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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打成一片的兩家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魔王大人深不可測

  奧斯歷1054年的早春。

  當火車的轟鳴聲震落了雷鳴城郊區風車上的碎雪,姍姍來遲的陽光也終于融化了羅蘭城最后一絲積雪。

  對于萊恩人來說,剛剛過去的冬月里發生了許多事情。

  無論是家門前,還是鄰居家里。

  就在人們打算忘掉那段不愉快的記憶,并開始新的生活時,他們尊敬的國王西奧登·德瓦盧陛下也終于想起來,他好像忘了做一件事情。

  身為萊恩王國的陛下,他應該對那場“不幸的”火災說點什么,免得以后有人在他背后蛐蛐。

  翌日,城堡露臺前的廣場,盔甲锃亮的王宮衛兵盛裝佇立,中間擠滿了衣冠楚楚的羅蘭城市民。

  他們之中有王宮衛兵的親屬,也有手眼通天的包稅人,以及掌控城市經濟命脈的行會首領。

  除此之外,則是那些替貴族打理生意的商會會長,以及遠近聞名的神職人員和醫生。

  在廣場的最角落,靠近衛兵的門樓旁,還站著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以及為他們作畫的宮廷畫家。

  他們是大火中幸存下來的幸運兒,此刻正茫然地張望著四周,顯然不明白為什么整個羅蘭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聚集在這里,也沒人告訴他們。

  現場的氣氛熱鬧得就像過節。

  若不是到場的人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人們幾乎都要忘記這是一場哀悼會,轉身去尋找那慶祝婚禮的香檳。

  正午時分,國王西奧登身著樸素的深色長袍,面帶悲痛,終于出現在露臺之上。

  他緩緩走到露臺邊緣,雙手扶住了石欄,面對著下方廣場上那些翹首以盼的市民們,用沉重而沙啞的聲音開口道。

  “羅蘭城的市民們,我的子民們,你們受苦了。”

  “就在一個月前的冬月,一場無情的火焰吞噬了我們的家園,奪走了我們的同胞。那真是一場可怕的災難,數萬人在大火中死去,我聽說……直到昨天我們才將所有能找到的尸體埋葬。”

  西奧登的聲音仿佛哽咽了一下,抬手按住胸口。一旁的侍衛連忙上前扶住了國王,卻被那衰老的手掌一把推開了。

  “然而,我們沒有被打倒!”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激昂,扶住欄桿的雙手握成了拳頭,蒼老的臉上竟是擠出了幾分激動的紅潤。

  仿佛——

  和真的一樣。

  “是你們的頑強,你們對王國的忠誠,使我們一同度過了這個艱難的冬月!一同度過了難關!”

  “今天,請讓我們在這里,一起為那些在火災中不幸逝去的同胞禱告!”

  廣場上一片肅靜,與年邁的國王一起進入了沉痛的哀悼。

  沉默持續了大約半分鐘,西奧登緩和了激昂的語氣,就像一首史詩正從激昂的高.潮轉向舒緩的間章。

  “我必須得說的是,在這場災難中,我們并非孤立無援!我們的皇家衛隊是最英勇的小伙子,當那沖天的火光遮蔽了月亮,是他們奮不顧身地沖進了燃燒的貧民窟,即使那些貧民沒有為他們貢獻過一分稅款……他們,是真正的英雄!”

  人們鼓起了掌。

  西奧登點點頭,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他還沒講完,可以等他講完了再鼓掌。

  “此外,我還要特別表彰,”西奧登的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某處,“我們的經濟大臣威克頓男爵!”

  威克頓男爵從前排人群中走出,謙卑地鞠躬。

  “陛下,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正是威克頓男爵,”國王贊許地看著他,毫不吝嗇聲音中的褒獎,“在災后第一時間不辭辛勞,妥善安置了那些受難的幸存者,為挽救所有蒙受損失的市民做出了杰出的貢獻!”

  “這是我應該做的。”威克頓男爵再次鞠躬,聲音卻有些顫抖,似乎是在向心中的神靈祈禱。

  等待威克頓男爵從仆人手中領取了屬于自己的勛章并退下,西奧登深吸一口氣,用虔誠的語氣宣布。

  “為了哀悼在這場大火中死去的萊恩人,也為了向圣西斯祈求未來的平安,我將以國王的身份吃素一周,以示我的虔誠與悲痛。不必勸我……這是我身為王室的義務。”

  廣場上先是死寂,隨即便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抽泣聲,還有人邊拍手鼓掌邊抹著眼淚,看起來像在扇自己耳光。

  尊敬的陛下居然愿意為死去的平民“吃素”一周禱告!

  這是……何等的仁慈!

  不得不夸贊一句,這的確是第一次,德瓦盧家族從未如此體恤平民……雖然以前平民也沒這么多就是了。

  羅蘭城的面積是雷鳴城的三倍,人口也是后者的三倍,達到了恐怖的三百萬人。

  這還是有統計的人口!

  而這也是為什么西奧登雖然將愛德華視作一個對手,卻從來沒有將他的野心真正放在心上。

  在國王的演講結束之后,身形干瘦的主教克洛德走上前來。

  他穿著樸素的黑袍,仿佛與國王的悲痛感同身受,用那如烏鴉叫聲一般干枯的聲音贊頌道。

  “陛下的仁慈與虔誠猶如圣光,我主必將庇佑如此虔誠的子民,聆聽眾生靈的懺悔與祈禱。”

  隨后,克洛德主教將目光投向了廣場的邊緣,高舉起枯瘦的雙手。

  “現在,請所有人隨我一同默哀。為逝者,也為我們仁慈的陛下禱告吧……愿他長壽!”

  廣場上,無論是城堡內的貴族,還是外圍的市民代表,都被這感人肺腑的一幕深深打動。

  無數人當場潸然淚下,為國王的“仁慈”和“犧牲”而感動不已。

  包括那些茫然無措的孩子們,也在衛兵的提醒下低下了頭。

  在全場低沉的祈禱聲中,國王西奧登似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全場,看有誰在偷看自己。

  見無人抬頭,他悄無聲息地轉過身,向身旁的主教點了下頭。

  ‘交給你了。’

  低頭的主教匆匆回了他一個忠心的眼神,以及一個諂媚的笑。

  ‘我辦事,您放心!’

  西奧登沒有看他。

  雖然很久以前主教是圣西斯教廷用于制衡世俗國王的存在,但在遠離圣城的萊恩王國,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教皇所愿。

  他既然有辦法將一個男爵送到總督的位置上,當然也能讓一個小丑坐到主教的高位上。

  無人注意到,當那年邁的國王背對廣場走入城堡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了一抹愉快的冷笑。

  那一張張倉惶而故作體面的臉,真是讓人百看不厭。

  他忽然有點兒期待起今天的晚餐,后廚端上來的是葷菜還是素菜了。

  羅炎最終還是搬出了“晨曦之擁”酒店。

  倒不是因為酒店的服務有任何懈怠,而是因為帶著兩個小拖油瓶在身旁,住在人多耳雜的地方實在太過不便。

  尤其是自從上次鬧出的動靜之后,整個雷鳴城都知道科林家族的另外兩位成員也來到了雷鳴城,并對兩個小家伙充滿了興趣。

  出于對雷鳴城市民的人身安全著想,魔王大人最終還是決定把薇薇安和南孚弄到郊區去。

  在羅炎的授意下,龐克迅速在雷鳴城的郊區為他物色了一套符合帝國親王身份的莊園。

  這里遠離鬧市,風景宜人,重要的是有高高的圍墻和樹籬,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當得知要從市中心搬到郊區的莊園之后,薇薇安連著不正常了好幾天。

  起初羅炎還以為是附近的教堂壞了風水,琢磨著要不要讓那兒的牧師搬走,后來發現這小家伙純粹是腦子又犯病了。

  至于魔王大人是如何發現的……

  那注定又是一段不會記錄在正史中的小故事了。

  總之,經過一番仔細的修理,薇薇安的大腦總算是正常了一些。

  此刻,羅炎正坐在午后草坪的遮陽傘下,端著一杯紅茶,內心深處正暗自期盼著地獄高等學院的開學典禮能早日到來。

  “……您的莊園真是品味卓絕,科林殿下,早知道雷鳴城的郊區有這樣的好地方,我也在這兒買套莊園,做你的鄰居了。”

  “哈哈,愛德華殿下過獎了,”羅炎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這套莊園也是我的仆人幫我購置的。如果不是帶著那兩個小家伙,我還是更愿意住在雷鳴城的皇后街,那兒的煙火氣息更讓我喜歡……迦娜大陸什么都不缺,就是人太少了。”

  愛德華·坎貝爾坐在他對面,發出了由衷的贊嘆。

  內戰的陰霾似乎已從他的臉上散去,那頭染白的銀發在陽光下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自打最繁忙的日子度過,這位公國的陛下已經成了這座莊園的常客。

  有時他不只是自己過來,還會把他的家人一起帶來。

  比如這次就是如此,愛德華將他的三個幼子都帶來了這里。

  九歲的麗諾·坎貝爾,穿著一身淺藍色的洋裙,金色的頭發扎成馬尾,就像一匹歡快的小馬駒。她繼承了坎貝爾家族的活力,此刻正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追逐著狼狽逃竄的南孚。

  八歲的理查德·坎貝爾,則完全是另一個極端。他小臉緊繃,手持一根木棍,神情嚴肅得像個小老頭。

  人類社會奉行圣西斯教會制定的教法,沒有長女繼承的說法,因此這位理查德應該就是未來的大公。

  他倒是挺像他的父親。

  最小的阿爾弗雷德·坎貝爾才三歲,還處于“什么都不怕但又最容易哭”的微妙階段,正抓著哥哥的衣角瑟瑟發抖。

  至于他為什么害怕,那當然是因為他們的面前站著真正的惡魔——薇薇安大人。

  羅炎對這幾個孩子并不陌生。

  包括他們的母親安東妮夫人,羅炎也曾有過幾面之緣。

  那是一位美麗而賢淑的女人,她將坎貝爾堡的內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很好地輔佐了她的丈夫愛德華大公。

  最讓羅炎印象深刻的,還是那個小阿爾弗雷德。

  當初他剛以科林的身份抵達雷鳴城時,這小家伙才剛剛滿月,愛德華還為他舉行了一場慶典。

  真是眼看著就長大了啊。

  包括艾琳……

  羅炎的思緒被一陣清脆的笑聲打斷。

  只見麗諾在追著南孚跑,小姑娘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南孚明顯有點招架不住了。

  由于羅炎禁止他用超凡之力,他愣是一點超凡之力都不敢用,完全是靠著堅韌的肉體以及意志力在硬撐著那正午時分的陽光。

  那陽光雖不至于致命,卻也讓毫不設防的他快被燒個半死了。

  而在草坪的另一端,火力全開的薇薇安則要威風的多了。

  “哇——!”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哭,三歲的小阿爾弗雷德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決堤而出。

  “庫庫庫庫……”

  環抱著雙臂的薇薇安一臉獰笑,毫不掩飾但由內而外的邪惡,忠誠的扮演著“魔王”的角色。

  “愚蠢的勇者!就憑你們也想挑戰我?也罷,我姑且承認你們的勇氣。我的門前正好還缺一個墊腳的地毯,就用你們的皮來裝點我的秘密花園好了!”

  以她鉑金級天才少女的戰斗力,即使不用超凡之力也能輕松將一個九歲孩子和一個三歲的小孩按在地上摩擦——

  呃,這好像也沒什么好驕傲的?

  “休、休想傷害我的弟弟!”

  理查德漲紅了臉,盡管被壓制,小小的身軀卻在奮力抵抗。

  只見他悲憤地揮舞著手中的木棍,驅散著心中的恐懼,并大聲吼叫,“你這個……這個壞蛋!我的騎士團……不會放過你的!”

  “嗚嗚嗚……哥哥,這個家伙好可怕……我們撤退吧。”阿爾弗雷德坐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倒是比上次多學了幾個詞。

  果然,冒險是最好的老師。

  薇薇安玩得不亦樂乎,顯然不打算這么輕易放過這兩個玩具。

  “庫庫庫!志氣不錯嘛,小鬼!可惜忘了告訴你,我啊,可是吸血鬼!而且是吸血鬼王族!哇——!看我吃了你們!”

  她猛地張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做了個驚嚇的動作。

  兩個小孩的臉色“唰”地一下全白了,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羅炎不禁陷入了沉思。

  或許他看走了眼,當初應該推薦薇薇安去魔王學院進修的來著。

  很顯然,無論從氣場還是天賦來看,她都比自己更像一個合格的魔王。

  不過想到魔王學院的畢業生大多都不是去當魔王,他瞬間又釋然了。

  學校的意義對這幫魔二代來說就是個托兒所,還是看凱撒親王的安排吧。

  不遠處,草坪那頭的南孚恰好聽到了老姐那句石破天驚的自爆。

  想到“近在咫尺”的裁判庭,他頓時膝蓋一軟,“吧唧”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聰明伶俐的麗諾公主見狀,立刻發出勝利的歡呼,一個翻身騎在了南孚的脖子上。

  “我贏咯!古塔夫!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騎士了!”

  “是是是……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受不了這個小祖宗,南孚有氣無力地呻.吟。

  很滿意他的反應,麗諾贊賞地點了點頭。

  “那么!從現在開始!古塔夫,你是我的馬了!駕!”

  南孚:“???”

  趴在二樓窗邊的塔芙咬牙切齒,嘴巴貼在玻璃上嘰里呱啦咒罵。

  科林家族的家人和坎貝爾家族的家人打成了一片,互有勝負。

  南孚倒是個紳士的家伙,明顯在讓著麗諾。這家伙再怎么不學無術,也是斷然不會輸給一個尚未覺醒超凡之力的人類的。

  至于薇薇安……

  很明顯又飄了。

  等回頭再收拾這家伙。

  羅炎默默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后不輕不重的放回了托盤。

  ‘鐺——’

  不遠處的薇薇安似乎預感到了威脅,肩膀不自覺一抖。

  可憐的理查德差點被打飛出去了,而這一次真得怪魔王陛下。

  “哈哈,真是有干勁的姑娘,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艾琳的影子。”

  看著這充滿活力的混亂一幕,愛德華發出了愉悅的笑聲。

  羅炎無奈地笑了笑。

  “我姑且把這當成夸獎好了。”

  愛德華咧了咧嘴,絲毫不在意被打飛出去的兒子。

  坎貝爾家族的人都是天生的騎士,即使沒有覺醒超凡之力,肉體的堅韌也異于常人,這點小傷最多讓理查德破點皮。

  愛德華并不是第一次帶自己的孩子來這里打擾,倒不如說他還挺感謝薇薇安肯入鄉隨俗地扮演魔王,陪自己的孩子們玩耍。

  沒了那些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貴族,現在“小愛德華們”的身邊只剩下那些阿諛奉承的家伙了。

  他們需要一個贏不了的對手,來阻止心中的驕傲變成傲慢。

  不過此時此刻,愛德華的目光卻并不在兩個兒子身上,而是聚焦在了麗諾和“古塔夫”。

  無論是以貴族還是平民的標準,兩人年齡差距都不算大。

  等到麗諾成年,古塔夫剛好也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現在訂婚是最合適的。

  至于薇薇安……

  長子能與私生子和解不失為一樁美談,但家族聯姻這種事情和私生子是沒半毛錢關系的。

  不受承認的血脈等于沒有血脈,至少在奧斯帝國的封建體系里,不受承認的子嗣除非獲得了父親“贈予”的頭銜,否則身份就是平民。

  何況就算不考慮這一點,愛德華也不大喜歡這個“明顯沒有受過良好貴族教育”的姑娘。

  “古塔夫真是個好孩子,”愛德華微笑著,意有所指地對羅炎說道,“他性格溫和,和我家的麗諾年齡也相仿。您看,他們玩得多開心。”

  羅炎微笑著沒有接話,心道果然如此。

  野心勃勃的大公似乎已經不滿足于艾琳殿下和自己的關系,也或許是自己若即若離的態度,讓這位陛下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愛德華的目光從兩個孩子身上移開,望向科林親王,語氣真誠地說道。

  “科林,我的朋友。坎貝爾公國與科林公國的友誼是我們雙方最寶貴的財富,也是兩國子民最寶貴的財富。我們都知道,牢固的友誼總需要緊密的紐帶來維系,而我想讓我們彼此之間的紐帶比以往更長久。”

  這暗示已經不是暗示了,幾乎就是明示。

  坎貝爾家族希望與科林家族建立更緊密的關系!

  然而很遺憾。

  南孚的身份實在過于特殊,羅炎還真沒法替他做主。

  “大公閣下厚愛了。麗諾小姐如精靈般可愛,只是不巧,”羅炎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遺憾,“古塔夫……他的家中早已為他定下了婚約,恐怕是要辜負麗諾小姐的青睞了。”

  “這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請忘了我剛才冒昧的提議。”

  愛德華·坎貝爾的臉上果然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

  然而他畢竟是一國之主,這絲遺憾也只停留了一瞬間而已。

  他端起紅茶,仿佛剛才的提議只是一個尋常的玩笑,隨后自然地切換了話題。

  羅炎也很配合他。

  畢竟,談及科林家族越來越亂的族譜,只會讓他的大腦高負荷運算。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聊一些輕松一點兒的話題。

  兩人的話題從迦娜大陸的風景,很快轉移到了雷鳴城的改革上。

  顯然愛德華是有意為之。

  在談及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神色明顯變得專注而銳利。

  “科林殿下,如您所看到的那樣,雷鳴城的改革已經進入了深水區。在這方面您的公國是先行者,許多事情我還需要聽聽您這位見多識廣的朋友的建議。”

  羅炎笑著抿了一口茶。

  “不敢當,科林公國的殖民地建設得其實還很原始,我只是恰好站在了巨龍的肩膀上。”

  “您太謙虛了,”愛德華搖了搖頭,“您對貨幣的見解連安第斯先生都大開眼界,我相信您一定還有更深刻的見解。”

  羅炎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輕聲說道。

  “說具體的問題吧,如果我知道,一定知無不言。”

  “是關于錢!”

  看著放下茶杯的科林,愛德華坦誠地說道,“戰后賠償委員會的工作卓有成效。在清算了所有叛亂貴族的資產,并足額賠償了所有內戰受害者的損失之后,我們的賬上還剩下了一筆巨款。”

  這筆資金主要來源于對叛亂貴族持有的林場以及礦山的拍賣。

  不同于農田,這些東西沒法拿去補償給一般的平民,畢竟他們壓根兒沒有開發的能力,最多進山里打個野兔。

  只有那些符合資質的礦業公司,才有條件將坎貝爾公國豐富的自然資源利用起來。

  “……有時候錢太多也是一種幸福的苦惱,尤其是當太多人盯著這筆錢的時候,即使是我的幕僚,我也沒法輕易相信他們的意見。”愛德華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我想聽聽您的意見,您覺得我該如何使用這筆錢?”

  羅炎沉吟片刻,目光投向草坪。

  南孚還在被麗諾追得滿地打滾,而薇薇安已經開始教兩個小“勇者”如何更威風地持劍了。

  顯然她并不會劍術,只是裝模作樣的嘿嘿哈哈,然而兩個未來的勇者卻以為得到了“魔王”的真傳,顯然已經被她帶溝里去了。

  “……如果您實在不知道把錢花在哪,”羅炎略加思索,從薇薇安的身上收回目光,微笑著說,“不妨投資教育吧。”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

  “財富終會耗盡,但知識可以傳承。您的子民不能永遠只留在流水線上,他們也可以成為偉大的學者、工程師……或者更有用的人。即便他們這代人已經來不及了,他們也可以將希望寄托在孩子們的身上。而這個希望,只有您能給他們。”

  “教育……”愛德華咀嚼著這個詞,隨即露出了然的微笑,“科林,我們又想到一起去了。”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炯炯的看著科林,繼續說道。

  “不瞞您說,我正有此意將改革推進到教育領域。雷鳴城的學校大多把持在教會的手中,我們最優秀的人才都跑去研究神學去了,我一直覺得這是一種浪費。”

  客觀來講,教會學校提升了公國的識字率,填補了封建領主們的短板。

  然而如今的公國已經不再需要神甫們來做這件事,生產力極大豐富的他們完全可以憑借國家的力量來推進更專業化的教育。

  不只是眼前的利害,愛德華還看到了更長遠的東西。

  一群鉆研經文的神學家非但對公國的發展毫無益處,反而會源源不斷地產生更多的保守派。

  一個耗費數十年人生在神學領域的學者,他的人生已經和神靈的旨意徹底捆綁在了一起。

  在這種人眼里,誰想動一動那教堂上的磚頭,就等于要了他的狗命。

  他的反對者一直不只是德里克伯爵為首的傳統貴族,還有那教堂里的神甫。

  只是他得罪那些神職人員得并不多,神甫們也只是頗有微詞而已,并沒有旗幟鮮明地跳出來反對他。

  以后就未必了。

  羅炎安靜地聆聽著。

  他并不意外愛德華能看到這一點,倒不如說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我打算徹底改變這一點!”愛德華的眼中燃燒著野心的火焰,向他最信賴的盟友呈現了他心中的藍圖,“我打算效仿‘學邦’,在雷鳴城建立一所完全世俗化的‘雷鳴城大學’,專注于培育對公國真正有用的人才——尤其是精通魔法和煉金術的人才。”

  “同時,”他補充道,“我還打算效仿帝國,設立一所皇家工程院,專門研究機械工程以及蒸汽……古塔夫王國的科技令我震撼不已,也讓我不禁心生警覺,我們不能總依賴于異族的憐憫,我想您一定也是這么認為的!”

  這的確是一幅宏偉的藍圖。

  老實說,這位大公的表現有些超乎了羅炎的預期,以至于他不禁發出一聲由衷的贊嘆。

  “您的想法令我欽佩不已,我毫不懷疑……未來的坎貝爾人將感謝您今天的決定!”

  “哈哈哈,您過譽了。”愛德華謙遜地擺了擺手,緊接著身子微微前傾,終于將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和盤托出,“科林殿下,要實現這個藍圖,我正需要一位有經驗的領路人。”

  不等科林開口,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這位來自帝國的親王,用誠懇的語氣繼續說道。

  “您……有在學邦擔任教授的經驗,能否請您為雷鳴城大學的籌建多提供一些諫言?如果您不嫌棄,我們想請您來擔任第一任校長!或者名譽校長也行!”

  他倒是沒有指望科林殿下會來當這個校長,只是想著對方見多識廣,能站在過來人的角度提點建議也行。

  羅炎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波瀾不驚的瞳孔中漸漸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錯愕。

  “……您怎么知道我當過教授?”

  如果他沒記錯,他只對少數坎貝爾人提過自己曾在學邦“進修”過。

  這在貴族中很常見,尤其在帝國的貴族中,但“進修”和“任教”顯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難道演砸了?

  看著科林親王驚訝的表情,愛德華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隨后喚來了自己的仆人,取出一封貼著魔法封條的信封。

  “這封信今日一早寄到了我的宮廷,我的管家不認識寄信人,但在信封上看到了您的名字,以為是您在圣城的朋友搞不清您在這兒的具體地址……于是他便冒昧地替您代收了。”

  愛德華將信放在桌上,輕輕推了過去。

  “當然,我沒有看信中的內容,只是……”他指了指信封的正面,收件人的位置。

  只見那里明明白白地寫著——

致科林教授親啟  羅炎的目光凝固在了那行娟秀的字跡上,一時間不禁陷入了沉默。

  卡斯特利翁家族的火漆印。

  很明顯,是奧菲婭寄來的。

  “我這次來拜訪您,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將這封信親自交給您。”

  看著沉默不語的科林,愛德華的語氣誠懇無比。

  “當然,如果這一切只是我的誤會,請您諒解我的冒昧,請當我沒提過這件事……我們只是太需要一位像您這樣兼具學識和遠見的先生了。”

  愛德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科林殿下似乎不想透露自己在學邦的經歷。

  雖然這令人疑惑,但他不打算多問。

  畢竟學邦遠在坎貝爾公國的視野之外,介入與自己無關的事務只會給他原本的計劃帶來波折。

  也許……

  那段任教的記憶并不算愉快。

  所以,他在最后也給了親王一個臺階。

  羅炎按著眉心思索了許久,最終嘆息一聲,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愛德華殿下,您的邀請實在出乎了我的意料,請容我考慮幾天再給您答復。”

  “理解!”

  見科林殿下沒有立刻拒絕,愛德華頓時心中一喜,知道有戲。

  于是他不再談這事兒,轉而又聊起了斯皮諾爾伯爵領的風景。

  到這里,羅炎算是明白了,這位勵精圖治的大公還真是為了大學這點事兒來找他的。

  不遠處,背著小祖宗的南孚已經爬到了噴泉邊上,一副快虛脫了的樣子。不過倒不是麗諾太鬧騰,主要是被太陽曬的。

  而另一邊的兩個勇者,則是目光炯炯地跟在了薇薇安的身后,儼然已經變成了后者的小弟——

  “魔王陛下!”

  “陛下,我們今天去哪里打劫?”

  “庫庫庫,距離莊園大概五百米有個教堂,你們去替本大爺拆了它。”

  就算大公還能哈哈大笑出聲來,坐在旁邊喝茶的科林親王也沒法再淡定下去了。

  再不管管,地獄的歪風邪氣就要吹到他家門口了。

  “薇薇安。”

  羅炎的聲音很輕,就像穿過樹籬的微風,卻讓薇薇安“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雙膝發軟,兩股打顫。

  靈魂深處的恐懼被喚起。

  然而很明顯,這位在魔都橫行霸道慣了的小霸王并沒有服軟,還倔強地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血。

  “庫——有兩下子嘛,不,不愧是圣西斯選中的勇者!是,是在下輸了,任憑你處置好了。”

  說完,她還悄悄看了一眼羅炎。

  ‘我的演技怎么樣?’

  羅炎:“……”

  似乎預感到了那即將來臨的大風暴,薇薇安痛苦地合上了輕顫的睫毛。

  魔王的霸業……到此為止了嗎?

  顯然,她有點兒入戲太深了。

  這次愛德華有點兒笑不出來了,剛才顯然是逗小孩子玩的,但他總覺得這最后兩秒不像是演的。

  錯覺吧……

  “哈哈哈哈!”為心中的錯覺懺悔了兩秒,愛德華用更大的笑聲掩飾了剛才那不自然的遲疑,欲蓋彌彰地說道,“薇薇安小姐真是個有趣的姑娘,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啊。”

  羅炎嘆了口氣。

  “或許吧。”

  不同于老愛德華,兩個小愛德華在看到了薇薇安的反應之后卻是兩眼放光,崇拜地看向了坐在那兒的科林殿下。

  果然——

  這位才是真正的魔王大人!

  簡直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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