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時間，深夜十一點五十，鄭希文接到了來自田言真的電話。
他在喬喻身邊也守了很多年了，田言真幾乎沒主動給他打過電話。
畢竟是養喻曾經的導師。
喬喻在尊師重道這方面做得一直很不錯。大概是在他外公的影響下，頗有幾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古樸之風。
所以有什么事情田言真都是直接打喬喻電話的。
雖然他早就把這個工作號留給了田言真，但仔細回憶起來鄭希文這還是第一次接到這位數學界大佬的電話。
這其實也是鄭希文喜歡喬喻的原因之一。
因為一直守在喬喻身邊，所以鄭希文接觸過很多高校圈搞數學的大佬。
但凡有些能力的，大都很驕傲，而且還是發自骨子里的驕傲。
這還是往好了說，如果說得難聽些，很多人是真不太看得起一般人。只不過平時掩飾的很好。
喬喻就不太一樣，他平等的看不起任何一個他不喜歡的人。
但對他認可的人還是很好很友善的。
哪怕這家伙是裝的，也比其他教授裝的更像，再加上學術地位更高，相處起來自然有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當然老田這人相對而言其實也不錯，但老派的知識分子大都有的一些通病，鄭希文依然不太喜歡。
所以雖然鄭希文也挺尊敬田言真，因為工作關系兩人也經常能見到，但只能算是點頭之交。
平時兩人沒什么交流。突然給他打電話，還讓鄭希文挺驚訝的。
響了兩聲后接通電話，田言真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小鄭啊，這段時間喬喻很辛苦的吧？他現在應該已經睡了吧？」
莫名的問題讓鄭希文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是下意識的側頭了眼窗外，對面二十多米開外的那棟別墅書房的燈依然亮著。
這是還沒睡覺了。
其實喬喻的生活習慣鄭希文很清楚，每天基本上都是在十二點十分左右熄燈，雷打不動那種。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嘛，這是很正常的。至于關燈之后有沒有折騰，又折騰到幾點他就真不到了。
也沒那個興趣去打聽，哪怕真就是聽說到了也不會對外亂說。
貼身安保人員必須很有邊界感。很可能一次無意中多嘴越界，這輩子便沒機會再從事同類工作了。
前輩跟身邊同行這類的教訓很多，所以鄭希文在這方面一直很謹慎。
其實不止這方面，任何可能影響到服務對象心情的越矩行為，鄭希文都非常謹慎。
畢竟能一直呆在喬喻身邊本就違反一直以來奉行的安保規則了。
對此他上面的領導可以說非常滿意。這么說吧，這些年他的直屬領導已經高升了兩位了。
現任領導幾乎對他是耳提面命，隔三差五就要提醒各項出行籌備跟安保工作不能松懈更不能有規律。
比如每次需要出車，喬喻的座駕車牌必須隨時更換；必須對出行路線提前做好至少兩到三條不同規劃。
各種應急預案跟動態風險評估更是要及時更新。以及每月一次的安全演練工作，必須保證完成當然如此辛苦效果也是非常顯著的。
這些年，光是靠他們這個團隊上報的線索抓到的間諜都有三位數了，當然其中也包括無意中發現的商業間諜。
其中的確有想要喬喻那條命的。但更多還是想要策反喬喻身邊那些人的。
所以哪怕鄭希文知道田言真幾乎沒有可能對喬喻不利，但依然沒有選擇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含糊的應道：「嗯，其實喬喻院士工作上面一直都很上心很辛苦的。」
「哎，太難得了！他這次的成果太大了！我都沒有資格評價！真的沒有想到，我的學生竟然有資格改寫整個數學體系！
如果我再年輕二十年就好了，不，哪怕十年也行啊！這樣我說不定還能跟上一點他的思路，親眼見證未來數學能變成什么樣！」
鄭希文終于明白為什么今天田言真的語氣為什么微微有些發顫了。
這明顯是激動的。
對此鄭希文有些麻木。他想起了喬喻昨天在辦公室里跟他說的那些話。
如果他把公式記錯了，能讓數學發展晚上十年。還好當時他是抱著信其有的態度誰敢想這家伙是認真的。然后鄭希文又有了些明悟。
之所以田言真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難道是因為這個時間點給誰打電話都不合適？
當然往國外打也是可以的。不過也可能老人考慮的更多。比如得考慮到喬喻的態度。
想到這里，鄭希文更不忍心告訴老人家真相了。
說實話，他天天跟在喬喻身邊，自然知道跟田言真想象的不太一樣。
起碼他覺得喬喻并沒有花太多心思在科研上，準確說是在數學科研上。
起碼從喬喻近期的瀏覽記錄顯示，他經常下載的都是些關于社會心理學的著作”
「這是您教的好，而且您只要好好保重身體，肯定能看到未來數學變成什么樣的。」
鄭希文順著田言真的話附和了句。
說實話，不管是之前的數學還是未來的數學，在鄭希文看來都是一樣的。
反正只要超過了高中階段，他都看不太懂。
這玩意兒明明叫數學，顧名思義是研究數字的學問。但到了那些數學家手里，卻成了各種奇怪的字母跟符號的組合。
「你不懂這么說吧，他的想法意味著每個緊致辛流形都存在典范的算術幾何實現，是對原本范公理體系的延伸，他這不只是證明了湍流，事實上，如果能跟上他的思路，能讓很多現在困擾學術界的難題都迎刃而解.—.」
田言真在電話里絮絮叻吻的說著鄭希文根本聽不懂的話。
雖然鄭希文知道，這位數學大拿已經盡量用他能理解的語言來闡述了。
但很無奈，他還是聽不懂。好在鄭希文很有耐心，只是安靜的聽著。
”..—知道嗎？不能等到下次數學家大會了，得讓喬喻趕緊把完整的證明過程拿出來。
這些必須盡快納入標準參考定理集。對了，明天喬喻沒有其他安排吧？」
終于有鄭希文能聽懂的問題了·
「自前是例行安排，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那行，我明天早上去研究中心見他。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先掛了。嘟嘟嘟——」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鄭希文無奈的搖了搖頭。
數學家啊—·
同一時間，華夏航天員科研中心對面的酒店里。
興奮了一天的孩子們早早都睡了。剛剛無比生猛的理查德此時也已經疲倦，正靠在床頭，點燃了一根煙。
身邊妻子慵懶的躺在那里，微笑著看著自家男人，隨口問了句：「你已經很久沒抽煙了。」
「嗯，心里亂，路過超市就買了一包，而且你知道的，華夏的煙很便宜。」
理查德解釋了句。
「嗯，我們早就應該來華夏度假了。」妻子不以為意的說道。
「哦？就因為煙便宜？」理查德隨口問了句。
「不，是因為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激情時刻了。你不覺得來了華夏之后你厲害了很多？」
女人說這句話時，語氣中全是滿足。
理查德默然。
好吧，這其實跟來不來華夏沒關系。完全因為他滿腦子都是喬喻的建議。
住進白色房子，去改變無數普通人的人生·
只要想到他可能有這樣的機會，理查德就覺得亢奮到不能自己說實話，剛剛的他腦子里已經把這間房子當成了白色房子。那種感覺的確不太一樣。
就像是整個人都飄在云端。
「麗莎，如果我以后想住進白色房子，你會支持我嗎？」
理查德突然問道。
妻子先是愣了愣，隨后笑了起來：「當然，親愛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
而且能住進白色房子我為什么會反對呢？我聽說那里很大，下面還有個很大的地堡！
也許我們可以把地堡改造成我們在費城臥室的樣子。那一定會很有感覺。」
理查德·約翰搖了搖頭，然后把手中的煙熄滅，扭過頭正視著妻子說道：「我是認真的，麗莎。
今天我帶著托馬斯去跟喬教授見面的時候，喬教授聽我說了很多。然后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等到這次我們去月球度假返回之后，他希望支持我走上這條路。我不知道他會怎么安排，但喬教授說了，他會讓很多大人物支持我！」
說完，理查德·約翰頓了頓，又強調道：「都是些真正的大人物，包括但不限于......」
隨后理查德·約翰口中報出了好幾個耳熟能詳的名字。
當然這些人無一不掌握著讓人欽羨的海量財富。
妻子笑容漸漸斂去，整個人有些懵了。
等到反應過來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但卻沒說出任何話來。
我知道你現在的感覺，其實就跟下午我的感覺一樣。我無法描述。
但我仔細想過了，喬教授說的很對。我有必要站出來，告訴更多跟我一樣的人，我們本來能夠過的更好—
起碼我們能夠有尊嚴的活著。而不是靠食物銀行的救濟勉強度日。一場大病就可能讓我們失去一切。
喬教授說的對，如果人們無法靠勤勞換取有尊嚴的生活，那一定是這個社會出了問題。
我們的社會病了，需要有人去挽救！我覺得我應該站出來，所以你會毫無保留的支持我嗎？麗莎？」
理查德越說越激動起來。
好在妻子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后，已經重新恢復了思考能力。立刻點頭答道：「當然，
理查德！就的回答就跟剛才一樣，不管如何，我都會一直支持你的。」
說著妻子直接握住了理查德的手。
心理興奮中文帶看一絲對未來的懂憬。
三年前，她還覺得人生大概就這樣了。
幾乎一眼看得到頭。她只希望能順順利利的把三個孩子養大。
誰知道華夏人突然來搞基建了。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跟理查德如同往常般坐在陽臺上。
那是他們的老房子被征收之后，政府提供給他們臨時過渡的房子。
理查德看著遠處正干的熱火朝天的工地，突然朝她說道：「麗莎，我去華夏人的工地應聘怎么樣？他們要建設很多高樓，建設高樓需要很多的焊工。」
她還記得當時雖然她不以為然，但還是習慣性的隨口應了一句「當然，理查德。如果你想去做喜歡的工作，為什么不呢？」
然后理查德立刻換了一套家里最體面的衣服出門了。雖然那件衣服也是在二手商店淘的二手貨。
出門前，她幫理查德整理衣服時，其實沒有抱任何希望。
但誰想到從那以后，家里的生活就開始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說實話，此時的她已經很滿意了。以前她從不在乎自己的身材跟容貌。
但現在她甚至可以去關注流行裝扮的趨勢，能每周去美容院做一次保養此時她好像回到了那天下午，她正在送理查德出門的時候。
如果理查德這次真的能成功—好吧，華夏人總是擅長創造奇跡。
想到她未來也有機會站在聚光燈下，女人的心跳突然開始加速「如果你真的想要朝這個方向努力，那你接下來一定要在紀錄片中好好表現！」
妻子開口建議道。
「嗯？」理查德扭頭看向已經青春不再的妻子。
「邁克爾·羅迪說過這部紀錄片會在全世界播出。你會變成家喻戶曉的人物。
相當于這是你第一次在大眾面前曝光！初始的印象很重要！這就好像那種辯論比賽———
原諒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想要去爭取這個機會，也許從現在開始跟邁克爾接觸時，你應該多說一些這方面的主張。
不要怕說錯，最重要的是敢于表達。你不覺得每次的電視辯論，他們雖然都很愚蠢但他們都特別敢于表達嗎？」
理查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是啊，這部正在拍攝的紀錄片絕對是他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