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山崎美奈也趁著客人少的時候,拿起了一本昴雜志,想要親眼看看櫻醬的作品印成鉛字的模樣。
日本人是有很強的鉛字敬畏的,能夠將自己的文字發表在書刊雜志上,可以說是相當值得自豪的事情了。
山崎美奈也與有榮焉。
昴雜志的封面沒有群像那么有設計感,只是很樸素的文字排列,基本沒什么圖案。
封面上自然不可能將雷神短歌或是蕎麥面印上去,畢竟是新人作品,哪怕有名作家推薦也不行。
所以山崎美奈掃了一眼便翻到目錄,快速查找起俳句欄目來。
然而……隨著柔軟的食指滑動,沒等尋到俳句欄目的頁數,就先一步發現了熟悉的筆名。
“一碗清湯蕎麥面——夏川一葉?不是雷神短歌嗎?”山崎美奈喃喃著,有些疑惑。
深澤直子這一位心思不純的女編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根本不怎么聊正事。
所以除了告訴她夏川櫻的筆名是夏川一葉外,也沒提過蕎麥面的事情。
而大晦日那晚,山崎美奈路上羞的說不出話,到了醫院又只顧得關心夏川櫻的媽媽。
直到現在雜志發售,她才發現這篇文章,于是連忙翻到相應的頁數,查看起來,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一看,就不妙了。
書店的店長過來巡查的時候,輕易就發現了她的怠工狀態,只不過看著她淚眼摩梭的樣子,也不忍心責怪。
店長是位心腸不錯,氣質溫和的中年婦人,見狀關心道:
“美奈,是出了什么事情嗎?要是不舒服的話,今天就先回去吧,我叫其他人暫時替你一下。”
山崎美奈連忙搖搖頭,輕輕吸著鼻子道:“抱歉,店長,我沒事的,只是這篇文章,唔,實在太感人了,一時間沒忍住……”
店員看書不算什么大毛病,但店長一向清楚這個溫柔靦腆的下屬很是容易感動,所以也沒太放在心上。
只是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好了,知道你喜歡看書,但工作的時間,麻煩認真點吧。”
山崎美奈羞愧地連連道歉。
這時候,旁邊的一位客人忍不住開口道:
“這位店長桑,請不要責怪店員小姐,這篇文章確實非常感人,我剛剛看她哭成那個樣子,忍不住好奇地也翻看了一下,結果同樣沒能忍住。”
店長轉頭看去,只見一位眼眶發紅的女人,正摘下眼鏡,用手帕擦拭著眼角。
再往她身后看去,愕然發現,好幾位客人都在捧著同一本雜志,有的在輕輕啜泣,有的在微微抽噎。
一時間,有些茫然不已。
所以……這些客人,都是看見美奈在捧著雜志哭,所以忍不住好奇,加入了閱讀的行列嗎?
這也算是一種營銷手段了吧?好像還挺高明的……
店長暗自想著,這個月是不是該給美奈發一些獎金了。
“請問這本雜志的庫存還足夠嗎?我想訂購五十本。”剛剛幫山崎美奈說話的女客人,重新戴好了眼鏡,認真地詢問道。
“誒?五十本嗎?那需要調貨了,可能要稍微等一下。”店長有些吃驚,這個數量單個書店可是一個月都賣不到的,結果一下子就賣出去了。
“是的,我是町內會的會長,想多買一點回去,給町內的大家都看一看。
因為經濟環境的問題,最近町內的氛圍越來越沉悶了,這篇文章應該可以讓大家重新鼓起勇氣來。”
店長滿腹疑惑地幫客人調來了貨源,打包好之后,收了錢,忍不住也跑過來拿了一本翻看。
十分鐘后,店長哽咽著跑到柜臺前,打電話給了集英社,催促他們快點再送雜志過來,庫存已經見底,不能讓客人空手而歸啊!
帶著五十本雜志回了自己所在町區的町內會會長,很快就將雜志分發了出去。
中本麻里提著菜籃,茫然地拿著雜志回了家,會長說什么可以給家人看看,應該能讓大家打起精神來。
甚至還特別叮囑她,讓她給孩子看看,說不定會更體諒父母一些。
這些話讓中本麻里頓時意識到,家里那些矛盾和爭吵,恐怕早就傳遍町區了。
深感丟臉和悲哀的中本麻里,推開大門,進了玄關,果然又聽到了兒子在和丈夫吵架。
“能不能懂事一點!你還是小學生嗎?頭發弄成那個樣子,整天到處鬼混,以后能考上什么大學,能找到什么工作?”
“找到什么工作?”暗黑系裝扮的高二少年,一臉不以為然地嗤笑,“你名校畢業現在還不是在干體力活嗎?
這個社會已經被你們這代人給玩壞了,我們這一代再怎么努力也沒有用了,還不如徹底放縱呢。”
“你!”頭發已經愁白的男人氣急,但又對此無力反駁。
“我怎么了?你們那幾年多享受,多快樂啊,不管現在多落魄,也是奢靡過的,而我們呢?
我們永遠不會有這種機會了!再怎么努力也不會有了!就因為你們這些愚蠢卑劣,卻又掌握著社會資源的大人!”
暗黑系少年的攻擊力很強,氣得男人幾乎要吐血,他手指發顫地指著兒子問道:
“誰教你說這些的?跟那些家伙鬼混沒有好下場的!”
“難道說的不對嗎?如果不對,你倒是反駁啊?醒醒吧,這個國家已經完蛋了!被你們這代人玩壞了!”
在喊出這句話后,少年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然后一臉自嘲地道:
“不鬼混還能如何?想考上名校,就必須上補習班,補習費你掏得出來嗎?我的未來,在你把錢全都送進股市的時候,就已經完蛋了!”
聽到這里,中本麻里連忙脫掉鞋子,跑進客廳,只見丈夫已經氣得臉色紅的可怕,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連忙上前幫忙順氣,目送兒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家,默默嘆了口氣。
曾經,自己的兒子也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惜,自從泡沫破滅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別生氣了,親愛的,信彥他只是壓力太大了。”
中年男子擺擺手,一臉痛苦地閉上眼睛,“他說的沒錯,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貪心不足,又不知節制地揮霍,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拿不出補課費,說再多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