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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殺戮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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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濃,刑天鯉駕駛的車子,一路向東,所過之處,漸顯偏僻。

  東云島聯,也就是最近三十年逐漸發家,國力也只是普通尋常;在十年前突襲了黑婆羅洲,將整個黑婆羅洲的利益一口吞下后,國勢才日益飆漲。

  新崛起的東云島聯,雖然死皮賴臉以‘列強’自居,卻并不受極西百國待見。

  在萬國租界,東云島聯的人,甚至連租界董事局董事之位,都沒能撈到一個。

  他們也組建了租界艦隊,派遣了軍隊,但是他們的陸軍士兵,不被允許踏入萬國租界圈定的官方領地,他們的租界艦隊,也不被允許使用萬國租界的官方碼頭。

  也就是大玉朝的朝廷太無能,東云島聯就在萬國租界的東側,強占了一塊方圓十幾里的地盤,遷徙了大量僑民,更建了軍營,修了碼頭。

  最近幾年來,東云島聯一直想要將他們實際占領的這塊領地,列入《萬國租界條例》正式認定的租界領地。為了這件事情,東云島聯官方是上蹦下躥的折騰,給大玉朝官方添了無數煩惱,也給極西百國各國官方,增加了許多茶余飯后的笑料。

  駛過一條燈火昏暗的短路,駛過一座磚木混合的短橋,路邊的建筑,驟然從整齊、精致的獨棟小樓,變成了一座座略顯簡陋的尖頂木樓。

  一座座占地面積不大,建筑材料頗顯寒酸的木樓密集的擁擠在一起,順著坑洼不平的石子路向前延伸。一盞盞在東國,只有辦喪事的時候才會懸掛的白燈籠,在路邊隨風搖擺,已經夜深了,這一片東云人的聚居區,卻依舊人流洶涌,熱鬧非凡。

  粗陋的酒館,簡陋的飯莊,里面坐滿了大呼小叫的東云男子。

  路邊的地攤上,好些衣衫寒酸,甚至袒露出大量肌膚的東云女子,依舊在擺攤售賣著一些零碎物件。

  路邊小巷里,直接袒露半截身軀的游女,正和一些渾身酒氣的男子扭成了一團。那些男子中,小半是東云人,大部分是牛高馬大,從附近碼頭溜達過來尋歡作樂的極西百國的洋鬼子。

  路邊的一家敞開門營業的賭坊里,幾個光著膀子的東云男子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突然匍匐在地上,雙拳用力的捶打地面,嘶吼著什么‘再來一把一定翻本’之類的鬼話。

  還有人干脆跪在地上,朝著路上的行人哭喊,磕頭如搗蒜的,哀求路人借他一點翻本的本錢。

  有身穿軍裝的東云士卒拎著酒瓶,三五成群的搖搖晃晃的走過,有人突然興起,一腳將那些哭天喊地的賭棍踹倒在地,拔出腰間佩刀,‘嘿哈’一聲大吼,直接將那人砍倒在地。

  有兩個士兵手藝差了些,一刀下去,賭棍只是受傷,渾身飆血的爬起來就跑。

  有一個看似小軍官的家伙刀法凌厲,一刀將一個雙眼通紅的賭棍腦袋給劈了下來。于是,四面八方,好些閑人紛紛湊了上來,紛紛鼓掌叫好,就好像被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雞一般。

  更有大膽的女子朝著一刀梟首的小軍官大聲招攬,故意卸下了半截衣衫,露出了黑黃色的肌膚,想要和他做一夕歡好。

  刑天鯉駕車闖入了這條街道,就感覺,這是闖進了一個圈養牲口的大圍欄。

  混亂,野蠻,充滿了讓人反胃的獸性。

  刑天鯉面無表情的加力踩下油門,汽車漸漸提速,車頭前懸掛的英吉士王室旗幟在瘋狂招展,道路上的東云人宛如炸窩的兔子,誠惶誠恐的朝著兩側避讓。

  汽車帶著一道狂風從街道上竄過的時候,道路兩側的東云人,包括剛剛拔刀砍人的那些東云士兵,都一個個滿臉堆笑,向疾馳而過的汽車深深的鞠躬行禮。

  ‘嘭’!

  后方三輛緊追不舍的汽車也漸漸加速,讓刑天鯉驚駭的是,對方的車輛,性能比他的這輛英吉士王國生產的,號稱技術最先進的汽車要超出了許多。

  兩輛汽車只是幾個呼吸間就追了上來,一左一右,將刑天鯉的車子夾在了中間。

  可憐這東云人聚居區的街道并不寬敞,兩輛汽車并排而行是綽綽有余,但是三輛汽車并肩,就幾乎將街道整個占滿。刑天鯉行走在街道正中還好,那兩架汽車前方,無數閃避不及的東云人,‘嘭、嘭、嘭’,不斷地被撞飛了出去。

  大量鮮血,瞬間染紅了那兩輛汽車的前車窗。

  刑天鯉和大黑狗正在驚嘆這些人的心狠手辣和肆無忌憚,后方那少女也是一腳油門,‘咣’的一聲,從后方狠狠撞在刑天鯉的車屁股上。

  撞擊的力量很強,強得超乎尋常。

  刑天鯉汽車的整個后半截車身徹底粉碎,汽車底盤墜落,在石子路上拉出了無數火星。

  ‘嚶嗡’!

  一左一右,夾住了刑天鯉汽車的兩輛汽車中,各有兩名瘦削男子齊齊揮劍,劍鋒震蕩,發出刺耳的劍鳴聲,擊穿了玻璃窗,直刺刑天鯉和大黑狗。

  刑天鯉一聲長嘯,狠狠一腳跺在了車底板上,一把抓起大黑狗的頂瓜皮,撞碎了車頂騰空而起。四柄長劍的劍風幾乎是擦著刑天鯉的靴子底劃過,森森劍芒中,刑天鯉只剩下半截的汽車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他們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厲害?”大黑狗吐著長舌頭嘶聲發問。

  這些追殺的家伙,剛剛在萬國租界的時候,怎么不下狠手?一出了萬國租界,剛剛踏上東云島聯的地盤,他們的手段就變得如此的狠辣?

  “或許,他們也沒把東云人當回事罷?死多少都無所謂的。”刑天鯉抓著大黑狗,一躍到了路邊的小樓屋頂,下方三輛汽車同時停下,八名瘦削男子竄下汽車,揮劍沖著刑天鯉直殺了過來。

  腦海中無數念頭在浮蕩。

  刑天鯉在琢磨,為什么這些可怕的家伙,在萬國租界內不動手,而是離開了萬國租界的區域,剛剛踏入東云人的聚居地,就立刻痛下殺手?

  難不成,是某種‘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機制?

  街道兩側,無數東云人胡亂奔跑,八名瘦削男子一如刑天鯉所言,根本沒把這些東云人當回事,他們快步奔馳,身體撞在那些東云人身上,只聽得連串的骨骼碎裂聲,說不清有多少人被撞得骨斷筋裂,大口吐血被撞飛了出去。

  刑天鯉就順著街邊小樓的屋頂,撒腿向前狂奔。

  八名瘦削男子抬頭看了看刑天鯉,眸子里幽光閃爍,遲疑了一瞬間,同時揮劍。

  可怕的劍芒橫掃,這些簡陋、寒酸,用胳膊粗細的木樁配合木板搭成的小樓,被他們輕輕一劍就斬得稀爛。他們宛如專業拆遷隊一樣,緊跟著刑天鯉身后一路狂追,刑天鯉身后一棟一棟的小樓不斷崩塌,無數東云人要么被砸得頭破血流,要么直接被劍芒撕成粉碎。

  刑天鯉丟下大黑狗,一人一狗全力向前奔跑。

  在他們身后,八名瘦削男子的腳步聲無比沉重,‘咚咚咚’,好似一堆打樁機在瘋狂的敲擊對面。大黑狗奔逃之時,還有閑心回過頭去,朝著那些瘦削漢子調笑:“唉喲,原來你們不會高來高去的功夫?你們不會上屋啊!”

  ‘嘭’的一聲槍響,一名瘦削漢子揮劍劈開半棟小樓的同時,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柄大口徑手槍,沖著嘴賤的大黑狗就是一槍。

  大黑狗猛地一低頭,一發帶著刺目紅光的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頂瓜皮飛過。

  子彈上帶著可怕的高溫,大黑狗一溜兒毛發直接燃燒起來,燙得他‘吱嘎’亂叫,再也不敢浪蕩,一心一意的埋頭狂奔。

  八名瘦削漢子紛紛掏出槍械,沖著在屋頂上狂奔的刑天鯉和大黑狗就是一通亂打。密集的子彈呼嘯而來,落空的子彈有打在小樓上的,當即就爆成了一團人頭大小的火焰。

  伴隨著白磷燃燒的刺鼻氣味,刑天鯉身后,大片樓房中彈燃燒。

  有些噴濺狀的火焰落在了街道上的東云人身上,當即引燃了他們的身體。任憑他們哭喊,打滾,火焰只是瘋狂燃燒;有人端了水潑在這些倒霉蛋身上,火勢反而更加熾烈,直接燒穿了皮肉,燒進了骨骼和內臟中。

  “乖乖,這火,好歹毒!”大黑狗看到下方街道上那些倒霉蛋的慘狀,不由得吐舌頭驚呼。

  刑天鯉眼角亂跳。

  這是白磷彈罷?牲口啊,至于么?

  正經人,挨一發子彈也就離死不遠了,你們至于在子彈上,玩這種毫無人性的花活么?

  奔走了數里地,刑天鯉猛地轉向南方。

  在他身后,數里長的街道已經變成了一條火龍,夜間的江風呼嘯,火勢正在快速的蔓延,伴隨著無數東云人凄厲的哭喊聲,附近的好幾條街道都已經燃起了火頭。

  八名瘦削漢子依舊緊追不舍。

  在他們后方,那少女駕駛著汽車,帶著兩輛無人駕駛的汽車,不緊不慢的跟了上來。

  刑天鯉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真是,一點偽裝都懶得做啊,這群家伙——那兩輛汽車,真的是沒有人駕駛。

  刑天鯉的眼角亂抽搐,這群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這個大玉朝,越發讓人看不懂了!

  完全看不懂啊!

  前方出現了大片整齊的營房,磚木混搭的營房整整齊齊的綿延開好幾里地,在營房的南面,碼頭棧橋旁,停靠著三十幾條大小不一的鐵甲艦。借著明麗的月光,可以看到,那些鐵甲艦中,赫然有著一條長度超過六十丈,排水量當在萬噸以上的主力艦。

  這里就是東云人在平海城最大的駐軍營地,東云人在這里駐扎了兩萬陸軍士兵,五千海軍陸戰隊。

  但是根據英吉士東國調查室的情報,東云人在這里的倉庫中,囤積了起碼可以武裝二十萬人的槍械彈藥。只要需要,他們隨時可以征召足夠數量的浪人,武裝出一支規模驚人的軍隊。

  東云人聚居區和軍隊營房之間,并沒有特意的留出間隔來,普通的民宅和營房之間,只隔了一圈高不過六尺的木柵欄。

  這個高度,對于東云人來說難以逾越,但是對刑天鯉么,他輕輕松松就跳了過去。

  剛剛越過木柵欄,人還在空中,身后的小樓就被數十發白磷彈引燃,八名瘦削漢子突煙冒火,揮動著長劍沖出而出。

  刑天鯉突然問大黑狗:“如果我要封侯,容易么?”

  大黑狗瞪大眼睛,一臉驚駭的看著刑天鯉:“啥?”

  刑天鯉落地,向前疾奔了兩步,反手朝著身后十幾丈外的八個瘦削男子丟了一顆手雷:“我是說,我要封侯。現在大玉朝,封侯,難么?”

  大黑狗拼命的眨巴著眼睛,嚷嚷道:“焚族太祖大誥,非軍功,不封爵。現在大玉朝,呵呵,海晏河清,國泰平安,已然是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你上哪里去混軍功?”

  刑天鯉呼出了一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軍功,就能封侯么?

  嗯,他不會故意挑起戰爭,但是大玉朝這般鬼模樣,戰爭還會遠么?

  大黑狗緊跑了兩步,大聲問道:“干哈突然問這個?”

  刑天鯉通天妙竹反手揮出,‘嗆瑯’聲中,兩名瘦削男子已經攻到了身后,利劍連劈,頃刻間就是數十劍,巨力震蕩,震得刑天鯉手臂酸脹,只能驟然加速,卸掉了那可怕的力道。

  他很認真的對大黑狗說道:“道爺小時候,娘說,希望道爺學道爺親爹那般,建功立業,她希望我能封侯!這是道爺親娘的意愿,這份因果,必須要了結!”

  大黑狗‘嗷嗷’怪叫,兩名瘦削漢子追到了他身后,劍芒如飛瀑一般席卷而下,大黑狗差點沒被一劍劈掉了尾巴。他氣急敗壞的咒罵了幾句,也猛地提高了速度,向前狂竄了十幾丈。

  “學你親爹一般建功立業?你爹貴姓?”

  刑天鯉轉過身去,左手五指雷光一閃,一道純正的道家掌心雷脫手飛出。碗口粗細的雷光閃爍,一名瘦削男子悶哼一聲,被雷霆轟飛了七八丈遠,但是剛剛落地,就宛如彈簧一般一躍而起,繼續沖殺了過來。

  “干!雷法!”大黑狗怒道:“小子,節省點,沒看到老子差點沒被劈死,都舍不得用法術么?這年月,屎好吃,法力難掙啊!你爹貴姓?”

  刑天鯉微笑:“遲早你會知道的!”

  一人一狗向前狂奔,一路直奔停靠在碼頭上,那條最大的東云主力艦。

  之前東云聚居區燃起大火的時候,軍營里的東云哨兵已經拉響了警報。

  刑天鯉和大黑狗跳墻闖入軍營的時候,遠近一排排軍營中,大群土撥鼠一樣的東云士兵,已經亂糟糟的沖了出來,一些中下層的軍官,正揮動著鞭子,宛如驅趕牲口一樣放肆鞭撻,瘋狂的叫罵,勒令士兵們列陣。

  這些東云士兵還在亂糟糟的列隊呢,刑天鯉和大黑狗已經從亂糟糟的人群中竄了過去。

  八名瘦削漢子呼嘯而來,他們可不管這些東云人的死活,他們以極高的速度,蠻橫無比的撞入了人群,所過之處,大群大群的東云士兵被撞得飛起,一個個骨斷筋裂,身軀扭曲變形,七竅不斷噴出大片血水。

  如此向前狂奔了兩三里地,終于有東云人軍官發現了罪魁禍首。

  刑天鯉和大黑狗都是一身黑,他們奔走時悄然無聲,在人群中也是宛如游魚一樣靈巧奔行。而他們身后的八個瘦削漢子,身軀過于沉重的他們,跑起路來地動山搖,更是撞得無數東云士兵亂飛。

  伴隨著歇斯底里的怒吼聲,大群東云士兵四散開來。

  附近的哨樓上,營房的屋頂上,都有東云士兵冒了出來,手持槍械,沖著八個瘦削漢子就是一通亂打。

  密集的槍聲連成了一片,無數子彈在空氣中拉出了依稀的光線。

  八個瘦削漢子不閃不避,身軀不斷中彈,但是只聽‘叮叮’聲響,無數子彈命中了他們,卻沒能阻礙他們的腳步,八人依舊死死追在了刑天鯉的身后。

  營房深處,有憤怒的咆哮聲響起,有人用東云話大聲嚷嚷著什么。

  刑天鯉和大黑狗,距離那條萬噸級的主力艦只有不到百丈之遙,一人一狗同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刑天鯉嘶聲道:“好重的邪氣?什么鬼玩意兒?”

  大黑狗一雙狗眼閃爍著幽幽綠光,低聲道:“哪,東云人正經的東西沒學到什么,就喜歡玩一些不入流的旁門左道。”

  刑天鯉就飛快的看了一眼大黑狗,伱身為妖怪,嫌棄人家的‘旁門左道’,你這話,不怎么正經啊!

  “哪一派的旁門左道?”刑天鯉從袖子里掏出兩顆手雷丟出,命中了兩個瘦削漢子,將他們炸得倒退了五六步。

  “知道祖龍秦皇么?”大黑狗低聲嘟囔道:“祖龍的懸賞詔令中,有一個叫做徐福的方士,就是逃去了東云,藏在某天地絕域中,以此躲避祖龍追殺。”

  “嘖,這廝不是個善茬兒,東云人就是他豢養的奴隸。他傳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門給這些島奴,雖然是旁門左道,可實在是不好對付!”

  大黑狗極其嚴肅的告誡刑天鯉:“尤其是天地末法,這些旁門左道,反而能大行其道。不小心,是會死人的!”

  就在大黑狗的告誡聲中,兩樣邪物從東云人的營房深處行了出來。

  一具青銅甲胄,看樣式,就和刑天鯉前世在祖龍陵見過的秦俑相似,甲胄中不見人體,只有濃郁的黑氣在翻滾,在涌動,不時傳出無數男女老少凄厲的哭喊聲。

  刑天鯉神魂稍稍和那青銅甲胄碰了碰,就急忙收了回來。

  他差點沒惡心得吐出來。

  他的那一縷神魂和這青銅甲胄碰觸的感覺,就好像一個有潔癖的女孩子,一不小心摔進了露天的旱廁茅坑,全身都浸泡在了那里面。

  惡心得想死!

  這甲胄中翻滾的黑氣,是冤魂,無法計數的冤魂,用極殘酷的方法將生人虐殺,人為制造極陰、極寒之地,用某些‘引子’將這些冤魂揉捏在一切,經過長時間的發酵后,就形成了‘魂種’!

  將魂種打入甲胄,這具從古時傳承下來的甲胄,就擁有了莫測的能力。

  雖然是末法時代,但是只要源源不斷的保證冤魂的供應,那么這甲胄就能如天地正常時自由行止。一切投入甲胄的冤魂,都會在短時間內被‘魂種’侵染、異變,化為甲胄可以吞噬吸收的‘魂能’。

  而這具甲胄吞噬的魂能越多,甲胄的質地就越強,威力就越龐大。

  只不過,末法時代,天地異變,這甲胄的消耗也是極其驚人。這詭物平日里什么都不做,每日里都要三五條冤魂維持它的日常損耗;若是一旦作戰,那么動輒就要補充上百冤魂;如果是長時間、大消耗的作戰,需要補充的冤魂,則是數以千計!

  而另外一具邪物,則是一張人皮。

  一美艷絕倫,白皙如雪的美女皮。

  這玩意和那甲胄一般,也是完全依靠生魂驅動,裹著一裘白裙,飄飄蕩蕩的懸浮在甲胄身后,每飄出幾步路,就發出一聲凄婉至極的哭泣。

  刑天鯉皺著眉頭,咬牙強忍著剛剛神魂窺視帶來的惡心感。

  他感到,自己的神魂都被污染了。

  實在是骯臟到了極致。

  他前世修行的三清正道,對于這些旁門左道的玩意兒,知曉甚少;但是神魂之力和這兩具邪物碰觸的一瞬間,《原始巫經》中,無數太古巫紋奇光流動,一陣盤旋飛舞后,就悄然凝成了一篇《巫魂經》。

  《原始巫經》中,對于這兩具邪物蘊藏的旁門左道之術,并無記載。

  但是刑天鯉神魂碰觸到這兩具邪物的一瞬間,這兩具邪物的祭煉秘法,最大的弱點,如何克制,如何徹底將其湮滅等,一應信息,全都出現在了《巫魂經》中。

  甚至,在《巫魂經》旁,還有一行小字悄然浮現,大致意思就是,這兩具邪物的祭煉方法,有太古巫道的一點痕跡,卻是落了下乘,真正的大巫不屑用之云云。

  八名瘦削男子突然停下腳步。

  他們灰色的眼眸中,突然閃爍出森森幽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兩具邪物。

  四面八方,無數東云士兵抓住了機會,抓起槍械沖著他們就是一通亂打。

  無數子彈落在八人身上,只聽‘叮叮’亂響,八人的衣衫被打得粉碎,碎布飄落,露出了他們精瘦的身軀。就看到無數子彈穿透他們的皮肉,又反彈出來,子彈在他們皮肉中不斷打出大大小小的傷口,但是傷口卻又不斷的愈合。

  黑暗中,有東云士兵在歇斯底里的慘嚎:“圣皇在上,這是什么怪物啊?”

  伴隨著凄厲的嚎叫聲,數十名精神崩潰的東云士兵就抱著‘嗤嗤’作響的炸藥包狂奔而出,他們撲到了八個瘦削漢子身邊,用力抱住了他們的大腿。

  ‘轟’!

  巨大的爆炸聲中,火光翻滾,數十名東云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八名瘦削男子身上大片皮肉被炸開,露出了皮肉中暗沉沉啞光金屬鑄造的骨骼。

  被炸飛的皮肉如流水一樣流回身軀,頃刻間又重新組成了皮肉。

  一名身穿狩服,左手搖著小型招魂幡,右手捏著一面青銅八卦鏡的青年男子從黑暗中蹦了出來,他聲嘶力竭的嚎叫著:“小五公士,牙子少使,殺了這八個怪物!”

  刑天鯉眉頭一挑。

  ‘公士’,這是秦朝二十級軍功爵位中的最低一級。

  ‘少使’,這也是秦朝宮廷嬪妃八個等級最低一品。

  沒聽錯的話,這個青年男子,是如此稱呼這兩具邪物的。刑天鯉前世讀過一點書,對于秦朝的常規史料,還是略通一二的。

  兩具邪物,齊齊動了。

  那具被黑氣填充的甲胄操起一根寒光閃閃的青銅長戈,發出‘嗤’的一聲尖銳破空聲,帶起一抹陰風,浮空急掠,疾刺一名瘦削男子胸口。

  而那美女人皮,則是猛地張開空洞洞的小嘴,發出了極其尖銳難聽的嘶吼聲。

  可怕的聲波席卷四方,攝人心魄的邪力翻滾肆虐。

  刑天鯉的神魂堅固強大,沒有被這嘶吼聲撼動,他身邊的大黑狗則是罵了一句極難聽的臟話,雙眸一陣散亂,身體搖搖晃晃,差點就沒能站穩。

  “好兇的呼魂邪法!”大黑狗一咬牙,狠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道血箭噴出,頓時方圓丈許一片陽煞之氣彌漫,將那勾魂邪力生生抵擋住。他得意洋洋的吐著飆血的長舌頭,沖著刑天鯉吹噓道:“但是老子會怕這種邪法?嘿,黑狗血,最能辟邪!”

  刑天鯉的面皮一陣陣的抽抽。

  是啊,黑狗血辟邪,但是如您這樣,從自己身上自產自銷,還冒著熱氣的新鮮黑狗血,刑天鯉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么使用的。

  “您天賦異稟,您的血,辟邪效力定然是最好的!”刑天鯉挑出一根大拇指,狠狠地沖著大黑狗比劃了一下,然后轉身就走:“來都來了,做點什么吧,比如說,把這條‘鶴鳴’號,給道爺我炸了?”

  刑天鯉興致勃勃的看著碼頭上這條萬噸巨艦。

  大黑狗眨巴著眼睛,興奮得‘呼哧呼哧’直喘氣,一雙小狗眼直勾勾的盯著這條船頭上噴涂了‘鶴鳴’二字的巨艦,拼命的搖晃著尾巴:“那就,干了。炸掉這家伙,老子讓親爺爺給你請功,起碼也得封個云騎尉什么的。”

  “呃,這么大的家伙,怎么炸?”大黑狗興致勃勃的直往黑燈瞎火的巨艦上竄。

  他們身后,那甲胄的青銅長戈已經狠狠刺在了瘦削男子的胸口,‘嗆瑯’巨響,火星四濺,一尺半長的戈頭生生陷入了瘦削男子的胸口半尺深。

  瘦削男子低頭看著自己不斷噴出細小電火花的胸口,猛地側過頭,一臉不解的看著懸浮在身前的甲胄:“不符合邏輯,這件兵器的材質,是原始的青銅合金,不可能有這樣大的強度。”

  另外七名瘦削男子和他的眼眸同時閃過一片森森寒光,幽光高頻閃爍了一瞬間,他們同時低聲嘟囔:“高價值目標,新指令,放棄舊有追殺目標,捕獲,捕獲!”

  八名瘦削男子身形閃爍,圍住了青銅甲胄,長劍發出刺耳劍鳴,沖著黑氣彌漫的青銅甲胄就是一通亂劈。他們的長劍上,突然噴出了大片刺目的高壓電光,他們的嘴里,更是在低聲的自言自語:“邏輯判斷,高壓電流,對‘邪詭’有克制作用。”

  “加大電流輸出,加大功率!”

  無數條電光噴出一丈多遠,可怕的高壓電流在甲胄上亂噴亂掃,電光炸開,將方圓百丈區域照得通明。

  在那凜冽的電光中,那美女人皮歇斯底里的尖叫著,體內的冤魂之力瘋狂消耗,但是任憑她叫破了嗓子,八個瘦削男子絲毫不為所動。

  她發出的是勾魂鬼嘯,奈何這八個家伙,他們根本沒有魂兒這種東西!

  尖叫了許久,那手持招魂幡的青年氣急敗壞,一聲大吼,那美女人皮頓時飛撲而上,將皮膚極力張開,就朝著一個瘦削男子包裹了上去。

  瘦削男子反手一劍,高壓電流包裹著高頻震蕩的長劍,‘嗤啦’一聲將這美女人皮當頭劈成了兩片。可怕的電流洶涌震蕩,人皮中的冤魂之力被瞬間蕩空,薄薄的人皮迅猛燃燒起來,發出了宛如掏糞坑一般惡臭的氣息。

  身穿狩服的青年悶哼一聲,七竅中同時有鮮血噴出。

  他氣急敗壞的一通大吼:“你們都是廢物,廢物……干掉他們,不然,你們的全家老小,全部拉去獻給至高無上的圣尊!”

  聽得青年的這般嚎叫,那些東云人也都瘋魔了。

  四面八方,好些士卒拖拽著大大小小的火炮就竄了過來,他們根本顧不得誤傷之類的事情,有些喪心病狂的家伙,直接將五寸(一百六十五毫米)口徑的野戰炮,相隔不到三十丈架好,炮身放平,炮口直瞄向了揮劍劈砍的瘦削男子。

  超過五十門大小口徑的火炮齊齊轟鳴。

  八名瘦削男子身體一晃,一發發炮彈幾乎是擦著他們的身體滑過。

  距離如此近,而且是放平了炮身直瞄,炮彈沒能命中這些瘦削男子,自然就飛向了四面八方的營房,落入了密集的東云人隊列中。

  爆炸聲聲,火光四起,大片殘肢斷臂在火光中高高飛起,伴隨著凄厲的慘嗥聲,說不清有多少東云倒霉蛋被炸得粉身碎骨,更有十幾座營房被炸得崩塌、起火。

  “真熱鬧!”刑天鯉走上了鶴鳴號。

  黑燈瞎火的甲板上,幾名值夜的東云水兵,正緊張的趴在圍欄上,看著火光沖天、亂成一片的營房,他們不時猶如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指著營房,大聲的用刑天鯉聽不懂的東云土話嚷嚷著什么。

  通天妙竹蕩起一抹劍芒,幾顆人頭高高飛起。

  刑天鯉漫步行走在柚木制成的甲板上,柔軟的靴子底和光滑堅硬的甲板摩擦,發出輕柔細碎的聲響。他來到了巨艦的中部位置,在這里,他的神魂之力完全展開,恰恰可以將這條六十丈長的大家伙整個籠罩在內。

  他當然不懂艦艇的內部結構什么的,但是在神魂之力的掃描下,這條鶴鳴號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神魂視界中一覽無遺。

  他帶著大黑狗,打開一扇又一扇艙門,沿途擊殺了十幾名頗有警惕心的東云水兵,來到了被重重裝甲護在中心位置的彈藥艙。

  一包包絲綢包裹的發射藥,一枚枚巨大的艦炮炮彈,整整齊齊的排列在艙房內。

  相比于極西百國的洋鬼子們,東云海軍是后起之秀,真正發家,也就是最近二十幾年的時間。但是他們的水兵素質很高,彈藥艙打理得干干凈凈,就連最偏僻的旮旯角里,都打磨得油光水亮,見不到什么灰塵。

  “這群,該死的島奴!”大黑狗吐著舌頭,剛剛吐了一口黑狗血,他用力過猛,舌頭上咬出來的傷口有點大。

  “他們,的確很該死。”刑天鯉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抬起頭,輕聲的哼起了一首大玉朝江南地區的民謠——‘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大黑狗一臉扭曲的看著刑天鯉,他想不通,剛剛路上宛如切菜一樣干掉了一批東云水兵的刑天鯉,居然還有這樣的童心。

  “你小子,中邪了?”終于,大黑狗用自己的知識儲備,闡述刑天鯉突兀的行徑。

  “想起我娘了。”刑天鯉停下哼唱,從袖子里取出了一捆導火索和一些雷管之類的玩意,在彈藥艙內布置起來:“道爺很小、很小的時候,老爹在外面領兵打仗,我娘帶著我,夜里乘涼的時候,就老給我唱這些歌。”

  “道爺的老爹么,不管他,富貴人家子弟,從小沒吃過什么苦頭的。”

  “但是道爺的老娘么,是個可憐的女人。她其實,也都忘了道爺的外婆長什么樣子,畢竟從小就被賣了不是?”刑天鯉抿了抿嘴:“她想要我封侯拜相,所以,道爺要努力啊。拜相有點艱難,封侯可以試一試的。”

  大黑狗瞪大眼睛,喃喃道:“嗯,那歌,是你娘給你唱的?嘖,都說江南女子是細糠,老子的狗娘,小時候就給老子說些黃皮子討封啊,狐阿娘上身啊,黑貓跳大神詐尸之類的玩意兒……啊呸!”

  大黑狗饒有興致的看著刑天鯉布置,突然好奇的問:“喂,你還沒說,你爹貴姓?你爹究竟是誰啊?大玉朝,能領兵打仗的可沒幾個人。最近一甲子,在外統兵的將領,也就是當年黑婆羅洲的新軍那一伙子。”

  刑天鯉微笑,他將一枚雷管插進一包發射藥,回頭向大黑狗點了點頭:“等道爺多攢點功勞吧,這事情,鬧不好,事后還是要織造處給我做主的。”

  輕嘆了一聲,刑天鯉輕聲道:“道爺還沒下定決心。”

  刑天鯉冷冽一笑,大黑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喃喃道:“你小子,蔫壞,不是個好東西,不過,老子喜歡。”

  溜溜達達的在彈藥艙內轉了一圈,大黑狗歡天喜地的跑到角落里,翹起了后腿。伴隨著‘稀里嘩啦’的水聲,大黑狗笑道:“得了,回去讓老爺子給老子也記一功,大玉朝這么多忠臣良將,能夠在東云人的主力艦上撒尿的,老子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個!”

  手指一點,一縷火光噴出,導火索開始‘嗤嗤’燃燒。

  刑天鯉一聲唿哨,帶著大黑狗撒腿就跑。

  一人一狗腳下抹油般竄上了甲板,順著舷梯下了船,在刑天鯉的帶領下,又專門找黑暗角落無人之處竄了過去。

  那廂里,依舊打得熱鬧。

  美女人皮已經徹底湮滅,炮火隆隆中,東云士卒傷亡慘重,他們已經不敢再胡亂放炮,而是繼續采用了‘人肉攻擊’,讓一群一群歇斯底里的東云士卒扛著炸藥往上沖。

  那些東云士卒宛如靈智未開的野獸,稍稍刺激一下,就完全喪失了理智。

  只要他們的頂頭上司一聲令下,許諾他們死后可以進入神祠,享受香火,他們就亡命的扛起一包包炸藥直撲八個瘦削漢子。

  一個個炸藥包不斷炸開,終于激怒了這八個家伙。

  看到那尊甲胄中間的黑氣已經消散了大半,八名瘦削男子只留下了兩人繼續攻擊,另外六人則是眸光閃爍,同時朝著四周圍攻的東云軍隊沖了過去。

  他們左手掌心裂開,露出一個一寸口徑的炮孔,伴隨著沉悶的‘嗤嗤’聲響,每隔一個呼吸的時間,炮孔內就噴出一道紅色流光。

  紅光落地,就是一聲巨響,威力堪比大口徑野戰炮,每一擊都讓方圓十幾丈內絕無活口。偌大的營地內,就看到爆炸聲聲,大片大片的東云士卒被炸得粉身碎骨。

  刑天鯉和大黑狗,竄到了東云軍營的彈藥倉庫。

  一如在那鶴鳴號上做的事情,刑天鯉跑到了最大的彈藥倉庫里,掏出了導火索和雷管。

  一片火光中,一名瘦削男子殺到了手持招魂幡的青年面前。

  青年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面龐剛剛挨了幾槍,大片皮肉正在蠕動著重新愈合的瘦削男子,輕聲道:“不管你們是什么人,膽敢冒犯圣尊者,靈魂當被貶入……”

  ‘噗嗤’!

  瘦削男子一劍洞穿了青年的眉心,一道高壓電流閃爍,將他的整個腦袋炸成了大片血霧噴濺。瘦削男子低聲嘟囔:“靈魂?脆弱,邏輯匱乏。”

  ‘轟’!

  一聲巨響傳來,停靠在泊位上的鶴鳴號巨艦,船體中部突然膨脹開來,一團直徑數十丈的巨型火球猛地撕裂船體甲板,將上半截的艦島建筑整個撕裂。

  火光沖天,氣浪翻滾,鶴鳴號被攔腰炸成了兩截,兩側甲板上,幾門副炮連同炮臺被爆炸掀飛,翻滾著撞進了岸邊的東云軍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

  刑天鯉帶著大黑狗溜出了東云軍營。

  他們跑出了好幾里地,這才站在一處小樓樓頂朝著這邊眺望。

  他們身后,是整個陷入了火海的東云聚居區。

  他們面前,東云軍營的彈藥庫猛地爆開,無數軍火齊齊化為火球,將附近大片營房整個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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