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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肆虐如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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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御靈幡,端端正正杵在了項氏祖廟的大殿屋頂上,三尺多高的小幡,通體盡成如玉的白骨色。一圈圈迷離的白骨幻魔神光蕩漾開來,輕輕籠罩了整個項氏街坊。

  九州苗裔,于此毫無感知。

  那些如發狂的野狗一樣,四處亂竄的夜叉族人,被那神光一撲,當即感知顛倒,靈智混亂,對項氏街坊,對項氏祖廟,他們目不能視,耳不能聞,甚至腦子里,都失去了對這一片方圓數里之地的記憶。

  連續三日,閉城大索,敕舍里以下,夜叉族的精銳們氣勢洶洶的,將楚京城內的老鼠窩都全部挖了出來,卻沒有一個人能踏入項氏街坊,靠近項氏祖廟。

  三日的醞釀,黑日教首她們聯手炮制的這一劑流殤巫毒,終于發作。

  楚京的大街上,成群結隊的披甲壯漢矗立,嚴密監視著四面八方的一切動靜。路邊店鋪內,身形魁梧的夜叉族掌柜們,鎮定自若的坐在自家店子里,好奇的張望著街上的動靜——直到現在,偌大的楚京,還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幾日的封鎖究竟是為了什么。

  好些因為生活,不得不外出奔波的九州苗裔,則是佝僂著腰,低著頭,雙手揣在袖子里,成群結隊的邁著小碎步,極快的從這些夜叉族的披甲壯漢面前掠過。

  他們屏住呼吸,甚至就連腳步聲都極力放輕,簡直猶如一條條有形無質的幽魂在大街上滑了過去。他們唯恐引起這些夜叉甲士的注意,給自己,給家人,引來滔天大禍。

  雖然夜叉王府頒發了禁令。

  雖然夜叉王府中,也有一些九州苗裔出任高官。

  雖然西楚帝國的朝廷上,大半高品階的官職,都是九州苗裔擔任。

  但是天性機敏靈巧的九州苗裔,早就察覺,夜叉族對自家族群包藏的無窮禍心——哪怕有夜叉王府的禁令,哪怕有一些九州苗裔高官還能勉強為百姓開口撐撐腰,這些年來,單單楚京,每年莫名其妙失蹤的九州苗裔能有多少?

  幾千?

  還是幾萬?

  莫名的被扣上一個罪名,莫名的被抓入各處衙門,莫名的就有各種可怕的都市傳說在市井街頭傳播——有那在楚京各處衙門充當仆役的九州苗裔,信誓旦旦的說,他們時常在夜叉族高官組織的酒宴上,見到了好些外形和氣味都頗為可疑的食材。

  僥幸,九州苗裔的繁殖力超凡脫俗,占了整個天下百分之九十九點以上的總人口。

  偌大的楚京,九州苗裔人口數以億計,每年失蹤這么萬把十幾萬……其實數量不多,只要禍事沒輪到自家頭上,九州苗裔們,勉強還能受得。

  只要屏住呼吸,只要放輕腳步,只要這次閉城大索的病根子和自家無關,只要不把禍事牽連到自家身上……這日子,該過,還是要過下去的。

  九州苗裔,一如前世刑天鯉故土的那些東國老鄉。

  他們有著最強韌的生命力,他們有著最強大的忍受力,只要日子還能過得下去,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溫順的族群。

  ‘嗆瑯’一聲,長刀出鞘。

  一名雙頭、六臂,身高丈二的虎賁軍小校,拔刀攔住了一名身高七尺,生得面方鼻闊,滿面虬髯,外形頗為豪俠的漢子:“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做什么生意事體,是不是你,勾結匪類,前幾日謀殺了敕舍里殿下的貼身近衛?”

  不容這漢子開口分辯,這小校的嘴角,已經有口水洇了出來。

  他一把抓住了漢子的肩膀,朝著身邊的同僚笑道:“我看這廝,長得不像是好人,敕舍里殿下被人用邪法暗算,大大的傷損了元氣,很像是這家伙干的事情。”

  “拿下,拿下,送回咱們營地,好生的烤……咳,拷打詢問。”

  一群虎賁軍精銳急忙圍了上來,七手八腳的朝著這嚇得面色慘白的漢子抓了下去:“是極,是極,這廝一看就不是好人。九州苗裔,一個個都生得嬌嬌弱弱的,這廝這般高大雄壯,定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群平均身高在九尺開外的夜叉族人,圍著一個七尺高下的九州漢子,說人家因為長得過于‘高大雄壯’,因此不是什么好東西!

  端的是絕了。

  這條方面漢子嚇得渾身大汗直冒,他被十幾條胳膊死死鎖住了身體,他極力的掙扎著:“休要胡柴,我是良民,良民,我是治安司衙門的杖吏,我認得……”

  大漢正大聲嚷嚷,想要爆出自己所屬的衙門和職位。

  他心知肚明,若是被這群虎賁軍的混蛋塞進軍營,那是妥妥的死定了。夜叉族的土話,他也懂得幾句,‘烤’和‘拷’的區別,他還是聽得清晰的。

  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

  平日里,隨便一個虎賁軍的小卒子,都能輕松鎮壓千來條他這樣的七尺漢子,若是披掛上了甲胄,拿起了長刀,那么一個虎賁軍的卒子,屠戮數萬真不是吹噓。

  十幾個虎賁軍精銳團團圍住了他,一切掙扎反抗,按理都是白費力氣。

  但是今日,漢子狠狠的掙扎,傾力的呼喊,他只是一個抖身,十幾條虎賁軍漢子同時悶哼一聲,一個個手腳發軟,筋骨發麻,踉蹌著向一旁甩出了好遠。

  漢子呆住了。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那些摔倒在地,半天沒能爬起來的虎賁軍精銳。

  那虎賁軍小校也呆住了。

  他瞳孔縮小,直勾勾的盯著這條漢子,厲聲道:“你……修行了九州秘法?不對,不對,就算你有九州秘法傳承,這一方天地,也容不得你修出半點力量來。”

  “你……”

  小校額頭上隱隱有冷汗滲出,出身楚京將門的他,也聽過自家的長輩,說起西楚帝國建立時的場景——那時候,夜叉一族,不過是九州大軍的一支偏師,作戰的時候,都輪不到他們去做攻堅主力,只是在一旁打打下手而已。

  那一支可怕的九州軍團,人人如龍,其中任何一名帶著將領頭銜的大人,都能輕松的一只手碾壓他們夜叉一族最強大的夜叉王。

  也就是西楚帝國的太祖,那位項羽陛下,過于豪情萬丈,過于胸懷坦蕩,他居然和夜叉王喝了血酒,盟誓締結了兄弟之情——借著這么一份情誼,夜叉一族才能肩并肩的站在九州軍團的側翼,而不是被九州軍團貶為奴隸。

  僥幸,這一方天地,并不適合九州苗裔修行。

  于是,他們的主力,離開了。

  他們留下了一部分族人,在這里經營西楚帝國,默默的積蓄物資,囤積人口,作為遠征的九州大軍的后勤支撐。

  當年留下的,那些原本就有修為的九州苗裔,耐受不住這里的惡劣天地環境,終究是帶著一批一批的族人,離開了……剩下的,留在這里的九州苗裔,他們完全沒有任何修煉的可能!

  區區一條七尺漢子,怎可能如此輕松的擊倒了自家十幾個精銳下屬?

  腦海中回閃過無數自家長輩述說的,和那些可怕的九州軍團相關的傳說……小校一聲大吼,長刀帶起一抹寒光,顫顫巍巍的朝著大漢的頭頂劈下。

  平日里,長刀傾力一擊,百丈刀氣,可以輕松斬殺上百條孱弱的九州苗裔。

  但是今日,見了鬼了,體內的夜叉之力居然虛浮松垮,絲毫凝聚不得,根本無法催生刀芒刀氣……更讓小小驚恐絕倫的是,他的力氣,他高大魁梧的身軀中,那十萬斤以上的肉體力量,居然全都消失了。

  手中的長刀,變得如此沉重,手腕酸疼,幾乎握不住長刀了。

  額頭上,脖頸上,更有淡黑色的冷汗不斷的冒了出來,胸膛內,四個碩大的肺子‘呼哧呼哧’的,好似破風箱一樣劇烈的喘息著。長刀剛剛伸出兩尺遠,小校已經好似水洗過一般,渾身都濕透了。

  汗水順著手指,‘噠噠噠噠’的不斷滴落,很快就在光潔的石板街面上蓄了一小灘水跡。

  這時候,不要說揮刀斬殺面前的漢子,小校僅僅是維持揮刀的姿勢,僅僅是保持這個動作,不讓手中的長刀墜落地面,就已經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我!”小校想要說,他是不是生病了……

  但是,夜叉族人的肉身,何等強橫,‘生病’這個概念,在九州苗裔給他們傳授相關的知識之前,他們是沒有這個概念的。

  夜叉族人,可以被強敵殺死,可以被砍掉腦袋,剖出了內臟喂野獸。

  但是生病,他們在自然狀態下,是不可能生病的……在夜叉星的自然界,沒有任何一種病菌,可以對他們天生強橫的肉體造成任何的威脅。

  他一臉驚恐的看著面前面皮扭曲,臉色慘白的大漢,極其艱難的喘息著,好容易才從嘴皮子縫隙里擠出了兩個字:“救……我……”

  ‘嗤嗤’聲中,小校的肺泡撕裂,他極力的喘息,湍急的氣流卷起破裂肺泡滲出的血沫子,從他嘴里不斷的冒了出來。青紅色的血沫子一團接一團不斷的從小校口中噴出,緊接著,就是青紅色的血漿伴隨著可怕的咳嗽聲不斷噴出。

  咳,咳嗽。

  瘋狂的咳嗽,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得兩個腦袋十幾個窟窿眼,同時有血水噴出。

  各色各樣的咳嗽聲,從四面八方幾乎是同時響起。

  小校在咳嗽。

  他的十幾名下屬在咳嗽。

  遠遠近近的,那些虎賁軍,鐵壁軍,還有治安司衙門的巡察們,都在咳嗽。

  路邊大大小小的店鋪內,一個個養尊處優,吃得肥肥胖胖的夜叉掌柜,也四條手臂死死掐著自家脖子,連滾帶爬的從店鋪里鉆了出來,他們瘋狂的咳嗽著,血水不斷從嘴里,從鼻孔里,從耳朵眼里,從眼角里噴了出來。

  幾個渾身盡是珠光寶氣,看上去頗有身家的大掌柜的,扯著嗓子嘶聲尖叫:“救命,救命……哪位去幫請大夫……”

  夜叉族人,平日里根本不會生病,他們唯有在戰場征戰的時候,才會有隨軍的軍醫,給他們受創的身體縫縫補補的。

  但是九州苗裔族群龐大,他們的身體孱弱,在這個世界,九州苗裔們免不得吃了五谷雜糧,可就有三病六災。楚京城內,有不少醫館,培養了大量藝術精湛的九州醫師。

  現在,這些夜叉族人,面對自己身體內發生的可怕變異,他們唯一能想起的,就是這些平日里他們根本看不上眼,居然用一些草根、樹皮熬成黑漆漆的湯汁讓人吞服的九州醫師——或許,他們能有法子,救下自己吧?

  一個平日里過于養尊處優,身體相比尋常族人,顯得虛胖虛弱許多的肥胖掌柜,他突然仰天嘶吼,他艱難的咳嗽著,肺部發出可怕的‘嗤嗤’聲,下一瞬,他兩個大嘴巴同時張開,大片大片破碎的肺泡碎片噴了出來,兩條青紅色的血泉噴起能有七八尺高。

  四下里,大群人驚呼。

  夜叉族人們一個個嚇得魂飛天外,劇烈的咳嗽越發增強了幾分。

  而大街上,那些九州苗裔一聲吶喊,一個個撒腿就跑——有那白發白須的老人,跑得比貓兒還要快了幾分,一邊跑,他們一邊極輕松愉悅的笑著:“耶,耶,耶,古怪了嘿,這些蠻夷蠢貨,平日里竟說他們的肉身乃是什么夜叉神天賜,從無疾病困苦。”

  “今日里,他們是撞了邪么?這分明是,起大瘟了嘿。”

  有人急促的問道:“鄉親們沒什么不舒服的吧?這可是瘟疫,可不是好玩笑的。”

  九州苗裔們一邊全力奔跑,一邊迅速的檢查自身,然后紛紛笑了起來——沒有什么不舒服,不僅如此,他們甚至因為這些夜叉人的重病,變得心情無比的輕松愉快,奔跑的速度都變快了幾分呢。

  他們跑啊,跑啊,跑啊,就跑回了自家的宅邸,緊緊的關上了大門。

  至于說,去醫館給這些夜叉族人找大夫?

  呵,你們說甚?

  你們咳得太厲害了,咱們沒聽清啊。

  大街上,小巷里,宅邸中,店鋪內,城內,還有城外一處處大小軍營中,都有夜叉族人開始咳嗽。他們劇烈的咳著,他們狼狽的咳著,他們極其銷魂的咳著……

  身體比較弱的那些富商、老爺們,咳著咳著,肺泡破碎,肺臟碎片直接從嘴里噴了出來。饒是夜叉族人身軀強健,肺都咳出來了,哪里還有活路?自然是必死無疑了。

  那些身體比較健壯的,他們咳著咳著,就癱在了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嘴里不斷噴出鮮血,渾身抽搐著,淡黑色的汗水不斷流淌,好些人短短半刻鐘功夫,體液就流逝大半,眼看著朝著干尸的方向進化去了。

  還有那些軍隊中的將領,他們是有修為在身的。

  得九州軍團傳授,夜叉一族,得到了頗為高妙的體修傳承。他們天生的肉體強健、強橫,體內更有一股天生的夜叉之力寄生于五臟之中。

  得到九州軍團的體修傳承后,他們的肉身打磨得更加強大,那股夜叉之力,也和血氣之力結合,變成了一股極其特殊的‘殺伐之力’。

  夜叉之力,沒有什么精妙的變化,什么法術、詛咒、神通、巫法,都是施展不出來的。但是夜叉之力,極擅長廝殺征戰,對于一切血肉之軀有著絕強的破殺之力。夜叉族人若是以夜叉之力灌注自身,更是能在短時間內上百倍的提升自身的力量。

  虎賁軍、鐵壁軍中,百夫長以上的將領,都是修行有成的真正悍勇人物。

  他們的肉身,比尋常精銳士卒強大百倍不止,他們對于各種外來傷害的抵抗力,按理說,也要強橫百倍以上。

  可是,這是黑日教首連同十大長老,聯手調配的流殤巫毒。

  他們直接剖解了尨爺和幾個夜叉族人的身體,摸清了他們的肉身奧秘,針對性的配置了可怕的巫毒——其首要,就是打破夜叉族人體內五臟平衡,打破他們的肉身和夜叉之力的平衡。

  平日里,對這些夜叉強者而言,堪稱壓箱底大殺器的夜叉之力,今日就變成了真正的大殺器,只不過是針對他們自身的大殺器。

  巫毒涌動之處,他們的肉身和夜叉之力瞬間失衡,一道道夜叉之力突然爆發,在他們臟腑之中,好似一座座火山轟然爆開。

  于是臟腑爆碎——越是強大的夜叉將領,他們的夜叉之力越是強橫,這一次爆發帶來的殺傷力越是強大。

  如扈黎哨等幾個虎賁軍的萬夫長,就聽他們一聲驚恐絕倫的大吼,他們體內的夜叉之力爆開,生生將他們的身軀炸開十幾個碗口粗細的大窟窿,一道道青黑色的夜叉之力宛如發狂的巨蟒,從他們體內呼嘯而出,頃刻間橫掃方圓數里。

  他們正在自家軍營中坐鎮,隨時準備統轄大軍平定各種可能的叛亂。

  夜叉之力爆發,他們附近的軍中將士,被一道道青黑色夜叉之力一沖,當即炸成了漫天粉碎,軍營的地面,更是被夜叉之力劃出了一條條長達數里的極深裂痕。

  扈黎哨等人齊齊倒地,一個個大口吐血,離死不遠。

  他們也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們一個個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的嘶聲咆哮。

  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們完全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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