
于生伸手把畫框拎了起來:“我看你這束縛還挺嚴重的啊。”
“你樂……你再樂我不幫忙了!”艾琳兩只胳膊卡在畫框的背帶繩之間,隨著于生拎起畫框的動作而掛成了個十字,“你給我放下來!你給我……哎哎,胳膊,胳膊上關節卡住了!你給我掰一下……”
于生無語地看著艾琳,隨手把她從畫框上摘下來,開始一邊忍受著人偶的咋咋呼呼一邊給她往回掰被卡住的關節。
夜深時分,于生做好了入睡的一切準備。
艾琳卻還在他的床上跑來跑去,仿佛一只四處亂竄的小火箭。
“我說你,這時候都不能安靜會?”躺在床上的于生看著正在自己旁邊上躥下跳的艾琳,滿臉無奈,“我要睡覺了。”
“你的床好大啊!”艾琳高興地跑到床頭附近,又蹦到床頭柜上,抱著柜子上的臺燈一陣搖晃,仿佛完全沒聽到于生在說什么,“哎哎,這個臺燈比我矮!于生你看!這個臺燈比我矮哎!”
“我下次再買個小夜燈,比你更矮!”于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伸手把艾琳從自己的臺燈上摘下來,“你是不是忘了該干什么了?再這樣我把你鎖衣櫥里了啊!”
艾琳這才終于安靜下來,訕訕地笑著:“我這不就有點興奮嘛……好好好,你睡你睡,我不搗亂了。”
于生身心俱疲地嘆了口氣,把艾琳放下:“去幫忙關個燈。”
人偶理直氣壯:“夠不著!”
“……搬個椅子!”
“哦。”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了。
于生長長地呼了口氣,在黑暗下來的臥室中享受著這片刻的清靜,開始努力調整狀態,嘗試入睡。
然后一扭頭,就看到黑暗中兩只血紅發亮的眼睛在床邊盯著自己看。
艾琳整個人都掛在床沿上,跟個樹袋熊似的抓著床墊,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于生。
“……你這樣我更睡不著了,”于生一臉無奈,“話說你為什么非要來我的房間?你之前不是待在一樓都能進入我的夢境嗎?有必要跟過來?”
“離得近信號好。”
人偶理直氣壯,一開口就跟胡扯的一樣真。
但她好歹是理解了于生的意思,終于從床沿跳下去,跑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于生又嘆了口氣。
他知道艾琳還在看著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人偶腦子里(如果有的話)究竟在想些什么,但目測起碼今天晚上是趕不走了。
他只能努力無視了從黑暗中傳來的猩紅注視,盡可能地屏除雜念,醞釀睡意。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床上折騰了多久——或許一個小時,或許更久。
當困倦累積到極點,他才終于昏昏沉沉地陷入一片霧蒙蒙的黑暗。
夢境降臨了,而在夢境的薄霧中,傳來艾琳輕細的聲音:“你終于睡著了……來,走這邊。”
于生下意識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于是下一秒,薄霧消散,黑暗中則浮現出光影。
他真的又一次看到了那片暗沉沉的曠野,陰沉的天空籠罩在大地上,遠方是無名的小丘,而銀白的妖狐仍舊在曠野中沉睡。
于生向前走去,而緊接著,他便注意到了漂浮在自己身旁的“引導者”。
那是正在引導他夢境的艾琳。
于生停下了腳步,神色有些異樣地看著半空中的油畫。
油畫中的艾琳跟他大眼瞪小眼。
于生:“……我怎么覺得這幅畫才是你的本體!”
艾琳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環視四周,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哎我怎么又進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