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親王離去的次日清晨,整個圣城都浸泡在一種微妙的、由期待與不安交織而成的騷動中。
不是因為科林親王。
也不完全是因為圣殿騎士團。
而是因為一本突然爆火的——《科西亞男爵漂流記》
當走街串巷的報童們將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新一期《新世界報》分發到圣城的各個角落,幾乎在一瞬間就被翹首以盼的市民們一搶而空。
他們那狂熱的樣子,就像煙癮犯了一樣。
沒有任何的意外,《新世界報》的銷量再次創下了新高。而報紙上刊登的內容,也如同一顆投入湖面的深水炸彈,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最新一章的故事里,故事的主人公蒂奇·科西亞,在搭建好簡陋的庇護所后,于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開始飽含深情地回憶起他遠在帝國故土的、家族世代生活的土地——位于白露區的那片莊園。
他用細膩而充滿感情的筆觸,描繪了只有他家族成員才知道的細節:例如莊園東側那棵被閃電劈成兩半、卻依舊頑強生長的百年橡樹;例如農場小丘上那三塊被祖輩們當作界碑、排列成奇特三角形的巨石。
這些文字表面上是在抒發一個漂流者對故鄉的無盡思念,然而每一個讀到這些細節、又知曉內情的德沃爾男爵黨羽們,都會情不自禁地驚出一身冷汗。
那并不只是抒情而已。
在科西亞男爵的字里行間,分明都是在不動聲色地向圣城宣示著,科西亞家族對那片土地在法理上的不容置疑的所有權。
他在告訴那些蠢蠢欲動觀望著他的人,他在告訴那些忌憚于科林親王勢力而不敢輕易站在自己對立面的人。
他沒有忘記。
清算才剛剛開始。
這一章,科西亞男爵以一段慷慨激昂的醒悟作為結束語,同時也正式宣告了他自回到圣城之后未曾宣告過的野心——
“……我并不恨將我騙上船的船長,那家伙是個毋庸置疑的傻蛋,是一個被金錢俘虜的奴隸,是一個沒有信仰的可憐人,怎么罵他都不為過,但審判他的將是圣西斯而不是我。等回到岸上,我要將金幣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告訴他我們兩清了。”
“我亦不仇恨那個慫恿我應該振作起來的仆人,他是收了錢不假,但若不是對科西亞家族失望透頂,祖祖輩輩都在莊園里工作的他也斷然不會選擇背叛。”
“我要告訴那些仍然心存愧疚、心懷善念的人,科西亞男爵并不恨他們,除了原則不容妥協,沒有什么是不能原諒的。”
“在暴風雨來臨的夜晚,我做出了決定——”
“既然無上的神靈沒有讓我葬身于大海,一定是因為我的身上帶著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我會沿著我的道路繼續走下去,從哪里來就回到哪里,去拿回本就屬于我的榮譽和土地,并讓那真正懷著惡意加害于我的人下地獄,和他所侍奉的魔鬼待在一起。”
“恍惚中我聽見了祂在我的身前輕語——”
“‘魔鬼的奴仆們從你手中騙走的每一分錢和每一塊土地,圣光都會替你拿回來。’”
“‘這是我許諾給你的。’”
那“復仇的決心”與“虔誠者于恍惚中看見的神明”,無不撩撥著圣城市民們的心弦。
然而令人憤慨的是,這個短小無力的家伙下面又沒了。
除了在第二版連載的之外,這一期的《新世界報》還刊登了一條更勁爆的新聞。
它就像一枚定時炸彈,安靜地躺在了報紙的第三個板塊——
《百萬金幣的困境:科林親王的善意與帝國銀行的保守》
文章以一種悲天憫人的口吻,“客觀”地報道了“唐泰斯集團”為開發白露區,向帝國皇家銀行申請百萬金幣貸款卻最終被拒一事。
它巧妙地將此事包裝成一個“心懷故土、銳意進取的改革者”被“規則僵化、思想保守的舊金融體系”無情阻礙的悲情故事。
文章最后,筆者還對白露區未來的投資前景提出了“善意”的擔憂,暗示如果連科林親王這樣尊貴而慷慨的先生都無法順利完成融資,那么其他投資者的信心又該如何維系?
“——眾所周知,圣城的銀行只會把錢借給根本不需要錢的人,然而對于真正需要資金周轉的人卻視若無睹。誠然,借款者并非科林殿下本人,帝國皇家銀行有拒絕批準的理由,然而任誰都知道唐泰斯爵士背后站著的人是誰,而誰都知道科林殿下有多看好白露區的發展。”
如此重量級的消息,當然不只有一家報社盯著。
幾乎就在《新世界報》的最新一期報刊把事情捅出來的晚些時候,發行量更大的《圣城日報》便迅速完成了對當事人的采訪,并緊急加印了一批號外,為看熱鬧的市民們端上了故事的另一面。
在采訪中,帝國皇家銀行總行長霍根·諾拉措辭強硬地表示,唐泰斯集團從始至終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擔保物,自己不可能把“帝皇陛下的錢”借給一個“試圖空手套白狼的家伙”。
“……除非是科林親王殿下以個人名義,并以其在迦娜大陸的收益作為擔保,否則銀行絕無可能批準這筆貸款!”霍根行長在報道中如是說道,頭條上還附帶著他的魔術相片,將他的義正言辭刻畫的淋漓盡致。
這篇報道一出,圣城的輿論頓時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哪一邊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
在第二天的清晨,《圣城日報》接著報道了唐泰斯集團的反應。
埃德蒙·唐泰斯先生對霍根行長稱呼他為“空手套白狼的家伙”表示了極大的失望與憤慨。
他公開宣稱,正在“嚴肅考慮”將整個投資計劃搬去帝國其他對此更感興趣的行省。
甚至是帝國的附庸國。
這則消息如同一塊巨石,砸亂了所有在白露區投下重金的投機者們的心,也讓吃瓜看熱鬧的市民們大呼過癮。
好家伙——
唐泰斯爵士和帝國皇家銀行在報紙上罵起來了!
除了吃瓜看熱鬧的人之外,也有試圖趁火打劫的。
譬如圣城另一家實力雄厚的私人銀行——尖塔銀行的行長,便在接受采訪時不失時機地向唐泰斯集團拋出了橄欖枝。
這位紳士微笑著暗示,尖塔銀行非常樂意為“將給圣城帶來巨大繁榮的計劃”提供全方位的資金支持。
然而截至發稿前,埃德蒙·唐泰斯先生都并未就此事做出任何回應。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向記者表示,唐泰斯先生或許已經被圣城這冰冷的商業環境傷透了心。
他可能真的要離開了。
而這次科林殿下離開圣城,其實根本不是去學習什么魔法,而是去帝國的附庸國尋找更值得投資的機會了……
德沃爾男爵的新莊園里,午后三點的陽光溫暖而和煦,將廣闊的草坪染成一片耀眼的金綠色。
這里距離圣城足足有五十多公里,在報紙還靠馬車運輸的年代,那兒的風暴暫時吹不到這里。
此時此刻,拉爾夫·德沃爾男爵與他的鄰居威爾遜·盧德男爵,正在這片寬闊的草坪上進行著一樣歷史悠久的運動。
它的名字叫“門球”,簡單來說就是用力揮動長桿,將雞蛋大小的木球打入一鞋之寬的小門中。
這項運動在奧斯帝國的貴族之間頗為流行,它不僅是一項消遣,更是主人向鄰居不動聲色炫耀其廣袤土地的一種方式。
此刻,拉爾夫就在縱情享受著這份得意。
他看著身旁臉色不佳的威爾遜·盧德男爵,故意放慢了動作,享受著對方眼神中那毫不掩飾的羨慕。
“看來這次你下手不慢,也弄到了不少好土地。”威爾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酸意,他剛剛一桿揮偏,木球滾到了遠處。
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他斷然不會來這里受這鳥氣!
“彼此彼此。”
拉爾夫微笑著,姿態優雅地輕輕揮桿,輕盈的木球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咚”的一聲擦進了門里。
他滿意地直起身,以一種勝利者的口吻說道。
“對于德沃爾家族來說,拿下白露區的土地,就像將這顆球擊入洞中一樣輕松……你是清楚我的手段的。”
威爾遜的臉色更難看了。
自從吃下科西亞家族的土地之后,白露區就變成了德沃爾一家獨大,他和另一位男爵幾乎失去了存在感。
他沉默片刻,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走上前說道。
“拉爾夫,農民們手里的那些零散土地,我們都已經回收得差不多了。但真正的大頭,而且是最值錢的那頭,目前還在白露鎮上那些鎮民們的手里。”
“圣城的市民不足為懼,他們最多能從我們的手中撿些挑剩下的邊角料,你我都清楚,這場牌局上的競爭者只剩下了你、我還有特科姆男爵。如果我們自己打起來,只會白白攤薄了利潤。我已經聯系過了特科姆……我的意思是,我們三個干脆劃定好邊界,各吃各的,誰也不把手伸到對方的地盤上,如何?”
聽完這番合作的提議,拉爾夫并沒有立刻回答。
他瞇起眼睛,看著遠處那片屬于自己的、郁郁蔥蔥的林地,臉上露出了老狐貍般的笑容。
“威爾遜,我的朋友,你要知道,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土地當然也是一樣。”
有白露區分行行長哈克·奧爾頓的關系在,他的底氣充足得很。
在明知道手上這些土地的價值很快就會再翻一倍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愚蠢到同意威爾遜的提議,讓這頭饑餓的野狼從自己的餐盤里搶走哪怕一小塊肉?
他當然是全都要!
只要能憑借這樁穩賺不賠的買賣搭上科林殿下的關系,就連威爾遜手上的那份,他也未嘗不敢想!
威爾遜立刻聽懂了他話語中的傲慢與拒絕,也終于明白了這家伙邀請自己來這草坪上談事情的真正意圖。
這是赤果果的羞辱!
他的臉色由紅轉青,最終低聲咒罵了一句,猛地將手中的球桿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哈哈哈哈!”
看著“好鄰居”那氣急敗壞的背影,拉爾夫終于忍不住發出了暢快淋漓的大笑聲。
為了看到那家伙臉上的這副表情,他已經憋了很久了,現在終于不用繼續演了。
“看來我們的威爾遜先生今天出門踩了牛糞,心情不太好,愿圣西斯保佑他哈哈!”
總算笑夠了,拉爾夫自言自語地揶揄了句,將手中的球桿隨意地扔給一旁的仆人。
然而,他的得意并沒有持續太久,急促的呼喊聲幾乎是緊追著威爾遜氣急敗壞離開的背影飄了過來。
“老爺!老爺!”
拉爾夫回頭,只見自己的夫人米拉提著裙擺,臉上帶著一絲驚慌,快步從宅邸的方向跑了過來。
她的呼吸急促,手中緊緊攥著一份剛剛送達的報紙,看封面似乎是《圣城日報》。
“怎么了,親愛的?這么慌張,一點也不像你。”拉爾夫皺了皺眉,接過報紙,語氣中還帶著一絲責備。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報紙的版面上,看到那篇關于帝國皇家銀行拒絕為“唐泰斯集團”提供貸款的報道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尤其是當他讀到總行長霍根·諾拉那番措辭強硬、乃至于不留一點情面的回絕,拉爾夫的臉色更是變得一片蒼白。
圣西斯在上……
他居然敢稱呼唐泰斯爵士是空手套白狼!
一個小小的行長是怎么敢的!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爾夫拍了拍夫人冰涼的手,安慰道。
“別慌,親愛的。這……可能只是霍根先生和唐泰斯爵士之間的一些誤會。我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他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一些,謹慎地繼續說道。
“不過,這事兒確實有蹊翹。科林親王殿下前腳剛走,霍根行長后腳就敢和他的人翻臉……白露鎮的那些土地,我看我們還是先緩一緩,不要急著全部收到手上。”
帝國皇家銀行是帝皇的錢袋子,不像其他私人銀行,名義上并沒有哪一個特定的貴族站在背后。
然而,在權力意志決定著一切的帝國,“沒有背景”的另一層意思便是“任人拿捏”,換而言之誰都可以對這位無權無勢的銀行行長施加影響。
憑借著自己在圣城混跡多年的經驗,拉爾夫幾乎是一瞬間就摸透了整個事情背后的脈絡。
毫無疑問——
科林殿下與圣城的某位大人物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而那位大人物又不想和科林殿下徹底鬧翻,于是通過這種恰到好處的手段來敲打風頭太急的殿下。
可是……
那個人究竟是誰?
難道是卡斯特利翁家族?
聽說安德烈一直想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科林殿下,但科林卻不識抬舉地百般推辭,這次更是匆匆離開了圣城,搞不好就是為了躲那位過于熱情的小姐。
卡斯特利翁家族如果將這里理解為恥辱,動用手中的力量進行報復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
如果這個理由成立的話,以那位親王最近在圣城的風流表現,有理由做這件事情的家族何止是卡斯特利翁?
拉爾夫的額前爬上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他曾以為自己是翱翔在天空的禿鷲……直到他面對真正的無形的權力之手。
圣城的元老院就像一座巨大的黑箱,即便是他也只能靠猜來判斷這背后的波譎云詭。
不過不管怎樣,小心總不會有錯。
暫停收購,靜觀其變,這是他能做出的最謹慎、最正確的判斷。
如果只是目前這些貸款,他最多是勒緊褲腰帶過一段時間苦日子,撐死了再向帝國皇家銀行白露區分行追加一些抵押資產,倒也不至于讓德沃爾家站在破產的邊緣。
然而,米拉的下一句話,卻像一柄冰冷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
她的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顫抖,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喃喃自語。
“晚了……親愛的,已經太遲了。”
“太遲了?!什么太遲了!”
拉爾夫的聲音下意識提高了幾分,伸手抓住米拉冰冷的雙肩,急切地追問道。
“我昨天晚上不是說先等等看嗎?!你背著我做了什么?”
米拉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不住地顫抖著,連手中的那份《圣城日報》都拿不穩,飄落在地。
她沒有回答,只是用顫抖的指尖從隨身的手袋里取出了一份剛剛簽署、墨跡上似乎還帶著余溫的契約。
“我,我沒有背著你……我們商量過!”她的聲音破碎,帶著哭腔,“就在半個時辰前,在威爾遜男爵來訪之前……我按照我們商量好的計劃,為了搶在他和特科姆男爵前面徹底鎖定我們在白露區的勝局……”
拉爾夫一把奪過那份契約,他的目光迅速掃過上面的條款,瞳孔在瞬間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米拉的聲音在他耳邊繼續如夢囈般糾纏著,又像隔了數千公里那么遠,讓他精神游離在恍惚的邊緣。
“我……我把我們所有的流動資金,整整三萬金幣,全都作為定金付了出去,拿下了鎮中心商業街最后那幾處最關鍵的店鋪和住宅。而且……為了湊齊剩下的款項,我把之前抵押給白露區分行的土地,再次抵押給了尖塔銀行,借了一筆為期三個月的短期貸款……”
“尖塔銀行?!”
拉爾夫發出一聲不敢相信的嘶吼。
他當然知道那家銀行,那是圣城里最貪婪的放貸者,以高效、膽大和同樣高得嚇人的利息而聞名。
他是貴族,倒是不怕那些禿鷲的催賬手段,但問題在于,她居然把已經抵押給帝國皇家銀行的土地做了二次抵押!
拉爾夫的臉色變得慘白,再也無法裝作淡定的樣子。
在帝國,誰都可以挪用帝皇的錢,反正帝皇暫時也用不上。然而這里有個前提是——不能太明目張膽。
二次抵押就屬于明目張膽地搶劫了。
就算他想先償還帝國皇家銀行的債務也不可能,因為按照帝國的法律,帝國皇家銀行的償債順位是低于私人銀行的。
哪怕他把錢還給了帝國皇家銀行,尖塔銀行也能通過法院的程序,將他已經還給帝國皇家銀行的錢執行走。
這條法律設計的初衷,就是為了防止他們這些無法無天的貴族,同時將土地抵押給帝皇的銀行和私人銀行,然后只認前者的借條不認后者的,又或者干脆宣布破產,讓帝皇的銀行和私人銀行為他們兜里的屎打起來。
而且,若是讓尖塔銀行知道,他們的土地已經抵押給了帝國皇家銀行,卻沒有將地契放在白露區分行,只怕連批準貸款給他們的哈克都會有麻煩!
雖然全帝國的貴族都是把地契放自己的保險柜里,絕不可能給銀行,但這畢竟是不合法的。
拉爾夫感覺自己要瘋了,忍不住吼了出來。
“為什么……你為什么會找他們?我們不是已經打通了分行長哈克的關系嗎?你為什么不直接找他!”
“我也想,但他不同意!”米拉哭著說道,“他非和我說,科林殿下可能得罪大人物了,這項目恐怕批不下來了,他還說……要我把地契放在他那里!”
“這個蠢貨!都這個節骨眼上了,他還想跳車!”拉爾夫破口大罵,一時間卻不知道該罵誰。
或許,若是她夫人真把地契給了哈克,說不定事情反而沒這么糟。
至少他們不會在本就已經沉重的杠桿上再加一道。
“……我只能找其他銀行,而只有他們承諾能在一天之內放款,讓我們能搶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完成收購……”米拉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無助,用帶著哭腔的聲音繼續說道,“我簽署完契約,派人送走尖塔銀行的代表,才收到這份報紙……誰能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
“啪嗒。”
那份象征著他們“輝煌勝利”的契約,從拉爾夫僵硬的手中滑落,掉在了翠綠的草坪上。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那個尖塔銀行并不是突然冒出來的,當他們盯著科林親王的時候,別人也在盯著那位殿下。
自然而然的,他們就注意到了他這只自作聰明的土撥鼠。
拉爾夫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感覺天旋地轉,不得不伸手扶住一旁的仆人才勉強站穩。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午后三點的陽光依舊溫暖和煦,草坪上散落的門球和球桿在陽光下閃著光,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剛才那番暢快淋漓的大笑。
那笑聲此刻聽來,是何等的刺耳與愚蠢。
拉爾夫·德沃爾男爵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老爺!”
米拉的尖叫聲,在空曠而華麗的莊園上空,顯得那樣的凄厲而絕望。
仿佛天塌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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