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莊園的會客廳,稀薄的晨光透過窗戶灑在羊絨地毯上,空氣中彌漫著柑橘的香氣。
坐在天鵝絨沙發的邊緣,穿著晨禮服的凱因斯教授背脊挺得筆直,努力克服著這份令他不適的拘謹。
他目光局促地打量著這座彰顯奢華的會客廳,卻不知道該將目光安放在哪里,才不顯得失禮。
和赫克托教授一樣,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與人打交道,尤其是與身份高貴之人社交。
這些狡猾的貴族不同于他的學生,不只是不好拿捏,連喜怒哀樂都不會讓他輕易知道。
凱因斯悄悄瞥了一眼站在墻角的女仆,目光落在了她的頭頂,心中不住感慨年輕真好。
果然,說到享受這件事情,還得是世俗的貴族們更懂,學邦的答題小能手們還是差了點底蘊。
沒想到骯臟的獸耳加上女仆裝,竟能產生如此奇妙的魔法反應,自己年輕的時候怎么沒想到?
想到自己即將面見的親王是一位如此有品位的高雅之人,凱因斯教授對接下來的會面不由多了一分期待。
科林家族的底蘊,直接決定了他的本領能賣出什么價錢來!
然而,這位來自學邦的教授并不知道,坎貝爾的貴族們其實并無雇傭魔人充當仆役的傳統,他們還是更相信世代依附于家族的仆人,連那些不知根底的坎貝爾人都是不大樂意用。
雇傭這些“邊緣人群”,完全是科林親王自己的品味。畢竟他自己是個神殿孤兒,最擅長的就是團結這些邊緣人。
就在凱因斯教授忐忑不安等待的時候,不遠處的門廊傳來了穩健的腳步聲。
他的右手下意識攥緊了貼在胸口的半舊禮帽,從沙發的邊緣站了起來。
也就在同一時間,如沐春風的聲音從門廊的入口處飄了進來。
“凱因斯教授,抱歉讓您久等了。我這邊處理家事,用了一點時間,還請多多包涵。”
來者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人,那張臉如傳聞中一樣英俊。深紫色的秀發勝過了這間彰顯奢華的會客廳內的一切高貴,就連心高氣傲的凱因斯教授都不由自慚形穢,這家伙確實比自己長得帥多了。
當然,他的緊張倒也不全是因為科林親王的英俊,主要還是和他自己當前窘迫的處境有關。
凱因斯教授臉上擠出一個紳士的笑容,行了一個帝國貴族的禮節。
“哪里的事?殿下,倒是我冒昧登門拜訪……希望我的唐突沒有打攪您的早晨。”
“您太客氣了,凱因斯教授,您帶來的知識之風,只會讓我的莊園蓬蓽生輝。”
看著局促不安的凱因斯教授,羅炎點頭回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坐下說吧。”
兩人在沙發上就坐。
等候在一旁的女仆上前,為科林親王倒茶的同時,也為凱因斯教授的杯子里補充了茶水。
靜謐的茶香彌漫在會客廳里,和那柑橘的清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
看著凱因斯教授臉上的緊張緩和了些許,羅炎打開了話匣。
“我曾在學邦游學過一段時間,聽說過您的傳聞,看樣子……您剛剛從一場漫長的探索中歸來?”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凱因斯心中的痛點,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漫長……殿下,那可太漫長了。”
羅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能簡短地和我說說嗎?”
凱因斯點了點頭,倒是沒有隱瞞。
“我將我的意識深入了虛境,然而那里的索利普西人都過于蒙昧,他們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我就像一只飛蟲,迷失在了不屬于我的花海……直到好久我才找到了出口。”
“然后你接觸了他們?”
“不,殿下,準確來說……是我成為了他們。”
看著露出驚訝表情的科林殿下,凱因斯停頓片刻,繼續說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可能在那個世界經歷了幾次輪回。”
“……輪回?”
“是的,”凱因斯點了點頭,表情一言難盡,“而且以索利普西人的身份,時而是魔法師,時而是水手,還有國王的廚子和大臣……那些記憶就像斷片的夢,有時候一秒鐘漫長得像一年,有時候幾秒鐘就是一生。”
羅炎臉上的驚訝愈發濃烈,隨后那抹驚訝變成了饒有興趣的神采。
這可真是個有趣的線索。
雖然他已經不在學邦做學問了,但并不妨礙他對“他的孩子們”感到好奇。
他將茶杯放下,開口問道。
“魔法師和水手,廚子和大臣……你認識這些身份的人嗎?”
凱因斯愣了一下。
“您是說現實中嗎?”
“當然。”
看著眼中寫滿好奇的親王,凱因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道。
“有的,殿下……我的父親是水手,廚子這個哪里都有,大賢者之塔外的工匠街上我認識不少手藝不錯的老板。至于國王和大臣……在我風頭正盛的時候,倒是偶爾能見到。羅德王國與學邦的交流很密切,我們和那里的貴族偶有往來。”
“那你還有夢到其他職業嗎?更天馬行空一點的,比如……駕駛穿越星海的船。”
那是什么東西?
凱因斯被這問題問得一頭霧水,茫然了許久,搖搖頭。
“沒有的,殿下……這很重要嗎?”
羅炎笑著搖了搖頭。
“不重要,我只是好奇而已。”
A世界的靈魂進入B世界,參與了B世界的輪回。然而有趣的是,A世界的靈魂仍然輪回在自己的“框架”里,并沒有真正進入到B世界的系統中。
它的存在類似于“玩家”,也就是“Player”,而非與之相對的“NPC”。
這其實是個很有趣的現象,并且與虛境的最基本原則暗合——
虛境只能回應人心中的共鳴,放大這份共鳴,并不能告訴某個人他原本不知道的東西。
而凱因斯教授的經歷也顯然符合這一點。
他在不清醒的夢中,可以成為他見過的廚子,當他當過的魔法師,以及他見過的國王和大臣,卻成為不了科研艦的艦長,或者除此之外的其他東西。
因為奧斯大陸上并不存在這一職業。
或許這也是為什么他能醒來,而不是徹底留在了那邊。
而如果想要讓“玩家”變成“NPC”,進入另一個世界的輪回系統,或許也可以從這個角度入手。
當然,這只是一條思路。
羅炎并沒有想過讓他的玩家永遠留在自己的世界,他的控制欲沒那么強,雙方各取所需是最好的狀態,如此能保留對彼此的濾鏡。
除非有玩家主動申請,他倒是可以考慮把這當成游戲通關的獎品。
譬如——
讓玩家根據自己上輩子攢的積分,來兌換下輩子的開局。
看著陷入沉思的親王,凱因斯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輕輕咳嗽了一聲。
“殿下,我很理解您對440號虛境的興趣,我聽說您……做過關于那個虛境的研究。說來這件事情我還得感謝您,沒有您的話,我肯定是醒不來的。”
羅炎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什么意思?”
凱因斯苦笑著說道。
“實不相瞞,我是在虛境通道徹底斷開的時候醒來的。”
斷了?
羅炎表情更驚訝。
他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440號虛境分明還留有一絲微弱的連接,沒想到居然徹底斷了。
他想說這太遺憾了,但又想到這位凱因斯先生正是因為連接斷開才從那邊回來,于是便收住了這聲不合時宜的感慨。
停頓片刻,他開口問道。
“在離開那里之前,你有看見什么嗎?”
凱因斯點了點頭。
“有的,有個老家伙和我說,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還會再見面的……
羅炎細細品味著這句話。
如果這句話是對凱因斯說的,但他們的確再見面了,畢竟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正是“索利普西人之父”。
如果這句話是對奧斯大陸上的人類說的,那其中的意圖就值得玩味了。
是提醒嗎?
那來自虛空中的窺視……
看著再次陷入沉默的科林殿下,凱因斯繼續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再后來,我從沉睡中蘇醒,映入眼簾的是我的……咳,您的科林塔。米勒那家伙眼看著長大了,我剛睡著的時候他還沒這么成熟,然后還有掛在法師塔里的那些什么黑板,以及寫在上面的公式,全都是我沒見過的玩意兒。”
“這可真是……讓人遺憾。”羅炎的表情有些微妙,而更讓他表情微妙的還在后面。
凱因斯教授嘆了口氣,碎碎念著繼續說道。
“我的倒霉可不只是這些,殿下,我失去的不只是法師塔,還有我的實驗室,以前的同僚看到我就像看到了瘟神,連和我交談都不敢。”
“我琢磨著自己也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唯一害的人也是自己,連賢者理事會都沒說什么,他們在那自我感動個啥。”
“后來我才知道,因為我在科林塔的履歷,他們都把我當成了‘科學’學派的元老,而如今的賢者候補烏里耶爾教授將科學學派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噢,圣西斯在上,當時的我懵逼極了!我才剛從虛境中醒來,連科學這個單詞怎么拼寫都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科學學派的元老?也沒人告訴我?”
說到這里,這位年過半百的中年魔法師眼睛都紅了,嘴唇哆嗦著。
趁他睡著瓜分他的遺產他都忍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個大逼兜他是真忍不了。
他要真像詹姆斯·瓦力教授那樣有人罩著就算了,可關鍵是他也沒拿科林殿下的好處啊?
后來,還是他原來的學生米勒幫了他一把,給他寫了一封推薦信。
他一番打聽得知親王殿下在南邊的坎貝爾公國,于是一路旅行來到了這里。
羅炎輕輕咳嗽了一聲。
“這個……我很抱歉。”
雖然凱因斯的處境不是他的問題,但要說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那顯然也是不負責任的。
“殿下,我并不怪您,您不必向我道歉。”
看著誠懇道歉的親王殿下,凱因斯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頷首,繼續說道。
“我在學邦待了幾十年,從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在那里,那里是什么德行我太清楚了。”
羅炎輕聲安慰了他一句。
“烏里耶爾這事做得確實有點過分了。”
凱因斯搖了搖頭。
“我甚至不怪烏里耶爾,他哪有功夫管我這個過氣的倒霉蛋。就算他心眼再小,也是斷然不可能親手迫害我的……無非是他熱心的下人們,他們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肯錯漏了一個。”
這叫賭徒思維。
學邦的魔法師大多出身貧寒,沒有退路的他們將自己全部的才學和一生的心血都押在了高塔上,那頂尖聰明的頭腦必然是自私且冷血到了極點。
凱因斯教授很清楚,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至少曾經是的。
烏里耶爾教授是風頭正盛的他,而他則是失去一切的烏里耶爾。
雖然拿著不同的人生劇本,但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這并不能怪出生貧寒的他們,問題在于把他們逼上絕路的高塔,以及坐在塔頂俯視著他們的賢者。
羅炎驚訝地多看了他一眼,眼中帶上了一絲贊許。
“你能這么想,我很驚訝……實不相瞞,這也正是我離開那里的原因。比起那些自稱賢者的賢者,在我看來倒是你更配得上這個稱號。”
“你說笑了,殿下,”凱因斯苦笑了一聲,“我現在連教授都不是了。”
有人在踏入高塔之前就看透了這一切,也有人是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才看懂。
他屬于后者。
也正是因此,他感到了心灰意冷,于是產生了離開的想法。
然而,對于學邦的魔法師來說,脫掉法師袍并不是一個輕松的選擇。
他們的能力和才學固然“稀有”,但在奧斯大陸上卻并不“稀缺”。更沒有第二個學邦,能讓他繼續像以前一樣發光發熱。
并不是所有貴族都愿意為了他的魔杖付款,他們的權柄并不來自于超凡,反而超凡只是附帶的東西。
而魔法也并非是一種能夠快速變現的技術,只是在普通大眾的眼中看起來比較神秘。
凱因斯堂堂一個魔法教授,總不能靠畫魔法卷軸為生,又或者和帝國的小伙子們一樣到前線和惡魔拼去。
唯一能把魔法快速變現的方法,恐怕也只有打劫了。
然而大貴族他肯定打不贏,小貴族欺負一兩次還行,最多第三次,他的名字就得在冒險者公會的名單上登頂了。
冒險者公會的背后可是教廷,多的是像岡特這種已經建立傳奇或者正在建立傳奇的英雄,就差他這點經驗了。
第二紀元的超凡者不像第一紀元的超凡者,能夠仗著超凡之力為所欲為。
一條路走到黑的下場只有兩個,要么最后混到了地獄,徹底不當人了。要么就是在殺戮中迷失了自己,成為了混沌的傀儡。
這也是為什么科林親王招了招手,正在給貴族當家庭教師的詹姆斯教授立刻就收拾行李飛回去了,一秒鐘都不帶猶豫的。
因為即便學邦存在著許多問題,它仍然是這片大陸上最適合魔法師的地方。
至少,目前是的。
“……那么,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嗎?”羅炎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從凱因斯局促的眼神中,他已經猜到了這位教授的心思。不過比起主動開口,他更希望聽對方自己說出來。
凱因斯再次做了個深呼吸,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衣領,隨后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輕輕遞到了親王殿下的面前。
“……這是米勒那孩子給我的,聽說殿下您求賢若渴,我就厚著臉皮過來了。還請您原諒我初次拜訪的失禮,我其實并沒有收到您的邀請,只是……我真的希望能見您一面。”
“凱因斯教授,您太客氣了,這種事情都不重要。而且,我確實囑咐過我在學邦的朋友,讓他們幫我物色真正的人才。毫無疑問,您正是我請來的客人。”
打消了凱因斯教授心中的忐忑,羅炎微笑著收下了桌上的那封信,拆開瞧了一眼。
信中的確是米勒的筆跡。
他的助教對這位曾經的教授多有推崇,稱其無論是在虛境研究還是魔法研究領域,都屬于頂尖的學者。
其實這些都是其次了。
羅炎更看重的反而是他身上蘊藏的其他特質。
一個挨過封建毒打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封建的弊病在哪里。
如果他不打算讓雷鳴城的孩子們淋一次他淋過的雨,這位凱因斯先生一定能在雷鳴城建立一所真正的大學。
而不是建立一座“行會式”的學校,把學邦模式照搬過來,糊弄雷鳴城的市民們。
雖然學邦的模式是有可取之處的,但唯有加以改良才能適應新的時代。
看著似乎還在思考中的親王殿下,凱因斯搓著那雙因為長期握持法杖而布滿老繭的手,眼中帶著一絲希冀與忐忑。
“……殿下,我雖然落魄潦倒,但我畢竟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鉑金級施法者,相信以您的眼光一定能看得出來。”
“不止如此,我在源法學派鉆研已久,無論是源法理論還是煉金術,亦或者魔藥的調配,我都有著幾十年的造詣……還有虛境,呃,這個您也許瞧不上,但如果您或者您親戚中有適齡的孩子!我可以適當地教他們一點。如果未來他們打算去學邦進修,這些知識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大有幫助的。”
此時此刻的他簡直就像推銷過季商品的雜貨鋪老板,語氣卑微得簡直不像魔法師。
他甚至忘記了,科林親王的孩子哪輪得著赫克托教授來刁難,一封推薦信就解決了。
沒本事才需要去猜虛境里有什么。
“我不奢求什么高位,一個家庭教師的職位就好,或者客座法師也行。”
“至于待遇……我只需要一座小型法師塔作為我的實驗室,足以讓我在人群聚集的高處冥想就可以了。這并非我的嗜好,只是源法理論的冥想術確實需要這樣的環境。”
他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豎起三根指頭。
“另外……我個人不需要工資,但我需要一筆研究經費,每年大概在3000金幣左右。我會告訴您這筆錢每一筆都花在了哪,以及產生了怎樣的成果,您看可以嗎?”
說完這番話的凱因斯,心臟怦怦跳得厲害。
三千金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筆錢對普通人來說,是幾輩子都花不完的巨款!
不過他倒不是有意獅子大開口,而是研究魔法的確燒錢,并且這種燒錢與其他領域不是一個量級。
許多稀有的材料都得通過冒險者公會來采購,而冒險者們都是拿命去換的。
不止如此,許多像是魔晶這樣的基礎耗材,想要大規模的采購也是極其費錢的。
畢竟地表的魔晶儲備并不多,開發度也不高。
學邦的魔晶大多都是從萬仞山脈里的矮人那兒買來的,而那些矮人只認帝國的金幣,連諸王國發行的銀幣都不怎么認。
不過他倒是聽說坎貝爾公國好像有什么魔晶礦?據說在一個什么格斯男爵的手上,科林親王有門路搞到。
如果真是如此,那倒是能省下不少。
事實上,這也是他來這里的原因之一。
凱因斯心中如此想著,而科林親王也終于將信看完,臉上帶著優雅的笑容看向了他。
“凱因斯先生,很遺憾我并沒有子嗣,我的親戚里面大概也沒有需要啟蒙的孩子。”
凱因斯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剛剛挺直的脊背也一下子垮了下來。
也是……
一位權勢滔天的帝國親王,怎么會缺人為他效力呢?
貴族的榮耀可不是一個家族的榮耀,而是一群依附于貴族的家族。在這些家族之中,誕生幾個靈魂高貴的超凡者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
哪怕是鉑金級法師,對于這種頂級貴族來說,或許也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我明白了。”凱因斯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伸手去拿那頂圓頂禮帽,準備起身告辭,“實在是抱歉,唐突打擾您。”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帽檐的那一刻,羅炎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優雅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愉快。
“您誤會了,凱因斯先生。我并沒有說您不適合為我工作,我只是想說……讓一位曾經的學邦教授,堂堂鉑金級的法師來給小孩子當保姆,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凱因斯的動作頓住了。
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那位年輕的親王,渾濁的瞳孔里似乎萌發了希冀的光芒。
羅炎身子微微前傾,從那天鵝絨沙發上坐正了起來,目光如炬地注視著眼前這個落魄的學者。
“凱因斯先生,如您來時所見的那樣,這座城市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里有了比圣城更快的馬車,有了比圣克萊門大教廷更高的鐘樓,但還缺一位能夠讓我們的年輕人真正站在高處的智者。”
“我們正在籌建一所世俗化的綜合大學,它將向所有有天賦的年輕人敞開大門,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能夠在那里接受平等的教育,只要他們能夠向我們證明他們是這塊料。”
“為了籌建這座大學,我需要一位能夠從零開始搭建教學體系、且在特定研究領域擁有足夠威望和學識的領路人。”
看著眼睛瞪大的凱因斯教授,羅炎臉上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容,語氣卻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凱因斯教授,作為未來的雷鳴城大學的首席董事兼榮譽校長,我正式邀請您擔任雷鳴城大學的首任校長!至于薪水和實驗室……”
他頓了頓,笑著說道。
“我們會按照學邦賢者的規格為您配置,只要您能把這所大學辦起來,經費不設上限。”
他又不是沒去學邦進修過,那里的研究經費貴無非兩個原因,一個是帝國的印鈔機兜底,一個是魔晶確實少。
來自地獄的羅炎議員會缺魔晶嗎?
魔晶炮都是他的產業!
至于稀有的魔法素材?
魔王大人正愁玩家沒活干,閑著無聊給他找事兒呢,直接印點兒冥幣讓玩家去弄就是了!
凱因斯徹底愣住了。
他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科林親王,大腦一片空白。
他只是來這兒求職當個家庭教師而已,沒想到居然被委任了一所國家級大學的校長。
而且經費不設上限……
這巨大的落差讓他一時失語,仿佛從現實的泥潭,掉進了另一個不真實的虛境里。
足足過了半分鐘,凱因斯才猛地回過神來,顫顫巍巍的從沙發上站起。那雙眼睛里涌動著狂喜,更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激。
“殿下……”
他深深地彎下腰,行了一個最標準的法師禮。
“我愿為您,和這座城市,獻上我所有的智慧!”
“我期待著您的表現。”羅炎欣然點頭,為自己手下又多了一員鉑金級的魔將而欣慰不已。
德拉貢家族還是太拉了,十八魔將折損得只剩那么幾個,還怪人類太狡猾,領地離魔都太遠。
什么叫為地獄開疆拓土?
這才叫為地獄開疆拓土好嘛!
與此同時,莊園會客廳的窗外,兩只不安分的小腦袋迭在一起,眼中炯炯放光。
不愧是兄長大人——
幾句話的工夫就將一位鉑金級強者收入帳下!
簡直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