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頭進來的青年,看到屋子里的景象之后,不由怔了一下,隨即面露詫異。
緊接著他轉身擺了擺手,不知道和誰說了一句什么,然后才推門走了進來,又半掩上了辦公室的門。
“小安,原來你在這里啊?”
周望一邊審視著屋子里的人,一邊笑著問道,“我剛才都沒有看到你,如果不是然姐提醒了我一句,我差點就走過去了。”
“周先生,對不起,我本來應該提前和然姐說一聲的,是因為發生了一點意外……”
小安也沒想到周望會突然出現,她松了一口氣之余又面帶羞窘的趕緊解釋道。
平心而論,小安是最不愿意讓周望看到此時自己的模樣的……或者說,是不想讓周望看到杜懷安。
這種心理和曾經的徐文茜有幾分相似,她既怕周望誤會,又怕周望因此突然意識到她原來是一個“有夫之婦”,從而對她更加嫌棄。
她剛才會默認杜懷安通過送錢來解決這種事情,潛意識里未必沒有這種心理的影響。
周先生?
聽到小安的稱呼,屋子里的人多少都有些茫然,一時間根本搞不清楚周望的身份。
只有杜懷安眉頭緊皺,總覺得周望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又很確定,自己并不認識對方,真是奇了怪了……
倒是那位王主任,在周望進來之后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在發現好像并沒有其他人跟進來,且走廊上也再沒有傳來什么動靜之后,他重重松了一口氣。
隨即在周望開口之前,王主任搶先詢問道:“請問你是誰……不好意思,我們這里正在辦公,能不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
因為周望畢竟是跟著視察組過來的,王主任還是存了幾分謹慎,說話之間也頗為客氣。
“辦公?”
實在搞不清楚狀況的周望,聞言看向了小安。
“就是在幫醒醒,也就是我的女兒辦入學,只是不是然姐幫我聯系的那位老師,是……是我前夫自己聯系的這位王主任,他還給了二十萬,不對,是五十萬出去……”
小安盡量用簡短的語言急促的解釋了一下。
“你這個女人在胡說八道什么,什么二十萬五十萬!”
王主任臉色一變,急忙呵斥了道。
杜懷安還在那苦思冥想,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倒是小安的父母見王主任有發火的趨勢,都是慌了神。
小安的父親張嘴就訓斥道:“小蕓,你給我閉嘴,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
“就是,男人辦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插什么嘴!”
小安的母親也剮了她一眼,伸手就要去拽她。
周望瞇了瞇眼睛,有些不解的問道:“這兩位又是……”
“他們是,是我的爸媽……”
小安有些羞愧的解釋道,甚至不敢看周望的眼睛。
“你的爸媽?親的?”
周望懵了一下。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小蕓當然是我們的親閨女!”
小安的父親當即不悅的說道,“倒是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我們閨女又是什么關系?”
周望一時不語,只是揉著額頭,消化著這片刻間接收到的信息。
通過小安的只言片語,以及和幾人的接觸,他終于搞清楚了事情大概的前因后果。
本來周望剛才見屋子里似乎鬧哄哄的,明顯帶著女兒的小安又神色悲苦,因為第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自己身后又跟著一大堆人,周望不想發生什么讓小安難堪的事情,這才叮囑了守在門口的林然一句,隨后獨自走了進來。
他著實沒想到,這教導處的辦公室里,居然還有這種“鬧劇”在發生。
周望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小安,在小安想說什么之前抬手制止了她。
因為此時,他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要搞清楚。
“我剛才聽說你是王主任,請問一下,你是哪個部門的主任?”
周望看向了王主任。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王主任卻是又警惕了起來。
“哦,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小安的老板,她現在在替我工作,本來今天她女兒入學,是我先聯系了孟老師的,只是因為視察的事情耽擱了,沒想到她這位前夫哥也聯系了你,我想著還挺巧的,就說認識一下……”
周望保持著平靜,淡笑道。
“你認識孟老師?孟樂楓?”
聽到周望的回答,自動腦補了合理性的王主任徹底松了口氣,臉色也不再那么溫和,而是皺起了眉頭,語氣也變得矜持了起來。
“原來你這個小伙子走的是老孟的關系啊,嗯,今天有大股東來視察,他是優秀教師代表,確實走不開身……我是教導處的王林,回頭你找老孟打聽一下,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
旁邊的杜懷安聽著,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但他此時卻更在意周望透露出來的身份,即他就是安小蕓背后的那個新老板。
本來雖然周望的年齡很難讓人重視,但因為他是跟著股東視察組的人群一起出現的,再加上那若有似無的熟悉感,所以杜懷安還心存幾分顧忌。
但一聽說對方只是認識學校的老師,也是來幫自己女兒辦事的,只是湊巧遇見,而王主任算起來,肯定是那個什么孟老師的頂頭上司了,他完全壓得住,杜懷安自然也就放下心來。
而且加上通過這片刻的回憶,杜懷安已經確定自己和周望并不認識,他哪里還會有什么顧忌?
“原來你就是安小蕓的老板?”
恍然大悟的杜懷安,直接質問起了周望,“怪不得剛才我就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對,你實話告訴老子,這個賤貨是不是已經和你上過床了?”
周望沒想到杜懷安會用這種侮辱性的稱呼,而小安的父母居然也一點表示都沒有,反而只是訕笑著,似乎在想著怎么平息杜懷安的憤怒……
他又看了一眼眼淚已經眼眶里打轉的小安,哪里還會慣著杜懷安?
“你說呢?”
所以周望一邊輕聲問著,一邊在避開了小孩子視線的角度,直接伸手在小安彈軟的滿月上揉了一下。
周望的動作刻意放得很慢,能清晰看到小安裙擺上收縮的褶皺,再配合小安的輕哼以及那紅透的臉色,整個場景就好像一把尖刀一樣,瞬間扎穿了杜懷安的心理防線。
“王八蛋,你敢不敢告訴老子你的名字,敢和我杜懷安作對,我看你他媽是活膩了……”
破防的杜懷安眼睛瞬間紅了,當即就破口大罵起來。
做建材生意起家的杜懷安,早年也不是什么守法公民,此時兇惡起來的樣子,還頗有幾分氣勢,甚至連小安也下意識擋在了周望面前,生怕杜懷安沖動之下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只有周望眼皮都沒抬一下,因為杜懷安叫的雖然兇,但腳步卻沒有絲毫移動,顯然他心底很有自知之明,他怎么可能是人高馬大、身體線條硬實的自己的對手?
說實話,這種色厲內茬的貨色,周望覺得都不用高興乃至小汪出手,他自己應該就能單手解決。
“鬧什么,你們都在鬧什么!”
王主任這時候不悅的開口了,“我問你們,你們還想不想給女兒辦入學了……還有你,小伙子,沒其他事你就趕緊走人,別在這里搗亂!”
“不好意思啊,王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您放心,我保證控制情緒,控制情緒……”
面對王主任的發作,杜懷安再次變臉,趕緊諂笑著表態,小安的父母也是連連道歉。
只有小安,微微低著頭,即便周望插科打諢了一下,但她心里的悲涼并沒有因此消退多少。
周望這時候搖搖頭,沖她嘆息一聲,“我幫你解決吧,可以嗎?”
小安沒聽出周望話語里還有另外一層深意,但在最孤苦無助的這種時候,她也不會想太多,只是下意識哽咽的點頭。
“嗯,周先生,我,我都聽你的……”
“然姐!”
見小安點了頭,周望也就轉身,直接沖門邊喊了一句。
在王主任、杜懷安等人迷茫的眼神之中,已經在門邊安靜的站了半天的林然,快步推門走了進來。
“老板?”
“事情的經過你應該都聽到了,讓羅校長還有另外幾個副校長都進來吧,哦,對了,還有教導處的那位王主任,把他也叫上……哎,我他媽是真有點好奇,這教導處怎么就冒出了兩個主任來的?”
在周望對林然大聲吩咐的時候,旁邊幾人都是陷入了茫然之中。
什么意思?
這個男人到底在說些什么?
但很快,他們就明白了。
隨著林然的轉身呼喊,雜亂的腳步聲重新響起,在幾人呆滯的眼神之中,幾個西裝革履、滿頭大汗的男人匆匆走進了辦公室。
為首那個面目嚴肅、已經意識到了什么的男人,赫然正是平和學校的校長,魔都XX協商會議委員,集多種耀眼名譽于一體的羅永康……
在杜懷安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的時候,周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淡淡一笑。
“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記住了,我叫周望,周公吐哺的‘周’,眾望所歸的‘望’。”
隨著周望這一句正式的自我介紹,打了個激靈的杜懷安就仿佛醍醐灌頂,腦海里突然就閃過了一段畫面。
前段時間,通過一個以前的戰友引薦,打算把生意擴展到北都的杜懷安結識了一個京圈里的大佬。
他在北都待了個把月,各種投其所好,用心良苦,又砸了不少真金白銀,終于和那位大佬搭上了關系。
那位大佬倒也算靠譜,見杜懷安至少很有誠意,就真的給他介紹了一筆生意,是一家剛開業的頂級會所在搞二次裝修,正好需要一批建材,大佬就引薦他給會所的經理人認識,承攬下了這筆生意。
本來杜懷安是頗有微詞的,因為這筆生意……幾乎不賺錢。
是的,因為是二次裝修,只是部分設施的翻新,預算只有幾百萬。
聽起來也不算少,但對于一家頂級會所來說,這點錢就跟在家里翻新一下廁所也沒什么區別。
尤其是杜懷安接觸的那個張姓的會所經理人,實在太過精明,且他明顯是內行,杜懷安就算想要以次充好都不可能,他的利潤直接被擠壓到了微薄的程度。
杜懷安一度想要甩手不干了,直到那位大佬悄悄告訴他——
賺多少錢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可以通過這層關系,至少有希望成為這家會所的普通會員,就算暫時不成功,但多認識一點人也是好的。
杜懷安起初迷惑不解,直到他親自帶著運送建材的工人們跑了幾趟,親眼目睹了好多他只在電視上、報紙上見過的京城大佬,都紛紛出現在了那家會所,和那個姓張的經理人,以及另外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人談笑風生的時候……
那一刻杜懷安才意識到,這家會所的能量究竟有何等夸張。
哪怕是引薦他進去的那位大佬,自身身家過億,在那個會所里,也只是小卡拉米的角色,完全是仗著之前和會所的張經理有舊,才能給他介紹這筆生意。
從那以后杜懷安就上了心,裝修那段時間幾乎天天扎在會所,還別說,在他見縫插針的鉆營之下,還真又認識了幾個身家不俗、出手闊綽的富商,也成功做了幾筆生意,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回到魔都的第一時間,就把自己之前那輛寶馬X5給賣了,轉手提了一輛嶄新的奔馳S級。
而去那家頂級會所的那段時間,杜懷安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個不時會出現在會所之中的漂亮女人。
杜懷安不知道她叫什么,即便每次看得眼熱無比,他也知曉分寸,不敢和張經理多打聽,只知道她姓蔣,似乎是會所幕后老板的女人。
因為張經理對誰都是不卑不亢,唯獨對她,那是一種骨子里的謙卑。
而這個姓蔣的女人也很拽,臉上幾乎看不到笑容,不管面對誰,最多也就是那種很淡的微笑,透著一股子高傲勁兒,每次總能讓杜懷安產生很多邪惡的幻想。
有一次,去送建材的杜懷安又看到了那個姓蔣的女人,她站在前臺邊,正陪著另外一個男人,和幾個客戶攀談著什么。
而杜懷安驚奇的發現,她不僅沒有了往日的高傲,臉上的笑容變得柔和了不少,就連站立的姿態也是如此乖巧,目光全部集中在她旁邊的那個男人身上。
杜懷安意識到她陪同的那個男人,可能就是會所背后的神秘老板,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惜因為距離的問題,他還是沒太能看清男人的模樣。
但因為畢竟靠近了一些,所以他還是隱約聽到了幾人的對話。
“……對了,不知道周總您的名字是怎么寫的,我怕我存錯了,周總方便告知一下嗎?”
“哈哈哈,簡單……周望,周公吐哺的‘周’,眾望所歸的‘望’。”
這一刻,當男人的身影,從那模糊的回憶和眼前的現實重疊,無數冷汗在一瞬間浸濕了杜懷安的脊背,他雙腿戰戰,頭腦傳來一陣陣眩暈。
所以眼前的周望,就是那家京望會所的幕后老板,同時也是安小蕓的老板,且還是平和學校的大股東?!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啊……
“杜總,杜總……”
眼前一黑的杜懷安,終歸是站立不穩,在旁邊傳來的小安的父母驚呼聲之中,“撲通”一聲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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