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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大功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北齊怪談

  巴州水上營寨。

  許多艘戰船停泊在周圍,軍士們正在營內休息整頓。

  經歷了先前的幾次大戰,軍士們都需要進行補給。

  陳軍的士氣頗為低落。

  他們所遇到的戰船是自家的,遇到的敵人是自己跑過去的將領,況且周圍不斷有噩耗傳來,每天都有逃亡者,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在臨時搭建的營帳內,魯廣達長嘆了一聲,落寞的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徐敬成。

  徐敬成在江北時就被任忠所射傷,而后沒有休息,再次上戰場,導致他的傷勢越來越嚴重,舊傷復發,別說是上陣作戰了,就是起身都成了問題。

  高燒不斷,神志不清,醫師們束手無策,醫治了許多天,卻還是不清醒,整個人愈發的虛弱。

  隨軍醫將藥灌進了徐敬成的嘴里。

  徐敬成依舊是沒有什么反應。

  醫師觀察了片刻,再次把脈。

  而后,他抬頭看向了一旁的魯廣達,輕輕的搖著頭。

  魯廣達眼里的光更加暗淡了。

  “魯將軍,徐將軍所受的傷不輕,而后沒有治愈,又增添了新傷,到如今,實在是沒有能醫治的辦法了。”

  “只怕是”

  “我知道了。”

  “出去吧。”

  隨軍醫行了禮,快步走了出去,魯廣達這才看向了徐敬成,徐敬成的呼吸正在逐漸的減弱。

  在江北戰事結束之后,魯廣達曾勸說過徐敬成,讓他安心在家里養傷,可他沒有聽從,次日就離開了建康,前往前線操練軍隊。

  而在面對高長恭的戰事里,徐敬成每次都沖鋒在最前頭,死戰不退。

  魯廣達心里多少是能明白徐敬成的想法的。

  他大概是為了過去的行為而贖罪?

  可徐敬成現在已經無法回答他了,他的呼吸不斷減弱,不斷減弱,直到漸漸停止,他的臉色也變得平靜,緊皺的眉頭得以舒展。

  魯廣達只是看著他,眼里竟是有些說不出的羨慕。

  這么一躺,倒也不錯,什么都不必操心了。

  魯廣達沉吟了許久,而后叫來了徐敬成的幾個親兵,當面將徐敬成病死的消息告知了他們。

  親信們嚎啕大哭。

  魯廣達開口說道:“此處的水寨,實在無法安葬徐將軍,你們可以帶著他的遺體離開這里,我會給你們一艘小船。”

  “想來漢國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為難你們。”

  這幾個親信們拜謝了魯廣達,而后秘密的搬走了徐敬成的尸體。

  而后,此處的營寨之內就只剩下了魯廣達這么一個統帥。

  他沒有時間來為徐敬成哀悼,因為高長恭的猛攻很快就開始了。

  陸地的渡口被一一攻占之后,后勤遭受了極大的破壞,魯廣達再激勵軍士們也沒有什么用了,總不能指望著士卒們餓著肚子來打仗。

  高長恭看起來攻打的很頻繁,實際上他壓根就沒有急著要滅掉這支水軍。

  他只是在以小股人馬來糾纏,而后繼續攻占渡口,給魯廣達的壓力與日倍增。

  等到高長恭認為情況已經差不多的時候,蕭摩訶作為先鋒開始了對水寨的最后猛攻。

  水寨之外出現了許多高大的戰船。

  這些戰船完完全全就是陳國的戰船,只是此刻掛上了漢國的旗幟,成為了對付他們自己人的利器。

  魯廣達便以水寨為中心,將戰船帶出大門,部署在水寨三面。

  這是為了防止被敵人堵住大門猛揍。

  雙方各自列好了陣型,從數量上來看,陳國的戰船依舊是占據了優勢,但是,漢國那邊的戰鼓聲不斷的響起,氣勢如虹,而陳國這邊,將士們板著臉,神色頹廢,一言不發。

  蕭摩訶率先發動了攻勢,幾個戰船帶頭朝著水寨的大門撲了上去。

  雙方的戰船遭遇,漢軍士卒們鼓足了勁,拉起了拍竿,猛地落下,這拍竿重重的落在了兩側陳船之上,就聽到咔嚓聲,兩側的戰船開始劇烈的搖晃,水上作戰,士氣尤其關鍵。

  主要是戰船的許多攻擊方式,都是需要多人合作的,并且需要一同用力,在這種情況下,一旦有人掉隊,不出力,配合失誤,都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

  漢軍的戰船都已經連著拍了兩次,而陳國戰船的拍竿才剛剛舉起來。

  可沒等對方落下,漢船就脫離了對方的攻擊范圍之內。

  蕭摩訶帶頭沖鋒,戰船左右猛沖,轟開了一艘又一艘戰船,直直的朝著敵人的主艦沖了過去。

  魯廣達賣力的指揮,命令戰船進行攔截,又下令火船出擊,封鎖道路。

  他這里的旗令來回的晃動,那令兵的手都要揮斷了,可各處的戰船卻是慢悠悠的,跟這里的緊張感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這倒也不是那些戰船的指揮官漠視軍令,戰船的移動和進攻都要靠士卒,而士卒們沒有斗志,無力配合,戰船連移動都變得困難,更別說是作戰了。

  尤其是那幾艘車船,士卒們配合不當,就直接停在原地,一動不動,隨波逐流。

  漢軍顯然是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

  漢軍的戰船不斷的前進,將敵人的陣型切的一團亂麻,竟以少數兵力包圍了遠比自己要多的陳船。

  而這些船上的軍官們,看著左右逼近的敵人,完全沒有要抵抗的意思,直接下令讓士卒們跟著自己投降。

  他們能抵抗到現在,已經算是忠義了,至于為社稷而死他們的糧餉都被克扣了不少,先把克扣的補齊了再說吧。

  雙方就只是一個照面,陳國這里就開始大片的投降。

  魯廣達神色茫然。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想要后退,守住水寨的大門。

  可連他身邊的副將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將軍,投降吧。”

  “根本贏不了的。”

  “漢國的實力勝我們十倍不止.就是打退了高長恭,也沒有什么機會,南徐州都淪陷了,我們還抵抗什么呢?”

  魯廣達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身邊的副將。

  這位副將同樣是名將之后,但是他明顯對社稷失去了信心。

  魯廣達還想要說些什么,可副將的提議卻得到了眾人的認可。

  “我們沒有后勤,沒有援軍,還打什么呢?便是打贏了高長恭,只怕也要餓死在水上,莫非要天天抓魚來吃?”

  “我們抵抗了高長恭這么久,便對得起大陳了”

  魯廣達沒有說話,陳軍正式投降。

  吳興郡。

  “投降??爾等是如何說得出口的?!”

  “來人啊!!”

  坐在上位的陳頊勃然大怒,指著下頭的大臣江總,“朕知道你與那歐陽紇親善,平日里往來密切,今日是想要抓住朕來獻功嗎?!將這賊給朕推出去,斬首!!”

  江總嚇得趕忙叩頭。

  “陛下!臣不敢!臣不敢!臣此言都是為了陛下啊!!”

  “大膽逆賊!”

  陳頊氣的滿臉通紅。

  當他們來到了吳興,進行短暫的休整,準備想辦法逃離的時候,大臣江總忽然帶著大臣們前來面圣,并且上奏,請求投降漢國。

  陳頊是差點就被氣死了。

  看著面前這群狗東西,陳頊險些咬碎了牙。

  不過,江總此刻也確實很害怕。

  這家伙不算是壞人,就是個沒什么才干的糊涂車子,幾個大臣找到他,大家一同商議,如此逃亡可能要被小人所謀害,為了皇帝和眾人的安全,不如投降漢國,還能如宇文赟那般,封個爵位什么的,也不會有失體面。

  江總一聽,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然后,他就帶頭去上奏了。

  此時聽到皇帝要殺他,江總嚇得看向了那些盟友們,希望他們能為自己說句話。

  而他的這些盟友們,就是屬于壞的那一批人了。

  他們并沒有急著為江總求情,直到士卒開始拖著江總往外走,江總本人也開始哇哇大叫的時候,他們方才開口辯解:“陛下,南邊的將軍們送來了書信。”

  “淳于量和歐陽紇帶著軍隊攻占東揚州,淳于量的軍隊已經到達了錢唐城,而高延宗的軍隊已經攻占了陳留郡.”

  “我們往南的道路被他們兩人所封鎖,而在北面,王琳和他麾下的諸賊已經占據了諸多城池。”

  “我們被包圍起來了,已經沒有任何去處了。”

  他們并沒有為江總求情,而是講述了下如今的情況。

  這情況也不需要他們來講述,陳頊當然也知道這件事,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停留在這里,不敢繼續往前走。

  陳頊看向士卒,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下江總。

  江總此刻被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朝著陳頊叩拜,請求活命。

  陳頊看向了這幾個大臣,“所以,諸位都想要勸說朕去投敵?”

  眾人皺著眉頭,不敢說話,孔范此刻站起身來,他認真的說道:“陛下,我們所想的,只是想要保護社稷,為陛下效忠而已。”

  “若是朝中有人能解決如今的困境,能想出辦法來,我們定然會全力支持。”

  “我們這次前來,也是被江公所說服。”

  “江公言:當下三面是賊,若是堅守在這里,王琳很快就會以大軍追上我們,對陛下不利,若是要突圍,以我們的軍隊數量,只怕是要被敵人所擊破,落到那些叛將手里,到時候對陛下更加不利。”

  “因此,當下對陛下最有利的,就是歸順漢國。”

  “有宇文赟的先例在,漢軍是絕對不會對陛下無禮的,到時候,陛下依舊是能過上體面的日子,后宮之眾,以及宗室,都能得到保全”

  孔范嚴肅的說道:“我們是覺得江公所說的有理,才跟著他一同前來。”

  “若是陛下要因此而治我們的罪,我們也沒有什么辯解的。”

  看著這位一身正氣的圣人之后,陳頊忽冷笑了起來。

  “不思勝卻先言敗?”

  “諸位果真都是大將之才。”

  面對皇帝的挖苦,眾人就當作不知道。

  又有大臣站出來,痛心的說道:“陛下,自已古來,逃亡的君王,就沒有幾個好下場的,有的甚至死在了小人的手里,為后人所恥笑。”

  “我們并非是貪生怕死,所言都是為了陛下。”

  陳頊冷漠的看著他們。

  “朕,寧死不降。”

  “一國之君,豈能降胡?”

  “朕要親自帶著軍隊往南,沖過防線,便是死在那些叛賊的手里,也絕對不會低頭拜北!”

  “從今日起,再有言降者,殺無赦!!”

  陳頊看向了江總,“念及你過去的功勛,今日就饒恕你的性命,罷免你的官職,貶為白身,往后繼續去寫你那些狗屁文章,勿要再談論國家大事!”

  江總不敢多言,只是低頭稱是。

  陳頊強硬的趕走了這些大臣們。

  眾人一一離開了這臨時的行宮,又令人送走了江總,而后看向彼此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在到來之前,他們都已經想好了該怎么勸說,怎么一步一步讓皇帝接受他們的提議。

  可他們也沒想到,皇帝竟如此的強勢,完全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這里不是商談大事的地方,眾人彼此交代了幾句,各自離開。

  不久之后,這些分頭離開的人卻又詭異的出現在了同一個府邸之內。

  國內的許多大臣赫然在列,甚至不乏幾個將領。

  他們圍坐在一起,并沒有一個確切的帶頭人。

  南邊的這些大族也好,重臣也好,很少會集體性的認可某個人,彼此之間的矛盾太多了。

  故而商談一些大事的時候,他們雖是聯合起來,卻沒有一個人定論,各說各的,各做各的,總是失敗,但是也從不長記性。

  陳國的大臣們,此刻多少是不愿意繼續跟著陳頊搞什么突圍的。

  真要是跟漢軍對上了,軍隊是保護他們還是保護皇帝?

  漢軍又多兇殘,豈能帶著家眷去跟那些人廝殺?

  況且,殺出去了又能怎么樣?

  難不成要守著更南邊的不毛之地來過日子嗎?那里是過日子的地方嗎?

  “陛下執意不肯投降,現在怎么辦呢?”

  有大臣開口問道。

  其余眾人沉吟了片刻,“陛下如此執著,最后只怕是要被小人羞辱,自古以來,君辱臣死,我們怎么能看著陛下受到羞辱呢?”

  “可隨行大軍,都是陛下所提拔的將領們我們說不上太多的話。”

  “陛下當下不愿意投降,只是有僥幸心而已,若是敗了一場,認清楚了局勢,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哦?”

  “不知你們可記得錢邈嗎?”

  “你說的是錢將軍的兒子.”

  錢唐城。

  漢軍占據了城池,守在城墻之上,眺望著遠處,三面的城門都被關上,唯獨往東的城門是敞開著的,官道之上,隱約能看到大量的軍士正在朝著這個方向不斷的前進。

  城外搭建了兩座嶄新的校場,前來的軍隊就在此處聚集。

  城內的百姓們已經是嚇得完全不敢出門了。

  淳于量站在城頭,眺望著遠處,又看向了身邊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正是前不久被他所放走的錢邈。

  淳于量皺起眉頭,“我不是讓你老實待在家里,勿要外出嗎?你為何又主動找我?”

  錢邈低著頭,“將軍,我回不了家了。”

  “哦?為何啊?”

  “陳主此刻就在我家吳興。”

  “我乃是戰敗之將,若是回到他的身邊,豈不是要被抓起來問罪嗎?”

  淳于量眼里閃爍著光芒,“陳頊在吳興??”

  “當真?”

  “豈敢哄騙將軍呢?”

  錢邈趕忙說道:“之前我準備返回吳興,可城外軍隊極多,防守森嚴,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不敢進城,只是派人找我的朋友詢問,詢問之后得知,原來是陳主在吳興!”

  “我在城內的朋友們偷偷告訴我,讓我勿要進城,城內的小人告訴陳主,說我私通敵人,打開了渡口,讓敵軍進來,陳主竟相信了這些話,想要將我抓起來殺死.”

  “我又從他們的言語里得知,陳主已經喪心病狂,囚禁了幾個有道德的能臣,又決定親自帶著軍隊來襲擊您,強行通過錢唐往南逃離”

  錢邈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一點點的講述出來。

  淳于量的眼神是越來越明亮了。

  他們都知道陳頊往南跑的消息,但是對陳頊到底在哪里,他們這里有很多的說法,至少有四個版本。

  可現在有了錢邈提供的消息,那就坐實了陳頊的準確位置,甚至,若是讓錢邈繼續跟他那些好友們聯絡,或許連兵力部署的情況都能知道一些。

  若是能生擒陳頊。

  淳于量抿了抿嘴,這不就是自己一直都很渴望的大功勞嗎?

  他當即看向了一旁的錢邈。

  “錢君,當下有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你可愿與我一同爭此功?!”

  錢邈稍微遲疑,而后也咬緊了牙,自己都已經在陳頊那邊被掛上了叛賊的名頭了,那也就沒什么好糾結的!

  “愿奉將軍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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