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圣城,圣克萊門大教堂。
在這座象征著帝國信仰中心的宏偉建筑之下,一間不為人知的密室里,教皇萊克·格里高利正閉目端坐于石椅之上,雙手合十,進行著每日例行的禱告。
與尋常信徒的禱告不同,格里高利九世的祈禱不僅是對神明的傾訴,同時也是溝通圣西斯的儀式。
通過與圣城下方的“靈脈”連接,他能夠感知到整個帝國的信仰脈絡,察覺到哪兒的信仰正在增強,哪兒的信仰正在衰弱,以及哪里正在滋生混沌的力量……
當然了,這儀式也并不是總那么管用,因為人們的信仰往往是隨著生活水平的變化,發生脈沖式波動的。
再加上現在的人動不動把“圣西斯在上”掛在嘴上,想來就算是圣西斯本人,也會對這茫茫如海的雜音感到迷茫。
神明尚且會困惑,更別說凡人了。
也正是因此,很多時候格里高利九世也只是例行公事,扮演著帝國“守靈人”的角色,提防潛在危險,同時借助靈脈的力量冥想。
這是教皇的福利之一。
英雄們往往需要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才能成為傳奇,但教皇只需要坐在圣克萊門教堂的地下室祈禱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就在格里高利心中開著小差,琢磨著圣城最近流行的那些抽象畫到底是什么來頭的時候,一股前所未有龐大的污穢氣息卻忽然闖入了他那一片寧靜的意識之海。
格里高利九世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那雙總是帶著慈祥的眼睛,此刻卻寫滿了錯愕與驚慌,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好恐怖的氣息!
那股氣息來自帝國遠東邊陲,似乎是黃銅關一帶,就在萊恩王國與矮人世界的交界處。
“那是什么東西……”他小聲喃喃念叨了一句,隨后再次閉上了眼,試圖用神念去追溯那氣息的源頭。
然而很遺憾。
靈脈的力量是有限的。
他只能感覺到信仰之力的潮起潮落,卻看不清那驚濤駭浪的背后藏著什么樣的褻瀆,更看不清是什么樣的玩意兒掀起了這場巨浪。
他只能模糊地感覺到,某個可怕的東西降臨在了這片土地上,它的威脅甚至達到了足以引發末日的程度。
若是任由那股力量繼續發酵下去,這場浩劫甚至有可能將整片土地都化作一片廢土!
不能再這樣坐等下去了——
現在正是裁判庭出手的時候!
聯想到之前看到的預言,格里高利九世背后被冷汗浸濕,衰老的身軀猛地站起。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憑空點向了一旁的燭臺,系在燭臺上的銀鈴一陣搖晃。
“叮鈴——”
清脆的鈴聲并未傳出密室,卻仿佛穿越了空間的阻隔,在神明的另一位仆人耳邊響起。
片刻之后,密室的石門無聲地滑開,一道身影恭敬地走了進來。
來者是一位身著漆黑修士長袍的中年男人,他的面容如同刀削般刻板,眼神中不帶一絲情感,只有對教條的絕對忠誠。
他正是裁判庭的最高長官,大裁判長希梅內斯。
教堂的裁判庭雖然不是帝國的最強者,但在面對地獄與混沌的時候,他們遠遠勝于一般的超凡者。
“教皇陛下。”
希梅內斯單膝跪地,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禮節,恭敬地等待教皇開口。
他知道,有大事發生了。
“我看見東邊的天空一片漆黑,來自虛空的污穢正如瀑布傾瀉在荒蕪的大地上……還記得我之前同你說過的那個預言嗎?它可能真的出現了。”
回頭看向了裁判長,格里高利教皇的聲音有些沙啞,“告訴我,裁判庭最近有沒有收到來自萊恩王國的報告?”
希梅內斯抬起頭,恭敬地回答。
“回稟教皇陛下,萊恩王國最近爆發了叛亂,名為綠林軍的土匪席卷了暮色行省的大部分地區。不過根據萊恩王國的主教的說法,那仍屬于凡人紛爭的范疇,遠沒有到值得我們擔心的程度。”
“不,絕非如此。”格里高利九世搖了搖頭,眼神前所未有凝重,“凡人的叛亂絕不可能引發如此純粹的邪惡,那毫無疑問是混沌的儀式……而且,極有可能已經完成了。”
看著臉色漸漸變化的希梅內斯,格里高利九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下達了旨意。
“希梅內斯,我要你去辦兩件事。”
“您請吩咐。”希梅內斯恭敬說道。
格里高利九世看著他,聲音威嚴地繼續吩咐道。
“第一件事,你即刻前往裁判庭,以我的名義啟動‘大天使降臨’的儀式。我需要一位‘力天使’的力量,降臨于帝國東境,對那股正在醞釀的邪惡降下神圣的制裁。”
聽到“天使降臨”這個詞,即使是像希梅內斯這樣表情變化不多的男人,其肩膀也不可抑制地微微一顫。
那并非因為恐懼。
而是興奮!
自打他記事以來,便聽過無數關于天使的傳說,卻從未親眼見過。
只因絕大多數時候,誕生在帝國境內的腐蝕都是用不著天使出手的,那些追逐著傳說的英雄們就足以將他們解決掉了。
沒想到竟然能在有生之年見證天使的降臨,作為一名狂熱教徒的希梅內斯,心中是無比激動的。
格里高利九世看著他,繼續說道。
“另外,我需要你召集裁判庭最精銳的‘裁決者’,親自前往萊恩王國平定混亂!”
力天使屬于九等天使的第二序列,其力量應該足夠制裁那遙遠的邪惡。
然而混沌并不會因為神選者的死亡而消失,這件事情格里高利九世心里也是清楚的。
萊恩王國的暮色行省距離帝國的核心領土實在是太遠了,世俗的國王又往往自私輕慢,唯有裁判庭才能徹底根除掉那里的污染。
他很清楚這可能會出現矯枉過正的情況,但眼下不是愛惜羽毛的時候。
希梅內斯雙目一片虔誠,恭敬頷首。
“遵命。”
圣克萊門大教堂前,一股肅殺之氣籠罩在往日人頭攢動的廣場。
一隊隊身披銀甲的圣騎士神色肅穆地站在各個路口,組成了一道凡人無法逾越的屏障。
面對那些前來禱告或朝圣的人們,他們禮貌地將信徒們勸返,指引后者去往城中其他教堂。
信徒們雖然不解,但面對圣騎士們所宣稱的神的旨意,也只能懷著困惑與敬畏的心情離去。
正巧這時候,哈維·米蒂亞男爵路過此地。
他原本打算去顏料商那里取回自己預定的材料,卻被眼前這幅反常的景象吸引。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走上前,向一位看起來是指揮官的圣騎士行了一禮。
“日安,騎士閣下。請問……這里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為何要封鎖大教堂?”
那圣騎士打量了他兩眼,自然認得這位尊貴的先生,倒是沒拿出敷衍一般信徒的那套說辭。
“教皇在主持儀式,需要回避閑雜人等。今天這里不適合祈禱,您去別的教堂吧。”
“儀式?方便問下是什么儀式嗎?”
圣騎士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我只聽說……好像是東邊出現了混沌的腐蝕。”
“東邊?黃銅關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
見這位騎士先生知道的也不多,米蒂亞男爵沒有堅持,謝過之后便從那圣騎士的身旁離開了。
如果是能公開的消息,最晚明天他就能在報紙上見到。如果是不能公開的消息……
問這家伙顯然是沒用的。
走到了街道的拐角處,米蒂亞男爵回頭望了一眼廣場的方向,卻見那圣克萊門大教堂里的十字架正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純凈而威嚴,如同一顆小小的太陽,將周圍的云層都染上了一層神圣的金色。
說實話,他從小在圣城長大,也是頭一回見到這般景象。
“真是……太美了。”
哈維喃喃自語了一句,只恨自己的畫板不在手邊,無法將那神圣壯麗的一幕描摹在畫布上。
不過好在他會魔法。
和許多駐足停留的記者一樣,他取出了懷中的錄像水晶,將那驚人的美景拍攝了下來。
另一邊,比圣城更遙遠的魔都,梅盧西內家族的莊園,一位衣著考究、面容陰柔的紳士正坐在庭院的涼亭,優雅地品嘗著紅茶。
只見在他的面前,一枚人頭大小的水晶正懸浮在石桌之上,澄澈的鏡面折射著幽暗的光芒。
那是一間光線昏暗的密室。
一位完全藏在陰影中的男人,正通過邪惡的儀式,恭敬地向他匯報著剛剛從圣城探聽到的情報。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吾主。圣克萊門教廷目前完全封鎖了大教堂,根據我們安插在教堂內部的線人匯報,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已經下令啟動最高等級的‘天使降臨’儀式。”
“天使降臨?”
梅盧西內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雙總是帶著慵懶笑意的眸子里,罕見地閃過了一抹驚訝。
“真是稀奇,我記得得有200年了吧,也許是100年……我記不太清了。到底是什么讓他們如此緊張,難道是混沌的神選者已經打到圣城門口了?”
站在陰影中的紳士微微搖頭,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應該……不只是神選者那么簡單。根據我的線人給我的消息,萊恩王國的東部地區出現了極其嚴重的混沌腐蝕,其規模與強度……疑似是某位混沌邪神的分身親自降臨到了凡世。”
梅盧西內的表情徹底變了,這次不只是驚訝,眸子更是寫上了一絲凝重。
“分身降臨?”
他不記得上一次天使降臨是什么時候,但混沌的分身降臨,在他印象中卻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通常情況下,虛空中的邪靈最多只是蠱惑一些天賦異稟的凡人成為其在凡間的神選者,散播混沌的腐蝕。至于分身降臨的情況,那都是寫在史詩中的故事了,是真是假還有的說。
魔都的學術界普遍認為,混沌所在的虛空與“主物質位面”是存在一道墻的,又或者虛空本身就是一道墻。
精神能夠影響物質,物質反過來當然也能影響到精神,因此藏在虛空里的邪靈通常是很忌諱分出一絲神念滲透到“主物質位面”的。
這就好像對著巖漿吹氣沒有任何風險,但把手伸進去撿東西卻有可能被高溫燙傷。
是什么……讓祂們變得如此大膽?
梅盧西內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而也就在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家伙。
那個被帕德里奇家族看中的“女婿”,之前在魔都鬧得滿城風雨的羅炎議員,此刻似乎就在萊恩王國?
聯想到之前突然突破瓶頸的科林家小姑娘,梅盧西內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十指交叉在了一起。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靜候在密室中的那人恭敬說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梅盧西內思索了一會兒,借神像之口,慢條斯理地說道。
“不必。”
“替我繼續留意遠方的消息就好。”
籠罩在暮色行省上空的黑云不止引起了帝國的注意,也吸引了魔神仆人們的目光。
而關注著那片土地的人還遠遠不只這些。
此刻無論是伊格德之樹上的精靈,還是高山王國的矮人王,亦或者大賢者之塔上的賢者,都朝著那股氣息的方向投去了驚訝的目光。
老實說,在和烏爾戈斯分身對上視線的一瞬,羅炎已經按捺不住開溜的沖動了。
然而當他察覺到那燃燒在烏爾戈斯瞳孔中的好奇時,他便立刻打消了戰略轉移的念頭,沒那么急著開溜了。
好奇意味著不了解。
不了解意味著有裝神弄鬼的空間。
而說到裝神弄鬼,那他可太擅長了。
‘魔,魔王大人,你快點說些什么啊!’被那兩顆如同太陽一般的綠色眼球注視著,悠悠被嚇得直哆嗦,連聲音都結巴了起來。
很顯然,雖然魔王還能繃得住,但魔王養的狗已經快要憋不住尿了。
‘你別說話。’維持著面無表情的表情,羅炎在心中回了一句,同時飛快地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見那個渺小的家伙始終沒有回答自己,烏爾戈斯漸漸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祂本身也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神。
數百米高的鼠軀微微前傾,在那恐怖的威壓之下,整片大地都仿佛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所幸這時候,有人比祂更坐不住——
“給我死!!!”
磐巖劍圣岡特發出一聲怒吼,將半神之力推動到了極致,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天空的流光躍向空中。
只見他手中的巨劍裹挾著無邊的劍氣,直刺向那巨大之鼠的心臟!
然而面對這足以劈開山岳的一擊,“永饑之爪”那雙綠色的巨眼,卻連看都未看他一下。
祂只是隨意地伸出了前爪,揚起一根沾滿污泥的黑指甲,輕輕點在了那呼嘯而來的劍氣之上。
“嗡——”
那是一聲仿佛來自虛空的悶響。
一道肉眼可見的墨綠色波紋,從那爪尖與劍鋒相碰的中心轟然蕩開,瞬間橫掃過整個戰場!
在那無邊的威壓之下,無論是鼠人還是人類,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了喉嚨,幾乎要窒息而亡。
被抓住的不只是咽喉。
還有他們的靈魂!
他們仿佛聽見了無數個世界的哭嚎,和那永不停歇的折磨相比,就連地獄最殘酷的角落都能稱之為善良。
卡蓮的眉頭微微蹙起,忍不住將手放在了胸前,按住了心臟的位置,幾乎就要暈眩過去。
站在更遠處的艾琳倒是沒受到太大影響,不過也被那無邊無際的威壓給震撼到了。
這就是……神靈的力量嗎?
巨人踏入了孩童的樂園,那顯然是不屬于這片世界的力量。
作為試圖向神明發起挑戰的岡特,更是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沖擊,只見其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重重轟在了數公里之外的戰場邊緣!
塵埃沖天而起!
看著岡特消失的方向,布倫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瞪大的雙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見過岡特的本事。
尋常的混沌神選在那家伙手上連一招都撐不下來,而此刻戰無不勝的他卻連一招都撐不住。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烏爾戈斯收回了指甲。
那雙慵懶的鼠眼,始終注視著戰場上那道“渺小而有趣”的身影,沒有挪開哪怕一秒。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
“那個用‘以太’編織的玩具,到底是誰給你的?”
與那兩顆燃燒著的綠色太陽對視著,羅炎面無表情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趁著劍圣挨打的這會兒功夫,他終于想好了自己的開場白。
“為什么一定得是別人給我的?”
烏爾戈斯明顯愣了一下。
顯然祂沒有料到,得到的會是這樣的回答。
祂的嘴里發出了遲緩而沉悶的笑聲,就像萬千只老鼠在祂的喉嚨里磨牙。
“哈哈哈……有趣的回答,不是別人給你的,難道還能是你自己弄出來的嗎?”
一個連自身所在世界都沒探索完全的土著,竟然宣稱自己領悟出了能夠觸摸虛空的力量。
他從沒聽過這么好笑的笑話!
看著放肆大笑著的“永饑之爪”分身,羅炎微微一笑,操作著萬象之蝶向祂的方向飛去。
萬象之蝶有個極為特殊的特點,那便是存在感極其微弱,除了被目光直接鎖定之外,依靠精神力幾乎無法感知到它的存在。
它就好像一只普通的飛蟲,穿梭在腐臭的蠅群之中,避開了烏爾戈斯那赤果的目光,飛向了祂分身頭頂的那片黑云。
趁著祂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身上。
與此同時,羅炎用帶著一絲鄙夷的聲音,慢條斯理說道。
“……真是可憐的家伙,除了吃什么也不懂。”
烏爾戈斯停止了那低沉的笑聲,一雙鼠眼微微瞇起,幽綠色的瞳孔中閃爍著一絲不懷好意的光芒。
“你的語氣讓我想起了一個討厭的家伙,而你的力量剛好又和那家伙很像。”
“為什么是像?”羅炎淡淡笑了笑,“就不能‘是’嗎?”
烏爾戈斯的瞳孔猛地一縮,不過很快便放松了,那喉嚨里再次發出了嘲弄的笑聲。
“你在戲弄我……諾維爾的世界可沒有你這里這么無趣,我雖然沒有去過那里,但我也是瞧過一眼的。”
“任何世界一開始不都是這樣的嗎?”
羅炎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看著祂,將策展人送給自己的那句謎語,原封不動地扔給了祂。
“只要你存在的足夠久就會發現,時間其實本不存在。”
烏爾戈斯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時間本不存在……
身在虛空之中的祂當然知道,可一個尚未擺脫物質牢籠的土著怎么可能篤定地說出這句話?
即便這個土著或許比其他土著聰明,摸透了一點超凡之力的本質,以及虛空的皮毛。
結合那從開始便一波三折的獻祭儀式,烏爾戈斯幾乎一瞬間便意識到了一種可能——
眼前這家伙只說了一半的實話!
那個用“以太”制作的玩具,搞不好真是這家伙做出來的,只不過不是現在的他,而是未來的“祂”。
換而言之,這人根本不是什么“瘋語者”,正是“詭譎之霧”諾維爾本尊的過往!
這里,是詭譎之霧的老家!
意識到這一點的烏爾戈斯非但沒有任何喜悅,那張丑陋的鼠臉上反而露出了一抹懼怕。
能夠縱橫虛空的邪靈或許是瘋子,但絕不可能是傻瓜。
祂可不會愚蠢地認為,自己只要殺了年輕的諾維爾,就能讓諾維爾消失在虛空中了。
因果不可能倒置。
祂既然已經在虛空中見過了諾維爾,就注定了祂在廣泛的因果中,不可能殺死那家伙!
至少,不可能殺死過去的祂!
正所謂“神通不敵業力,業力不敵因果”,就是這個道理。
那個扛著大劍的神選者就算再練個一百年的神通,哪怕以萬分之一的概率打贏了“永饑之爪”的分身,也必不可能根除“永饑之爪”留在這片宇宙中的業力。
然而“永饑之爪”也有自己害怕的東西,其一是來自其他神靈支配的業力,其二便是在業力之上的因果。
如果這里是詭譎之霧的過往。
那么不管祂或者其他混沌諸神做怎樣的努力,最終都一定是被當成經驗刷掉的結局。
因為這片宇宙的“未來”——
早已被決定好了!
對于征戰無數個宇宙的混沌諸神而言,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
那只數百米高的碩鼠,渾濁的瞳孔中漸漸流露出一絲懼怕。祂開始后悔把分身派到這里來了!
畢竟損失掉幾個信徒根本不足為惜,但祂的分身要是折損在了這兒,那祂的損失不知得吞噬多少個宇宙才能彌補回來。
雖然不知道“永饑之爪”的分身在那兒害怕個什么,但羅炎估摸著自己應該是成功唬住了祂。
說實話,他是有點兒驚訝的。
羅炎原本的預期是和在學邦的時候一樣,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自己人”,從而高抬貴手,又或者達成某種交易……然而他怎么都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害怕。
這樣的結果倒也不壞。
就在羅炎琢磨著如何讓對方知難而退,以及到底還要不要用已經埋伏在天上的“萬象之蝶”露一手的時候,一道圣潔的光芒忽然洞穿了漫天的黑云,差點把他的眼睛亮瞎。
發生了什么?!
天空一瞬間鍍上了金色,凍住了漫天的黑云,圣潔的氣息頃刻間覆蓋了陰魂不散的尖嚎,籠罩了整片戰場!
看著那突然鍍上金黃的天空和出現在天上的“鳥人”,羅炎完全沒有準備,一時間不禁愣在了原地。
那是……
天使?
他一直以為那是只存在于教廷壁畫上的傳說,倒是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見證它的降臨。
毫無準備的不只是魔王。
正在自己嚇自己的“永饑之爪”也被這光芒嚇了一跳,往后踉蹌了一步,差點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那粗長的鼠尾在戰場上亂擺著,掀起大片塵埃的同時,刮倒了一大片驚呆了的鼠人和玩家。
祂的眼中愈發驚恐,仿佛猜想得到印證了一樣。
果然——
當祂拍飛了一只神選者,很快就有天神的分身降下來!
祂毫不懷疑,就算自己一巴掌拍死了這鳥人,馬上又會發生更意想不到的意外!
譬如,掛在天上的太陽直接砸在祂腦門上!
這個世界不值得祂投入更多的力量,祂當然可以把通道撕得更大一點,但已經沒有意義了。
該死的諾維爾——
又擺了祂一道!
烏爾戈斯分身的嘴里發出驚悚的怪叫,那似乎是很難聽的咒罵,但只有祂自己能聽懂了。
羅炎不知道祂在詛咒著什么,但他能感覺祂應該不是在咒罵圣西斯,也不完全像是在咒罵詭譎之霧。
而是在此之上的某種存在。
或許是命運本身吧。
拄著大劍的岡特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那鍍上金色的天空,臉上同樣浮起了一抹難以置信。
圣西斯在上……
那是一只閃耀著金光的巨人,它左手托著王冠,右手握著長矛,身著羽毛編織的鎧甲。
他曾經在夢里見過它……
不同于抬頭一樣望著天上的岡特,卡蓮面色虔誠地單膝跪在了地上,向神子大人獻上了發自內心的禱告。
毫無疑問——
那是神子派來的天使。
到目前為止,只有那位大人向她和她身后的人們投來了憐憫的目光。
畢竟,總不能是連這片土地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教皇,又或者是那個袖手旁觀的國王,把這股神圣的力量請到了這里吧?
他們根本不配駕馭這股力量!
看到圣女殿下的動作,無數救世軍的士兵們也都紛紛效仿,獻上了虔誠的禱告。
包括黃昏城內的市民們。
也包括坎貝爾人。
也就在這時,站在戰場邊緣的羅炎猛然發現,自己的信仰之力竟然在緩慢的增長。
等一下——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難道那天使是我弄出來的?!
羅炎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估摸著應該是教廷出手了,使用了類似于核打擊的“戰略武器”。
雖然不知道代價是什么,但這玩意兒確實很牛逼,圣潔的光芒一時間竟是將混沌的氣息給壓制住了。
無數金色的光芒從那巨人的身上掉落,它用威嚴的目光注視著地上的碩鼠,隨后面無表情地降下了神圣的天罰。
它手中的長矛化作了一道墜落的烈陽,在無數鼠人絕望的注視下,砸向了那“暴食之鼠”的顱頂!
而他們尊敬的“暴食之鼠”,臉上居然露出了認命的表情,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
祂止損了。
而與此相對的,祂的信徒們則是徹底絕望了。
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信仰的崩塌,偉大的“暴食之鼠”放棄了他們!
可是為什么?
他們無法理解,他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凡人的悲哀莫過于此,很少有人能真正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他們還能繼續戰斗,但他們背后的神靈已經不想追加籌碼了。
那神圣的光芒毫無阻力地貫穿了“永饑之爪”分身的頭顱,在祂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座駭人的深坑。
“嘰——!”
地上的鼠人尖叫著逃竄,無論是奴隸鼠還是氏族鼠,又或者精銳的疫牙刺客,此時全都做鳥獸散逃跑。
那崩塌的鼠潮就像山洪一樣。
很快他們會逃回萬仞山脈的深處,將“暴食之鼠”已死的絕望帶回到腐肉氏族的巢都。
當初他們向暮色行省的人族輸出了多少死亡,很快他們就會承受多大的反噬與絕望……
至于那些來自異世界的神選之鼠,也都隨著那緩緩倒下的碩大鼠軀,在神圣光芒的炙烤下被蒸發。
他們發出不甘的尖叫,身上冒出黑綠色的濃煙,在業力的牽引下飄向了那被金光凍住的黑云。
那團由無數邪靈匯聚而成的黑云重新開始轉動了。
不過這次卻不是向外擴張,而是向著中間收攏,就好似鳴金收兵一樣,撤走了那遮天蔽日的帷帳。
至于那遍布戰場的“圣靈”們,也都在圣光的照耀下逐漸散去了瞳孔中的魂火,化作一縷魂魄回到了它們出征的地方。
“勝利!!!”
站在城頭的艾拉里克總督最先發出了勝利的咆哮,緊接著城墻上響起了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那歡呼聲震天動地。
即使隔著好幾公里,都能清晰地聽到!
救世軍的陣地,正單膝跪地禱告的雷登看了身旁的布倫南一眼。
后者似乎猜到了他想問什么,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看著那些正在消散的“圣靈”們強行挽尊道。
“麥田村的祖先們完成了他們的任務,被圣西斯派下來的天使帶回了天上……這正說明他們不是一般的亡靈,而是圣靈。”
他似乎也學會了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
不過雷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咧嘴笑了笑,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立于云端之上的天使似乎也沒想到勝利會來得如此輕松,一時間定格在了那里,失去了可以攻擊的目標。
或許召喚它的人并不在這里,無法追加下一道命令。
又或者它只是深諳“窮寇莫追”的道理,擔心把混沌給打急眼了,故而默許了那虛空背后的邪靈逃跑。
反正它也追不過去。
更殺不死祂。
不過,雖然那個閃著金光的鳥人沒了下一步動作,站在地上的羅炎卻動了心思。
看著天上不斷收縮的黑云,他忽然突發奇想,將埋伏在天上的“萬象之蝶”飛了過去。
虛空背后到底是什么?
他忽然有點好奇了。
這倒不是他作死,主要是“萬象之蝶”碎了對他也沒什么影響,而且他以前也干過類似的事情。
當初他去到策展人所在的宇宙,本身也是通過“萬象之蝶”過去的,頂多是無法發動位移技能交換過去罷了。
羅炎做好了隨時斷開的準備,控制著“萬象之蝶”飛進了那片黑云的漩渦中心。
那似乎是“永饑之爪”的眼睛。
在祂徹底閉上之前,他和祂對上了視線,并且意外地再次從后者眼中看見了驚慌。
“你在干什么?!我已經把這個世界讓給你了,把你的爪子從我身上拿開!?”
嗯……混沌之間還有這種協議嗎?
羅炎只驚訝了半秒,隨后便更加堅定地把“萬象之蝶”貼了上去,因為烏爾戈斯的反應告訴他這好使。
反正他又不是諾維爾,可沒簽過這莫名其妙的協議。
嚴格來說,他應該算祂的“爹”。
虛空中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咒罵,隨后那片黑云便在人們勝利的歡呼聲中,“砰”地一聲消失在了鍍滿金光的天空。
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只不起眼的蝴蝶。它被拉進了那通往虛空的孔洞之中,和那扭曲哀嚎著的邪靈們一起。
站在戰場邊緣的羅炎,臉上露出一抹震撼的表情。
虛空背后的世界——
他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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