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從小就紫外線過敏,哪怕是今天這樣的陰天,在白天的時段,也是要盡可能避免暴露在天空下的。”深澤直子幫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聽上去就很辛苦啊。”山崎美奈頓時感慨了一句,心中升起一抹同情。
林秋樹倒是沒覺得有什么,這位清水小姐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幸福了,只是心道難怪皮膚這么白。
“好了,清水老師看書也不慢,我們這邊還是快點處理完就下去吧。”深澤直子拍了拍手,提醒道。
“嗯嗯嗯,林桑這回總不會再吊人胃口了吧?”
山崎美奈眼中光芒閃爍,期待這一幕已經很久了,雙手攥在胸前,臉上滿是崇拜的神色。
少女也是一臉好奇地等著,并且不自覺地就升起一點小開心,畢竟,她是最早知道林秋樹會寫歌的。
新年初詣那次,林桑就哼唱過不知名的歌曲,只是當時心情不佳,沒能聽完整,也沒有興致追問。
這次回去,或許可以請他把那首歌唱完。
“我的唱功很一般,這方面就不要太過期待了。”
林秋樹絲毫不算謙虛地打了個預防針,然后也不扭捏,直接將抄寫好的歌詞遞給幾人。
走到天臺的欄桿邊,望著陰沉的天空,稍稍醞釀了下,便開口唱了起來。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有黑尾鷗在碼頭悲鳴,隨著浪花起伏消沒,叼啄著往昔飛離不見。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生日那天杏花開放,若是在那灑下的陽光里打盹,能否與昆蟲死骸一同化為塵土……”
抱著木板文件夾的清水葉月,站在遮陽棚下,認真地聆聽著,跟著節奏,腳尖輕輕打著節拍,纖長好看的手執著筆,將曲譜一點點記下來。
而此時終于看到歌詞,聽到歌曲的少女和山崎太太,就沒法專注于欣賞歌曲了。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這是歌名,也是第一句歌詞,林秋樹開口的剎那,兩個人就忍不住心中一緊。
齊齊將擔憂的目光投向扶著欄桿的身影。
這份擔憂不是毫無緣由的,少女親眼見過林秋樹昏倒在巷子里,被冬日雨水淋透了全身的狼狽樣子。
也因此在后者醒過來時,少女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叮囑對方,無論發生什么,活下去。
而山崎太太一向是非常善于共情的,不需要親眼見過對方狼狽的樣子。
只是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再聽到這首歌,光是想一想林桑曾經絕望到想要一了百了,心里就難受的不行,特別想立刻把他抱在懷里,好好安慰。
深澤直子則是非常冷靜地微微皺了皺眉,這首歌風格過于壓抑了,真的不會造成相反的效果嗎?
要是那位讀者本來心里還有點希望,結果聽了這首歌,更加絕望了,豈不是完蛋?
背對著眾人的林秋樹,沒有關注她們的反應,只是依舊認真地唱著。
這首歌他是真的很喜歡,每當遇到挫折,感覺堅持不下去了,總會翻出來聽一聽,然后就會打起些精神來。
現在把這首歌帶到這個世界,希望它和前世一樣,可以幫到更多被絕望籠罩的人吧。
看著蕎麥面,聽著這首歌,聯動起來的效果,想必這個年代遭受過苦難的人,應該沒多少能抵抗住不感動的……
悲鳴的海鷗,盛開的杏花,薄荷糖,漁港的燈塔,生銹的拱橋,丟棄的自行車……
在沖擊性的“我曾經也想過一了百了”后,跟著的不是什么撕心裂肺的痛苦,卻只是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細節。
但正是這些常見的東西營造出了一種壓抑的氛圍,使得沉郁的氣息始終彌漫在這仿佛喃喃自語的曲調中。
如同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在一瞬間,而最后一根稻草,通常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使得在旁人看來,是那樣的不可理喻。
然而只有當事人才清楚,到底為什么會被這么一件小事壓垮掉,以至于情緒崩潰到想要徹底解脫。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你燦爛的笑容。凈考慮著死的事,一定是因為太過認真地活。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還未與你相遇。因為有像你這樣的人出現,我對世界稍微有了好感。
因為有像你這樣的人活在這個世上,我對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在歌曲的結尾,一直壓在眾人心頭的沉郁感,才終于放開了一個口子,仿佛點點微光,穿透密布的烏云,照在了眾人心上。
只是林秋樹唱完抬頭看了看天空,依舊是陰沉沉的,完全沒有一點配合放晴的意思,看樣子自己果然不是什么能夠引動天象的氣運之子啊。
他稍稍平復了下呼吸,轉過身來,就見山崎太太眼眶都紅了,淚水在她的桃花眼里打轉,看上去隨時都要傾瀉出來,把人淹沒似的。
少女則是默不作聲地,輕輕走了過來,揪住他的衣袖,仰著小臉,非常認真地道:“要活著。”
林秋樹啞然,露出一抹笑容,揉了揉她的腦袋,“只是一首歌而已,況且,最后不是說了嘛,對這個世界稍稍有了好感和期待。”
這首歌雖然不是他創作的,但就心情來說,卻也差不多,因為少女的出現,他對這個世界有了些期待。
如果沒有那樣的相遇,他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異世他鄉,下場恐怕真的很絕望了。
“不夠,要多期待一點。”少女不是很滿意地堅持道,湖水般的雙眸,緊緊盯著他,那股子非要聽到回答的固執十分明顯。
“好,那就多期待一點。”林秋樹心頭暖暖的,其實有的時候,他真的會恍惚間覺得這只是一場夢,此時此刻倒是多了些真實感。
“林桑……”山崎美奈也走了過來,聲音里醞釀著哭腔,輕輕吸著鼻子。
如果不是當著眾人的面,此刻她肯定要緊緊抱住林秋樹,用柔軟的懷抱帶給他溫暖。
“要是因為我害得山崎桑流淚,那可真的是罪大惡極了,深澤編輯說不得氣得要狠狠打我一頓的,為了我的安全,山崎桑可要控制好情緒啊。”林秋樹打趣地勸說道。
“哪里會那么嚴重啊,而且本來也因為林桑流過淚的,之前那篇蕎麥面就有讓我忍不住哭出來啊。”
山崎美奈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擦了擦眼角,抹去了一些淚珠,但這樣一來,反倒顯得多了些嫵媚撩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