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接連十余日的大雨終于停歇,百里外雖有輕風細雨,但壽春城附近總歸是天氣晴朗了。
太史慈在攻取成德縣后,將成德負隅頑抗的縣令、縣尉人頭斬首送到合肥城下,以示眾人。
合肥縣令與其余官吏被嚇得頭皮發麻,成德此刻的城墻可比合肥還要堅固,連那里的牢城都不能守,合肥還守個屁。
成德一失,壽春守軍徹底陷入漢軍包圍,恰便似魚鉆入絲網,鳥撲入樊籠,進去了就再也難出來。
反正袁公是沒機會再責怪他們了,樞紐之地被漢軍切斷,各地文書都傳遞不到壽春,眼見大勢已去,此刻不降更待何時?
不僅合肥城立馬就降,連帶著浚遒、全椒、阜陵三縣,漢軍還未趕到,就已然望風而降。
整個九江郡,只剩下壽春、下蔡、歷陽三城還在堅守未降。
廬江方向,管亥也已攻取五縣,深入廬江腹地,隔斷了壽春與廬江的聯系。
漢軍以疾風驟雨之勢,數月之間橫掃淮南,無往而不勝,兵鋒所過,無堅不摧,萬夫莫敵。
讓臨近的荊州江夏郡的眾多豪族,不覺心神靡寧,手足失措。
哪怕站在一旁沒有下場,都能感受到如排山倒海之勢撲面襲來,縱使萬軍在側,恐怕也難以抵擋。
也暗自慶幸,景升公沒有得罪漢王,不然各路大軍就不是在攻打九江與廬江,怕是在攻南郡與江夏了。
江夏太守黃祖見漢軍不可抵擋,不由心憂無比,他和孫氏可是有舊怨,早就聽說孫文臺之子孫伯符投靠了漢王,又被任命為瑯琊相。
可謂年紀輕輕,就出任一方為兩千石相。
由此可見,孫策甚得漢王器重與喜愛,要是漢軍平定淮南,孫策請命調任廬江安撫民生,暗中想為其父報仇,江夏該如何是好?
先不說打不打得過,就算打得過孫伯符,還有南陽張益德在旁虎視眈眈,那可是熊虎之將,更是漢王之弟。
還有青州黃巾賊出身的管亥,在淮南屢破黃巾,又多敗紀靈,也算善于用兵。
共同揚名的還有兗州樂進,雖然容貌短小,卻精悍膽烈,作戰勇猛。
亦是漢王親自在卒伍中選拔的勇將,不容小覷。
還有攻打淮南的主將太史慈,也是青州人士,擅長馬戰與步戰,曾經追隨漢王破曹操、討袁紹、斬匈奴單于、降張揚、定徐州。
江夏太守黃祖思來想去,最后驚恐的發現,要是孫伯符真來生事,他還不能輕易出兵報復。
就怕打了孫策一個,結果惹來一堆精兵猛將。
到那時又從南陽、汝南、廬江三面合圍江夏,縱使孫吳復生也不一定能討得好處。
黃祖在心里盤算著,黃氏究竟如何是好,何去何從。
接著目光微瞇,瞬息下定了主意,既然打不過那便另當別論,在孫伯符出任廬江太守之前,徑直加入漢軍就好。
到那時,他與孫策同樣作為降將,背后也有漢王撐腰,難道對方還敢為父報仇,強殺了他不成?
黃祖想到這兒,不覺略微松了口氣。
他沒有覺得背棄劉荊州,轉而投靠漢王有什么不妥之處,漢王于漢家社稷更有功勞。
何況伏波將軍馬援曾言:“當今之世,非獨君擇臣也,臣亦擇君矣。”
景升公雖然待黃氏不錯,但他也報答了對方,要不是他設伏兵殺了孫文臺,景升公焉能坐得穩荊州?
他黃祖又豈會與孫氏結仇,若不是袁公路貪得無厭,欲攻打荊州,豈會有這么多禍端。
歸根結底,孫、黃之所以會有仇怨,就結于袁術身上。
黃祖憤恨怒罵道:“袁氏鼠子,若非你利欲熏心,欲裂漢家之土,豈有漢軍合攻淮南之事,匹夫死有余辜。”
身處淮南的袁術不知正有人在江夏怒罵他,即便知道也顧及不了,此刻壽春的雨停下數日,城外的漢軍就已然擂響戰鼓。
北、西面的漢軍輔卒推著巨大的沖車,以及云梯等各種攻城器械,準備前來攻打城頭。
“咚咚咚……”
刀盾兵手舉大盾,聽見戰鼓聲,再度排成緊密的陣形,小步快跑,上前迎敵,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阻擋城頭袁軍射下來的箭矢以及消耗箭鏃。
弩兵緊隨其后,為調征來攻城的豪族部曲提供間隙的掩護。
刀盾手與弩兵相互配合,陣中沒有多余的喧嘩,只有一路行軍發出的粗重喘息聲和叮當的甲葉碰撞聲,陣型轉變時,偶爾傳來一兩聲口令,也是軍中伍長、什長、隊率在提醒軍士們要留意軍陣的轉向。
同時叮囑最前排的士卒不要太靠近壽春城墻,以防上面推落的礌石和滾木。
畢竟今日攻城的主力是剛剛歸附,立誓撥亂反正的淮南各豪族部曲。
要真有間隙可乘,他們再沖上前也不遲。
東邊城門的漢軍繼續在壘土堆,此刻已經快越來越接近壽春的城墻了。
弩兵甚至能夠站在土堆上面,向下俯射城內,打的袁軍抱頭鼠竄,若非袁術不顧諸多妾室的哀求,把府邸所有的錢財,全部拿出來獎賞守卒,恐怕早就士卒崩潰,開城而降了。
但是隨著漢軍用土方法,壘土靠近城頭,讓袁兵愈發驚恐萬狀,每到夜里都要點起無數篝火,生怕在夜晚漢軍就已經用土堆到城下。
哪怕其余兩面攻打城墻不利,頂多再過十二三日,漢軍就能沿著土堆沖上壽春城頭,料想對面緊繃這么久的士氣,恐怕立馬土崩瓦解,一觸即潰。
太史慈與周瑜帶著諸多軍吏,搭建高臺登高望遠,以觀察戰場形勢。
面色有些灰黃的孫賁一說到壽春便滔滔不絕,仿佛在城里居住許久,相當熟練地為軍吏介紹起來。
而孫香則在旁邊輕撫鬢角胡須,暗自打量著周瑜,眼睛里情緒復雜。
恰巧周瑜回頭一望,看見孫香似乎總在盯著他看,于是直言笑問道:“文陽,為何如此看我,難道是瑜衣冠不整嗎?”
孫香忍不住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壽春的城墻上,嘆道:“袁公屢次戲弄伯符,伯符棄暗投明也是正常不過,可對待廬江周氏不薄,為何公瑾……”
話雖然沒說完,但意思卻十分明顯。
不遠處瞭望戰場的太史慈聽到這樣的話,眉頭輕微皺起。
孫氏二人雖說前來相投,但更多的是孫賁有問必答,將有關袁術的事傾腸倒肚,無所不言。
只是這孫香看似拱手低眉,對他謙恭不已,問一答一,問十答十。
實則話語之間,依舊在對袁術尊稱其為袁公。
也就是他看在孫策的顏面,還能容忍數次,若換作三將軍,孫香都不知道會被如何處置。
太史慈見孫香屢次不知進退,決定先修書一封,好好和孫策說一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