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杰很清楚跟一個十四、五歲，本該還在依賴父母的孩子聊這些東西稍微殘忍了些。但沒辦法，喬喻表現得太成熟了，不符合他的年紀。
站在老師的立場，面對如此聰慧的孩子，他說不出金錢無用論這種話，就只能讓這孩子相信，金錢也許有用，但很多時候并不一定是最有用的。
這就好像在白紙上作畫是最簡單的。
此時的喬喻就好像一張已經滿是涂鴉的稿紙，想要在上面構思出一副名畫來，自然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有的。
對面的孩子收起了那一絲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已經開始思考。
半晌后，孩子試探著問了句：“蘭老師，你剛才說我現在的數學水平就能幫我賺到十萬獎金？真的？”
蘭杰愣了愣。
果然，人的三觀不是那么好改變的。
他用心良苦的說了那么多，結果打動這小子的竟然是靠現在的數學水平就能拿到十萬塊錢？蘭杰苦笑，也算是見識到什么叫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思考了片刻，他干脆拿出手機，當著這喬喻的面撥了個電話出去，然后打開免提，囑咐了句：“你先別吭聲。”
喬喻連忙點了點頭，蘭杰甚至從這孩子臉上看到了一絲諂媚討好的笑容。
好家伙……
蘭杰剛想說點什么，電話另一頭已經接通。
“喂，蘭老師，你好。”
“張校長，您好，我有個事要向您匯報一下。是這樣的，我在學校里物色到一個數學奧賽的好苗子，不過他的情況有些特殊，家里還挺困難的。我就想問問，如果他能在國賽拿到金牌的話，學校之前承諾的獎勵是不是還有效？”
雖然那句“家里還挺困難的”多少有點違心，但為了挽回一個墮落的靈魂，蘭杰也算是拼了。
“國賽金牌的苗子？蘭老師，你沒開玩笑吧？那肯定有效啊！不止學生有獎勵，你也有獎勵！”
蘭杰瞟了眼正豎著耳朵聽他聊天的喬喻，干脆的問了句：“那如果他能入選國集呢？張校長，入選國集出去拿了個國際金牌的話，學校能大概能獎多少？”
“你是說那孩子有希望進國家隊？”
“有沒有希望另說，我先問問學校的安排才好給這孩子鼓鼓勁兒。”
“哈哈，這樣，你就跟那孩子說我說的，如果他真能考進國家隊，學校額外獎勵他現金十萬！如果還能拿到國際金牌，這十萬基礎上再獎二十萬！
雖然學校辦學資金緊張，但真要能拿個國際金牌回來，我拉下老臉也把這幾十萬弄來。對了，要是他不放心，告訴他可以跟學校把合同先簽了！”
沒讓蘭杰失望，電話對面校長大氣的承諾道。
“行，那我先替那孩子謝謝您。這樣，張校長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回頭再跟您匯報情況。”
“好，好，什么時候把你說的這個孩子帶給我看看。”
“等我跟他聊過之后吧？張校長。”
“行，我等你消息。”
掛了電話，蘭杰看向十多歲的孩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你也聽到了吧？其實剛剛張校長還沒說，只要你能拿到全國金牌就有十萬獎勵。之后進國家隊，多十萬，代表國家隊參加國際奧數競賽還能拿金牌，再獎二十萬！
也就是說，你從現在開始努力，一年光是從學校賺的獎金就能有四十萬。這獎金還不包括你進入國家隊，相對自動拿到了保送華清、燕北這種頂級大學的入場券。
你既然那么會上網，可以去網上搜一搜這些頂級大學的獎學金能給多少。只要你成績夠好，上學不但不需要花一分錢，畢業后攢個百來萬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接下來你是否還要讀研、讀博都看你自己。那個時候你的年紀也夠大了，以你的聰明勁兒完全可以自己決定未來走哪條路。但起碼現在這絕對是你能選的最正確的一條路。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苦口婆心，完全是平鋪直敘的語氣。
因為蘭杰發現了，這小子壓根不吃那套。目前看來，大概只有賺錢能拿捏住他。
喬喻眨了眨眼，有些扭捏的問道：“那個，蘭老師，您怎么對我這么有信心，確定我能拿到國家金牌？”
蘭杰瞥了喬喻一眼，有點想哭，他剛剛聽到了什么？這小子竟然用了敬稱，這也算是為了錢而低頭吧？
強忍住內心的吐槽欲，蘭杰不咸不淡的說道：“廢話，你知道網吧那兩個高中生問你的那些數學題還有我剛在辦公室里給你做的數學題哪來的嗎？全是近二十年國際奧賽的真題稍加變形。明白了吧？
雖然幾道題并不能代表全部，但足以說明你不但之前數學方面的基礎很扎實，而且極有天賦。這么跟你說吧，我參加工作已經八年了，也教了八年高中數學，還沒碰到哪個學生能全靠自學輕松解答奧賽真題的。
我并不是說完全沒有這種天才，只是在鐵高我從沒遇到過，一個都沒有！所以對你來說，如果目標只是拿國賽金牌我，覺得都沒什么意思！
當然，我并不是在代替你做決定。我也只是個普通老師，甚至不是你的代課老師，所以我沒辦法去承諾你更多。還是那句話，你未來的路掌握在自己手里，想好怎么選，別后悔就行。”
說完，蘭杰不再理會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喬喻，瀟灑的打開傘，大踏步的走出了樓棟。
只是剛走兩步，突然又覺得這樣帥是帥了，但萬一那小子……
于是又停下腳步，回過頭沉聲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按照學校的獎勵措施，你能拿國家金牌的話，我也有三到五萬塊獎金，可以也給你。另外，如果你決定了，明天下午四點半下課后直接到今天你去過的那間辦公室找我。”
好吧，能打的牌都打了。如果那小子還不開竅的話……
那就只能明天再想辦法了，還好距離中考還有一個多月，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的，雖然蘭杰走的很瀟灑，但心里卻依然是七上八下的。
他都已經明確表示把自己那份獎金都給他，這小子再怎么油頭滑腦，也應該有所感觸吧？
但讓蘭杰萬萬沒想到的是，身后傳來少年誠懇的聲音：“放心吧，蘭老師，規矩我懂，就算我真拿了金牌，您的錢我肯定也不會要的。”
規矩？
很想扭頭問問這又是什么狗屁規矩？但為了維持此時的形象，蘭杰只是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