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聽鶯天。
蘇城的春,如約而至。
本應該生機勃勃的季節,卻因為一起突發緊急事件蒙上了一層陰影,郊區有宗師強者看守的武獄,遭到數尊無名鬼王突然入侵,隨后爆發了激烈戰斗,路放和另外一位警界老宗師,及時前往支援,卻在路上遭遇強者埋伏。
藍蓮會、心樂教、逍遙游、永生天四大高手同時出手,將兩位宗師圍困,并且將路放以邪法放逐至疑似虛境的無名虛空,另一位宗師竭力逃出生天后求援。
路放,人間蒸發了。
人在杭城的江南武大教授,大宗師絕神無蹤·宮九震怒,他推掉手頭工作,親自來蘇城調查路放失蹤事件。他聯系了大夏所有的星火城高層,在虛境尋找路放蹤跡。
但時間一天天過去。
沒有人知道路放去了哪里。
蘇城某地。
“許護法,你把路放傳到哪里去了?”
顧千千面色陰沉,身后隱隱有一尊側臥的神女虛影浮現,神女衣著片縷,既有寶相莊嚴,又顯妖異邪魅。
許誠身后撐天藍蓮虛影浮現,他攤手道:
“我都說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放逐法術被路放以氣場干擾,我為我們安全考慮,尚未來得及施法完畢就釋放了,傳送地點隨機,虛境那么大,我怎知道去哪了?
放心吧,這次傳送雖然出現了些許偏差,但總的來說,路放被傳送至禁區的可能性更大,他兇多吉少!”
顧千千扶著額頭,面露愁容。
許誠的做法,也沒有錯。
他們雖是四人,但都不擅長正面戰斗,爆種后內外兼修的路放,若不快點放逐,怕是很快就能帶走一個人。
時間長了,會被逐個擊破。
李豪乘無所謂的笑道:
“管他去哪里,反正短時間不在蘇城了。”
他只想在這里尋找未來圣女。路放在這里,礙手礙腳。等找到圣女,他就離開蘇城。路放就算回來,也和他沒關系。永生天的勢力在北方,暫時無意染指南方。
唐錚也露出笑容。
沒有路放的蘇城,就連空氣也變得自由香甜。
大夏宗師以上強者數量稀少。大宗師、天王或鎮守學校,或鎮守交匯點,不可能來蘇城擔任這等職位,宗師強者,也往往是要職在身,難以脫身。就算是再派遣宗師前來,只要不是路放這種內外兼修的,他們也不懼之。
顧千千也不再憂慮這些。
雖有偏差,但任務也算完成。接下來讓虛境多加留意,一旦發現路放還活著,立刻扼殺之。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路放縱然是宗師修為,在虛境內也是死路一條。
虛境深處。
這是無人探索的未知之地。
天穹已經不是黑色,是深紅色,如同鮮血。
大地上,溝壑密布。
峽谷斷層中,隨處可見散發荒古氣息的森森骸骨,骸骨身上傷痕累累,無聲述說著生前那場戰斗的慘烈。
在禁區范圍偶爾現蹤的四大天災,在這里隨處可見,不僅如此,還有更恐怖的災厄異象,肆虐于天地間。
一道身影站在峽谷底部,仰望陌生的天穹,饒是見多識廣的路放,見到如此惡劣之景,心神也有些許震動。
他望著早已損壞的手機。
女兒的消息,已然定格。
他平復心情,身形消失于峽谷中。
昆侖山。
一座橫跨大夏西部地區的超級山脈,全長五千多里,被譽為“萬山之祖”、“萬水之源”,舊時,在這片崇山峻嶺間,誕生了逍遙宮、大雪山等頂級勢力。
張祖提及的逍遙老人、白龍山主等大宗師強者,就是統治昆侖山的兩大武道巨頭,閃耀歷史。
大夏籌建天夏九大,以道門為基礎,承繼了逍遙宮和大雪山的道統,最終誕生西部地區第一的昆侖武大。
昆侖武大有南北兩座校區。
北校區,位于大雪山遺跡之上,天寒地凍。
南校區,則是逍遙宮遺跡,是一處四季如春的山谷。
陸沉舟從珠峰而來,率先來到了北校區。
等在這里逛完,他便去南校區。
李鬼夫婦,也在那邊。
神輦號剛剛落地,便有一道道身影圍過來。
“陸先生,我是《武道日報》記者王小冰……”
“我是你粉絲……”
“聽聞你槍法了得,可敢與我一戰。”
啥人都有,這些人和狗仔一樣,早就等在這里了。
“抱歉,我沒時間。”
這等雜事,一旦開口子,那就沒完沒了。
陸沉舟有自己的計劃,沒時間耽擱。
他很慶幸,除了三清山那次暗殺后,截至目前,再也沒有黑惡勢力派人來騷擾自己,可能是知難而退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在醞釀大招。
所以他都是低調出行,除了繁華地帶亦或者頂級武大校內,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免得被找上門來。
申請入校后,他直奔大雪山遺跡。
昆侖武大內,高層的目光,也都望向大雪山。
這些強者,也好奇陸沉舟的表現。
陸沉舟雖佛道通吃,但大雪山道統最早是源于西域古國的圣火教,后來傳至古夏,被白龍山主兼收并蓄,獨創出擁有濃烈西域風格的武學道統,還是有些特殊的。
寒風如刀,日照雪山。
咯吱咯吱——
陸沉舟踩雪而來,來到一處斷壁殘垣之地。
相比起武當、少林等一直延續至今的佛道門派,更多的武道勢力,因為各種各樣原因,都消失在歷史長河。
《大夏武道史》記載,大雪山在白龍山主入道后沒有大宗師鎮守,隕落于歷史上著名的雪域妖王之禍。
蓬萊島則是某一天忽然消失于大海,民間傳說是被歸墟吞噬,蓬萊去哪兒,至今都是學界未解之謎。
逍遙宮則是逍遙老人死后,麾下逍遙三仙內斗,最終鬧了個分崩離析的下場,被西域魔教勢力覆滅。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歲月變遷,王朝更迭。
沒有什么勢力是永恒不滅的。
陸沉舟游走在大雪山遺跡上,感受著昔日的輝煌,腦海之中,似乎浮現了一片充滿異域風情的宮殿群落。他閉上眼睛,良久之后,再睜開時,已經是另一幅光景:
昂———
高天之上,一條背生雙翼,身長百丈的寒冰銀龍虛影盤繞,一尊身材偉岸,面容有些許丑陋的壯漢手持萬載玄冰杖,雙手一揮,杖子迎風見長,如昆侖山垂落!
“哈哈哈,來得好!”
一位邋遢道人手持法劍,于雪山上步踏七星,微微一抬手,七道通天徹地的劍氣自北斗七星方位射入云霄!
轟隆隆——
當時兩大頂級強者,于天地間交鋒。
白龍山主和張祖!
論破壞力,這場戰斗比起萬邦武道會那些頂級強者,差了不止一個量級,但那超越天心的磅礴氣勢,那永不言棄的武道精神,舍我其誰的宗師氣魄,卻不輸絕巔。
他們是大都朝的“絕巔”!
陸沉舟走南闖北半年多,在各地的道蘊幻境中也遇到不少張祖的痕跡,但與頂級強者戰斗,倒是第一次。
這種機會不多見,他仔細觀摩,腦海中,武道樹正吮吸著歷史長河中逸散出來的絲絲縷縷道蘊,茁壯成長。
從十八丈開始,肉眼可見的拔高。
“張祖所用的,乃是源自于《太極拳》的《太極七星劍》,被玄武道人演化為威震天下,傳聞能幻化出真武蕩魔大帝氣魄的《真武七截劍》,劍招威力,截天斷地!”
白龍山主所用的杖法,陸沉舟還真看不出來。大雪山流傳世間的武學并不多,而且因為本身偏西域風格,和大夏不是特別搭,在舊時也沒有傳播開來,較為小眾。
所謂西域風格,更接近如今格斗家體系。
此道極致于肉體,雖也講心靈修行,但肉體和心靈的交融度較低,和大夏精氣神不可分割的武道不一樣。
“不過這杖法,倒是有幾分槍仙的影子。杖法、棍法、槍法作為長兵在某些地方,是共同的,若是能夠領悟其幾分精髓,對于我推演《武王槍》也是受益無窮。”
看著看著,陸沉舟又跟著練起槍來。
大雪山遺跡外,昆侖武大師生圍在一旁。
“陸沉舟開始練槍了,莫非他領悟到了槍法?”
“快,都練槍。”
“不對啊,大雪山不是以刀法和杖法聞名于世嗎?”
“管他呢,跟著練就完事了,據說陸沉舟隱仙巖悟道,讓張祖顯圣,凡是跟著練的,都收獲頗豐,有人拳理境界提升,有人福至心靈……我們千萬不能錯過!”
不少老師和學生,都開始練槍。
不管能不能悟道,抄作業就完事了。
嗡——
一道身影醉臥劍上,凌空而來。
他目光如炬,氣勢內斂沉穩,身形瘦削,落在地上后,座下的寶劍如有靈性般飛入身后的劍匣之中。
他目光悠悠的望著陸沉舟。
不少昆侖武大學生主動打招呼道:
“見過首席。”
“見過知秋前輩。”
醉劍道人·葉知秋。
昆侖前些年首席,身懷空明劍體,16歲打破桎梏,20歲成為武道大家,如今也才25歲,一身實力,搭配中等神兵青萍劍,在武道大家中也是佼佼者。
葉知秋和張靈妙、洪天象等人,都是年少成名,在這個能人輩出,天驕如云的黃金大世,穩占一個席位。
當然,自從去年陸沉舟開始云游,搞出來逆伐破二、引動張祖顯圣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新聞后,這些老牌絕代天驕者,都稍顯黯然失色了,這讓葉知秋有些好奇。
身為天驕,多少都有傲氣,還沒有真刀實槍的打過一次,那些輿論就說他們不如陸沉舟,未免過于武斷。
望著專注槍法的陸沉舟,葉知秋略顯失望。
“還沒有破二啊……罷了。”
他的修為,已經接近破二的末境。
觀察片刻后,葉知秋負劍而去。
剛走出沒多久,身后傳來眾人的驚呼聲。
轟隆隆————
大雪山遺跡上,天地震動,異象頓生:
兩道身高百丈,橫跨萬古時空的虛影屹立于皚皚雪地上,綻放漫天光華,龍吟虎嘯,長劍錚錚,氣沖斗牛。
葉知秋眼神震撼:
“張祖又顯圣了?就連白龍山主,也顯圣了?”
他心神瞬間被這一場曠世大戰所吸引。
他也曾于大雪山遺跡悟道成功,但他只看到了白龍山主的一些生平日常,最終領悟了一門《雪山劍法》,這劍法很早便有人悟出,是昆侖武大修習者較多的真功劍法。
他在道蘊中,并未看到過張祖。
更別說,張祖與白龍山主的曠世之戰。
這場戰斗,因為在當時沒有觀戰者,具體細節無人知曉,其最終公諸于世,也是在張祖破六桎梏時候失敗后,白龍山主感慨道友仙去,于羽化大會上的的一句話:
吾曾與張祖一戰,不敵也。普天之下,唯有兩種武夫,一種是吾等,另一種為張祖,他已超越時代。
這場曠世之戰,在歷史書上,唯有一句話:
張祖入道前,先后與白龍山主、蓬萊島主、逍遙老人等當世十余位大宗師一戰,皆敗之!空聞神僧領悟世尊如來法出關,聽聞張祖入道,大悲三日,感慨不及也。
空聞神僧并沒有與張祖正面戰斗過。
但他自嘆不如,可見一斑。
張祖曾一語斷千年,也曾一人敗盡天下英豪,未能親眼目睹張祖挑戰天下,是古今多少人的遺憾。而如今,這一幕,就這樣踏出歷史長河,于道蘊之中映照現實!
不光是葉知秋驚了。
一時間,整個昆侖武大震動。
校務會的宗師們聽聞消息,全體出動。大雪山遺跡悟道成功者寥寥無幾,能引動道蘊顯圣的,一個沒有。
一位宗師感慨道:
“果然,這龍城首席,先天悟道圣體!”
“什么是悟道圣體?沒聽說過啊。”
“天生對道蘊有強大親和力者,就是悟道圣體,這是武道家協會道體編纂委員會剛剛提出的新道體。”
“不是……現編是吧。”
“難道不是這樣嗎?”
“也對,唯有這樣,才能合理解釋了。”
就這樣,一種新的道體誕生了。
它前無古人,不確定是否后無來者。
反正,當前時代,它專屬于陸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