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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焚天城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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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宮。

  太后帶著熙和郡主,以及最近幾日,剛剛招進宮來寵溺的兩名宗室子弟,步履匆匆直奔多鐸等人肆意享樂的大殿。

  沿途就聞得酒氣沖天,各種烤得半生不熟的肉食腥臊味,幾乎將美輪美奐的宮殿都給腌進了味兒。就看到多鐸等人從祖地帶來的,大群保持了獸形,或者只有一部分肢體有著人類特征的山林大妖,正在各處殿堂中肆意撒歡。

  一如原本供皇帝在后宮用功讀書的兩處暖閣子,書架上價值連城的孤本書籍,早就被扯得稀爛,用來做火鍋的燃料了。用整根珍貴木料雕琢出的書案上,兩條大黑狗和兩只騷狐貍,正光天化日下盡情的,進行著跨種族的繁衍運動。

  若是刑天鯉在場,他定然會說,反正都是犬科動物,大概,也許,可能,應該他們能幸福美滿的生出一窩一窩品種更優秀的小崽子?

  還有那半人化的老熊,光著身軀,搖晃著不雅之物,拎著酒壇子,‘嘻嘻哈哈’的追逐著那些嚇得臉色慘淡,差點沒被活活嚇死的宮女。

  嘖,這些妖物,他們在瀕于化形之時,他們的審美也會發生詭異的變化,他們不會再喜歡自家毛茸茸的同族,而是對這些身形窈窕、面容精致、皮膚光潔的人族少女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他們倒是心曠神怡,而那些被招呼進來伺候他們的宮女,早就嚇得魂兒都飛了。

  那般雄壯,幾乎有一丈高下,渾身生滿了半尺長黑毛,完全就是一頭人立而起的大野熊的家伙,說著人話,在背后追逐自己——不要說這些嬌滴滴的小姑娘了,就算是一條八尺威猛的大漢,你怕不怕?

  太后、熙和郡主的臉色都極難看。

  她們是什么人啊?

  整個大玉朝,她們位于巔峰,手上的權力堪稱無限——她們才是當今大玉朝真正的主子!

  可是這些來自祖地山林的山精野怪,他們見到了太后,見到了頤和郡主,他們居然視若無睹?甚至有一頭人立行走的大黑虎,光著屁股,朝著太后和熙和郡主,狠狠地聳了聳胯部?

  太后氣得面色發青,她恨不得下令,將這些肆無忌憚的妖魔悉數推出去斬首。

  反正,這些年來,這些祖地的妖魔,那些熊、虎、狐、犬、狼等幾大妖族,他們扶持的對象都是玉猞猁的直系男丁——這些妖魔,反而對于‘血脈正統性’有著極其頑固的執拗。

  要不是這些妖族的堅持,太后搞什么垂簾聽政啊?

  她早多少年,就學著當年的武則天,直接登基啦!

  可惡啊!

  好想將這些妖族全部推出去砍掉腦袋啊!

  太后身后,杵著的可是以多爾袞為首的,當年滿清的高層——他們才是太后的靠山,才是她真正的后臺。

  甚至,三十多年前的新政,也是多爾袞等人在后扶持,太后前臺唱戲,借新黨之力,將幾大妖族扶持的宗室王爺們,狠狠地清洗了一遍。

  等到玉猞猁直系的那些宗室王爺們被清洗掉了,新黨們也就無用了,太后這才亮出了屠刀!

  這里面的糾葛啊!

  太后陰沉著臉,加快了腳步——她是有親身經歷的,當年……她尚未垂簾聽政的時候,她還只是前、前、前任皇帝的一名普通妃子的時候,她是有過不堪回首的狼狽遭遇的。

  一頭熊、一頭虎……

  慘烈的過往,讓太后的心情越發的糟糕。

  她幾乎是狂奔向了多鐸等人所在的殿堂——她心知肚明,這些喝醉了酒,獸性本能發作的妖物,天知道他們會作出什么事情來?

  熙和郡主,甚至是幾個宗室子弟若是被糟蹋了,倒是無所謂的。

  但是她都一把年紀了,再被這些妖物上下其手一番,情何以堪?

  果然有喝多了的妖物,搖晃著膀子沖著太后這邊奔了過來。幾名身穿黑色蟒袍,氣息森森的禁宮供奉急忙迎了上去,‘嘭嘭’的撞擊聲如悶雷響起,幾個體修的老供奉和幾個妖物拳腳交錯,三兩下間,幾頭醉醺醺的妖物一頭栽倒在地,而幾個老供奉也猛地吐了一口血。

  借著這阻撓的功夫,老太后沖到了大殿門前,厲聲喝道:“多鐸老祖,有強敵侵入,還請老祖想個辦法!”

  多鐸正對著一名嬌俏的小宮女肆無忌憚的胡天胡地,聽得太后的呵斥聲,他懶洋洋的擺了擺手:“急什么?還沒打進來呢?得了,你就蹲在門前吧,老祖保你無事。”

  太后急了。

  如今的焚天城,那些忠于玉猞猁直系血裔的宗室、權貴們,早就通過新黨之手清洗干凈了。如今焚天城內,上上下下的權貴大人物,九成都是她的鐵桿心腹。

  這些人,是她的手,是她的腳,是她的眼睛,是她的耳朵,是她掌控偌大的大玉朝不可缺少的觸手。她畢竟只是一個垂簾聽政的女人,她若是沒有了這些權貴支撐,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操盤偌大的東國神州?

  多鐸只管她不會被人干掉,但是那些權貴若是被屠戮一空,她活著還有意思么?

  太后‘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扯著嗓子哀嚎起來:“老祖宗,萬萬不能讓那些亂民這般胡為下去。外面那些人,可都是國朝忠心耿耿的臣子啊!”

  多鐸沒吭聲,只是張開嘴亂啃亂吸。

  尚可喜嬉笑道:“太后言重了,只要社稷神器,還在手中,這忠心耿耿的臣子,就好像地里的韭菜,割掉一波,又有一波,你急什么呢?偌大東國,蒼茫神州,無數讀書人削尖了腦袋,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就是光耀門楣,就是為了出將入相!”

  “現在的官兒,那些爵兒,還有那些宗室,殺一波,也好。騰出位置來,給新人,他們必然會感激涕零,定然能誠惶誠恐的禪精竭慮的為國效忠啊!”

  尚可喜、孔有德放聲狂笑,紛紛伸出手,抓向了身邊的小宮女。

  太后的面色陰郁。

  尚可喜的話,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外面的那些宗室權貴……就算是一條狗吧?忠心耿耿給她賣命了數十年,多少有點感情了啊。

  熙和郡主和幾個宗室子弟,一個個臉色鐵青,卻不敢多說一句。

  在尚可喜口中,外面的宗室、權貴,全都是可以犧牲的‘韭菜’,但是他們的族人,可都在那些‘韭菜’的范疇內呢。

  刑天鯉的呵斥聲傳了進來。

  太后等人抬頭望去——他們所在的大殿,位于深宮的假山之巔,乃至整個禁宮最高的位置。大殿前,更有三重的白玉臺,高有十幾丈,是以他們可以清晰的看到禁宮宮墻上的事情。

  眼看著太后著力打造的,按照真正的精兵強將的標準打造的,用來拱衛禁宮的,最可靠的三萬禁軍,居然在一聲之間就崩成了血霧,太后的臉色驟然慘白。

  熙和郡主和幾個宗室子弟身體一軟,踉蹌著向后倒退了好幾步,直接癱在了地上。

  熙和郡主厲聲道:“這是何等修為?天地末法,為何還有人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出手?這,這,這,這是三萬按照西陸強兵標準,用新黨的練兵之法調教的國朝最強軍隊!”

  多鐸的冷笑聲幽幽傳來:“不過是三萬凡人罷了。畢竟是沒見識的小丫頭子,就算是末法時代又如何?只要有重寶鎮壓,只要不怕修為降級,不怕燃燒神魂壽命,嘿,區區三萬凡人,不過是一彈指的事情。”

  “只是,也奇怪了嘿,那殷忻小子,真的干掉了數億百姓?”

  多鐸狐疑的問道:“他無緣無故,干掉數億百姓,是要做什么呢?他居然能有這樣的手段?小太后啊,在你的監視下,那小孩兒皇帝,居然能有這樣的手段?”

  太后突然驚醒。

  她厲聲喝道:“來人啊,去找皇帝,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將他挖出來……他自己造的孽,趕緊讓他自己去處理干凈。混賬東西,混賬東西,哀家這些年,真的是白白的心疼他了。”

  “他,他,他,他怎敢瞞著哀家,作出這樣的事情來?”

  “先去他的寢宮,將他身邊的那些小狐貍精,悉數拿下。還有他身邊的那些太監、護衛,全部送入慎刑司嚴刑拷打,一定要拷問清楚,他這十年來,究竟做了什么,究竟結交了何等匪類!”

  背靠著多鐸、尚可喜、孔有德三人,太后的底氣又回來了,她的思路,又清晰了。

  她沉聲道:“諸位供奉,還請出手罷。先和碣石公好生聊聊。”

  太后手指輕輕一點,做出了‘拖延時間’的授意。

  四面八方,禁宮的各處偏僻殿堂中,一條條身穿暗沉沉蟒袍,甚至是三爪、四爪蟒龍袍的禁宮供奉,帶著森森陰氣,不斷的閃了出來。

  禁宮內,七座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高聳樓閣內,七面九重舍利子寶幢齊齊蕩出淡淡的光暈,有身披大紅色喇嘛袍的魁偉僧人突然從密室中閃現,他們盤坐在寶幢下低沉的念誦經咒,催發寶幢上鑲嵌的舍利子中蘊藏的龐大力量。

  七座高聳樓閣放出淡淡光暈,一座小巧的,覆蓋了縱橫七里長寬范圍的小陣成型。

  在這座小陣中,一縷縷極淡的太初之炁悄然彌散。

  眾多禁宮供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同時露出了輕松之色——在這四十九平方里的區域內,他們總算是不用擔心一旦出手,自家的修為和壽命就瘋狂流散了。

  總算是,可以稍稍的活動一下手腳了。

  三名身穿五爪蟒龍袍,腰扎玉帶,腦后有七條小辮子無風自動的老供奉,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腳踏流云,直沖到了百多丈的空中。

  其中一人手捧一支龍紋玉如意,輕輕一揮,玉如意上鑲嵌的紅黃藍三色寶石就驟然放出精光。‘呼’,三昧真火從玉如意中洶涌噴出,正朝著他們飛馳而來的九子大羅剎母尊所化的血光和真火一碰,就發出了‘嗤嗤’聲響。

  刑天鯉一聲清嘯。

  十條血光微微凝滯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向后退了數里,重新凝成了人形。

  刑天鯉腳踏虛空,一步一步來到了三名老供奉面前。

  這是三名天仙絕巔修為,憑借秘法封鎖了氣息,周身上下一絲兒氣息都沒有泄露,死氣沉沉,宛如僵尸的老供奉。

  他們靜靜的看著刑天鯉,臉上盡是怪異的獰笑:“小子,此路不通。嘿,可知道,你犯下了滔天重罪?這是滅九族的重罪!”

  刑天鯉干咳了一聲,他回頭看了看,那兩個正在喝酒的老鬼,已然藏在黑云中,直接飄到了焚天城的西城門上空。他尷尬的笑道:“貧道刑天鯉,出身南潯鎮刑天氏平遠堂,貧道本家,乃是大夏刑天氏……您,要滅貧道的九族?”

  三個老家伙的臉色驟變。

  他們極幽怨的看著刑天鯉——這天,可就被你聊死了嘿,不帶這么聊天的。

  焚天城血光沖天,禁宮上劍拔弩張時,焚天城北面,一片蔥蔥郁郁的山林中,殷忻操著一柄造型奇異,線條極其流暢優美的波紋劍,沖著地上十幾條身著黑衣的尸體瘋狂的劈砍。

  殷忻揮劍的速度極快,尋常人一彈指的功夫,他能劈出上百劍。

  就聽‘噗嗤’聲不絕于耳,殷忻足足瘋狂揮劍了一刻鐘,硬生生將十幾條尸體剁成了比餃子餡還要細膩的糊狀物,現場一片狼藉,惡臭沖天,端的是慘絕人寰。

  那和瑪索生得一般無二的少女,笑吟吟的站在一片樹蔭下,身邊靜靜的蹲著四條體格堪比大牯牛的大丹犬。

  四周山林中,一個個身材高挑,容貌絕美的青年男女,靜靜的佇立。

  那些嬌俏的少女,身著淡金色全封閉甲胄。

  那些俊朗的青年,身著淡銀色全封閉甲胄。

  無論色彩如何,他們身上的甲胄都是流光溢彩,好似半透明的水晶鑄成,無數條細密的,好似花枝樹葉的紋路在甲胄深處流淌浮蕩,美輪美奐,卻又透著一股子極神圣、極威嚴、高高在上、飄忽玄奧的氣息。

  這些青年男女,總數在一千人上下。

  他們靜靜的佇立在樹蔭中,身形、氣息,幾乎和整片山林完美的融為一體。他們更是釋放出莫名的力場,將方圓數里的山林整個包裹。

  好幾道來自禁宮供奉的神魂之力,倉促的掃過這片森林,在這一片精神力交錯形成的力場遮護下,他們硬是沒能發現殷忻的氣息。

  殷忻終于停下手來,他‘咯咯’笑著,將波紋劍重重的插在地上,光天化日之下,當著上千人的面,他解開了褲腰帶,酣暢淋漓的沖著地上的那一灘狼藉就是一泡尿撒了出去。

  堂堂大玉朝現任皇帝,手段殘酷暴虐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的有辱斯文!

  “暢快,朕在那寶座上坐了十年,今日方能一吐塊壘!”殷忻狂笑道:“端的是痛快,痛快啊!”

  那少女輕笑著:“還可以更加痛快。至高無上的主宰,對于那數億的犧牲獻祭,非常滿意,只要尊貴的陛下,完成最后的獻祭儀式,主宰樂意賜福,將您體內卑賤的血脈,轉化為我族的皇族血裔。”

  少女昂起了頭,傲然道:“就算你們這所謂的末法世界,我族尊貴的皇族血脈,也能讓您擁有三千年以上的自然壽命。隨著實力的增長,如果能夠得到伴生的圣樹,我族的壽命堪稱不朽!”

  殷忻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癲狂的狂熱。

  長生!

  三千年的自然壽命?

  呵呵,在這末法的東國神州,就連玉族背后的那些老怪物,都蜷縮在祖地中不敢露頭,他們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安然的熬過一千年。

  而他只要完成祭祀,他就能擁有最少三千年的自然壽命!

  而獻祭需要什么呢?

  無非是一些賤民的性命罷了……而大玉朝的百姓,就好似韭菜一樣,割掉幾億,算什么?

  手握如此多的韭菜,長生不算什么,不朽才是他殷忻的追求!

  不朽,力量,還有,這么多的俊男美女!

  殷忻微笑道:“有勞瑪索殿下了。您放心吧,碣石公對您那具分身的欺凌和侮辱,朕會親手幫您討還的!”

  少女——嗯,瑪索的本尊微笑頷首:“如此,就有勞陛下了?祭壇已經準備妥當,只等您親自完成儀式!”

  殷忻扎好腰帶,怪笑著欣賞了一番地上的那一灘狼藉,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們身后的山林中,數十顆三五人合抱粗細的古樹無聲的滑開,一片之前被奇異力場籠罩,肉眼和神魂之力都無法發現的林間空地就悄然展露。

  一座用黃金和白銀鑄成,底座方圓三丈許,高一丈許,上面鑲嵌了大量珍稀寶石和無瑕水晶的祭壇,正矗立在空地正中。數十名身穿銀綠色長袍,手持纖細優美的法杖的少女,正用鳥兒一般優美的音調,高亢的吟唱著神秘而古老的祭詞。

  殷忻緩緩走了過去,‘咣’的一聲跪在了祭壇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沉的說道:“瑪索殿下,等祭祀完成,朕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那老妖婆……嘿,還望瑪索殿下,助朕一臂之力啊。”

  瑪索笑吟吟的連連點頭:“陛下放心吧,這十年來,我們的合作非常圓滿,不是么?世人都只道,極樂香的銷售網在江南,誰能知道,我們真正的重點出貨區域,在北方呢?這么多年的交情,我自然會全心全意的幫你!”

  殷忻一頭跪了下去,他磕頭如搗蒜,同時配合著那些少女,開始大聲念誦古怪的咒文。

  下一瞬,焚天城內,數以百萬計的平民,身軀驟然炸開。

  ‘嘩啦’聲中,血霧彌漫,一只只獸頭人身的奇異生靈大聲咆哮著,從血霧中猛地竄了出來。偌大的焚天城內,一株株這些年由寶林處移植栽種的古樹突然瘋狂生長,無數條怪蟒一般的樹根從地下撕裂大地飛竄而出,朝著四周亂打亂掃。

  這些水缸粗細的樹根,動輒就有百多丈長,它們輕輕的往四周一掃,所過之處房屋崩塌,無數百姓頃刻就被砸成了肉餅。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兀。

  只是三個呼吸的時間,整個焚天城,除了正中的宮城,居然再也找不到一座完整的建筑!

  除開實力足夠的一千五百號刑天氏兄弟,瘋狂的揮動大斧,輕松斬斷了來襲的樹根,其他焚天城內,無論官民,悉數暴斃!

  百萬獸頭人身的奇異生靈好似感受到了刑天睚眥等人的存在,他們嘶吼著,身邊涌動著狂風,呼嘯著朝著他們沖殺了過來。

  焚天城外,遠遠近近,一座座城池、村鎮,也都有同類的奇異生靈出現,更有一株株古樹變異,頃刻間將城池、村鎮夷為平地,無數百姓悉數暴斃。

  刑天鯉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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