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干遂令眾人馬銜爵,人銜枚,盡量不要讓鮮卑人察覺異樣,所過之處若遇斥候立即追殺。
軍士則把東西兩面騎兵,各分成三部,用漢軍常用的戰術,以十四騎居前,分八騎為左右翼,沖殺稍近后前十四騎馳進,以震懾鮮卑其膽,左右兩翼再乘掩之,且馳且射,追擊賊首破敵。
兩面夾擊騎兵皆用此戰術,只是出擊時間略有更改,將所有隨行的駱駝、騾子、馱馬都交給傅干作為虛張聲勢的疑兵。
待戰術定下甘寧與傅干互相點頭示意,隨即繞道出發,一路慢慢貼近駐扎的鮮卑騎兵處,好在使團里的數名哨騎也是選拔出來的佼佼者。
在射殺鮮卑斥候方面得心應手,甘寧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何對鮮卑如此熟悉?
身材高大的羌人笑了笑,用不熟練的關中方言答道:“與河西鮮卑廝殺多了,自然知道對方斥候的舉動,鮮卑語也是由此學來。”
聽得甘寧嘖嘖稱奇,難怪傅彥材會找數名羌人加進來,不僅是善騎射,還更熟悉西邊鮮卑的情況。
可惜這些羌人平時就喜歡沉默寡言,不然他能套出更多的故事,將來回到荊州江夏還能和公瑾吹吹噓。
眾人悄然的摸近鮮卑帳篷最多兩箭距離的溝口處,有人探頭卻發現不少鮮卑人正喝著奶酒大口吃肉,架起篝火烤著羊肉,不時有陣陣肉香膻味隨風飄來。
讓準備突襲的漢使團忍不住面面相覷,皆不由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又咽了口唾沫。
自打出玉門關向北以來,連行近十日,一路都在吃大餅干糧,吃得又渴又無味。
還是鮮卑人比較富饒,動不動就是肉食與奶酒,還要連年來大漢打草谷,搶奪百姓為奴,這些鮮卑胡虜真是該死!
頂著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甘寧不禁在心底罵咧咧。
“諸位,鮮卑狗賊已經為我們烤好羊肉,快快披甲,殺破胡虜后,敞開肚子大塊朵頤!”
“以號角為令,吹響之時立即出擊,凡敢臨陣脫逃者,依軍法殺無赦!”
甘寧壓低聲音,叮囑眾人說道。
“諾!”眾人同樣低聲應答。
沒過多久互相披甲完,又檢查了弓弩箭矢,以及環首刀,有軍士還檢查了自己的馬槊,將手伸進黃沙里輕微搓了幾下,然后在腿上拍打干凈,以此去除手心的汗。
鮮卑牧民正在飲酒吃肉訴說著河西各部落因爭奪水草,而掀起的部落之戰。
驟然間西面有雄壯的號角聲響徹荒野,有騎兵從西邊呼嘯而來,喊殺聲震響天際。
“殺!”
“殺胡!”
甘寧手持弩一馬沖在前邊,直沖鮮卑帳篷邊的守軍,瞄準直射箭矢,接著再用腰部借力拉弦,好在馬背用的弩張力較小,要是強弩就只能射一輪,就得上去肉搏了。
漢軍三十騎分為中、左、右三部風馳電掣般掩殺而至,射完箭矢貼近后,拔出環首刀,見人就殺,見馬就砍,猶如進入無人之境。
有一些還沒反應過來的鮮卑人手里的肉塊奶酒還未放下,頭顱就被斬落在地,鮮血噴的滿地都是。
各處有哀嚎慘叫聲,還有馬兒吃痛嘶鳴聲,斬斷的韁繩讓許多馬匹受驚開始亂跑,更加影響了鮮卑人的反應。
但鮮卑畢竟是馬背長大的胡人,面對突然遭遇的襲擊,反應過來后也立即翻身上馬,拿起刀弓就與漢軍舍命廝殺起來。
就在這時,又有號角聲從他們背后響起,還有響雷般的馬蹄聲,高喊著:“漢軍大軍已到,共滅鮮卑,殺胡!殺胡!!”
此刻天色漸漸暗淡,鮮卑騎兵在慌亂之中又看不清遠處,更不敢在激烈的廝殺時,扭頭去張望相反的方向。
剛才還在搏命的士氣,說泄就泄,游牧民族在草原上作戰,保全性命是最重要,不會拼著腹背受敵在這里跟敵人死戰,見利即前,知難便走,才是胡人的作戰方式。
不會真等敵人殺至后邊,才調轉馬匹韁繩準備逃命,那黃花菜都涼了,跑得再快還能有弓弩快?
此刻只能先跑為敬,等待夜晚再折身返回一探究竟,倘若漢軍人少,再奪回此地也不遲。
于是鮮卑騎兵一看漢軍勢大不可抵擋,立馬調轉馬頭爭相逃命,反正馬背還有水囊與肉食,短時間不會餓死、渴死在沙漠。
見對方逃命,甘寧帶人追擊二里有余,方才折返回來。
傅干則帶人在打掃戰場,又讓人在各處點燃篝火,防止鮮卑夜晚偷襲,同時叫熟悉鮮卑語的羌人帶刀前去審問受傷來不及跑的胡人。
望著地上灑落的奶酒和滋滋流油的羊腿,傅干也稍微松了口氣。
無論如何,此戰是打贏了,他的使團奉陛下詔令出使西域諸國,沒有連車師前國還未到,就死在這荒涼的黃沙堆里,讓西域胡人聞之失笑。
瞧見甘寧殺敵返回,傅干一邊召集文吏將作戰之事詳細記錄下來,日后好上呈給天子過目,一邊下令眾人加強戒備,讓醫者趕緊醫治受傷的袍澤,掩埋戰歿的士卒。
吩咐完后,他則轉身對甘寧笑說道:“興霸,論勇武沖殺,此戰恐無人可較之!”
不料甘寧卻搖了搖頭,嘆息道:“可惜跑了鮮卑賊首,今夜或許又將卷土重來。”
“且使團蹤跡暴露,恐怕會更增波折,畢竟疏榆谷還有鮮卑部落在此放牧,看來要加快速度前往車師前國了。”
傅干聽見也忍不住有些沉默,戰勝后的喜悅也一掃而空。
各處道路還未探明,蒲類國具體情況也不是很了解,漢家撤離西域許多文書都被丟棄了,需要從頭打探清楚。
不然敦煌駐軍在沙丘地帶奔襲千里去滅,若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就埋頭出擊,則有全軍覆沒之險。
還需要他們這些使者逐漸敲打西域諸國,徹底探明情況,漢軍才好出動。
傅干忽然感到想成為立下功勛的漢使,遠比他來時想象的更難,就連生死也難以保證,隨時可能埋骨黃沙。
這樣的情形,還是天子將鮮卑部落注意力引向并州的結果,留在下的僅是河西鮮卑罷了。
傅干輕撫鬢角胡須,感到略微頭疼,得趕緊要為漢家在西域找一個立足點,否則漢軍遠水救不了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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