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一月十四日。
轉眼就過去了十多天，江娟也放寒假了。
江成也在一個星期前正式辭職和批復了，單位里的領導還派組織部的人來對他進行勸說。關鍵是江成口頭上承諾后面不生了都不行，非要他去結扎或者他媳婦在醫院上環的證明。
否則就算不是為了工資，江成還打算再上一年班的，畢竟有汽車開，去很多地方都比較方便。
在昨天江成領到了上個月在單位里的工資和福利，工資加補助發了八十二塊錢。
在院子里這邊，大家也都知道了江成沒了工作的事情。
以前面對江成會不由自主奉承的一些人，這些天倒是熱情的很，好幾個人主動找到江成，來安慰他，開導他。
但跟江成說話的語氣和態度，看似是安慰開導，實際上卻是說教。
江成家的情況，院子里的鄰居都是清楚的。在城里要供一個正在長身體的侄女讀書還有吃喝，自己家小孩都四個了，老大江招娣今年下半年也要讀小學了。
而且老家那邊過年過節總要意思一下，平時幫襯一下。
這自家七口人還要幫襯老家的人，大家都覺得就算江成這些年掙了不少錢，存到了一些錢。但這樣多人坐吃山空，早晚要喝西北風。
其實周靈瑩也正好斷了一些不必要的交往，還有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就過年了。后院的劉翠娥在知道江成沒了工作的情況下，還是來找周靈瑩借錢了。
所謂救急不救窮，就因為周靈瑩心善，讓劉翠娥和他丈夫想到日子要是過不下去了，有周靈瑩幫忙。這有兜底的人，也不知道是幫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
劉翠娥的丈夫根本戒不了打牌玩錢，雖然因為打牌的事情吵吵鬧鬧也動手，可這些年還不是照樣混過來了。
現在劉翠娥的丈夫是打牌有時候上頭，身上的錢能一分不留的輸光。以前打牌還起碼留一個吃飯的錢，然后沒錢過年，就借點錢過個年。并且也不是年年借，總有那么幾回打牌是贏的。
前天劉翠娥又來問周靈瑩借錢，周靈瑩以生小孩被罰款，加上她男人沒工作了，直接說家里沒錢借不了給打發了。
這樣多年了，劉翠娥的丈夫一直玩牌，家里一直是窮的。周靈瑩也明白，這樣不能戒賭的人，是幫襯不起來的。
何況周靈瑩跟劉翠娥只是鄰居關系，還因為年齡有點差距，平時聊天也不怎么跟她怎么聊。幫了這樣多年，周靈瑩是真的幫煩了。
這明知道要過年了，家里沒錢還要去賭。難怪院子里其他鄰居不肯借錢他們，連他們的那些親戚和父母都不愿意幫忙。
當然了，院子里也有真心對江成他們好的。
像后院的朱嵐，現在已經是供銷社的主任了。之前她所在供銷社的熊主任，到下面的縣城去當縣供銷社的社長了。
朱嵐跟江成一開始結交是因為利益關系，但她是懂得感恩的，知道一直是江成給予的比得到的多。
這幾年那么多布料，還有金貴的奶粉，茶葉，罐頭，海產品等等。讓朱嵐在昌城這些供銷社同行中很出名，都知道昌城第三門市部供銷社的主任是一個能人。
因為江成的幫助，朱嵐現在的人脈很廣。在得知江成沒了工作之后，第二天就在飯店定了一桌，邀請江成一家去飯店吃飯，邊吃邊聊。非常真切的說有什么能幫的，讓江成直接說。
江成也沒有客氣，讓朱嵐幫忙找人去買了三張去南京的臥鋪火車票，要十七號左右的火車票。
現在火車票雖然開放了，大家可以不用介紹信購買。但臥鋪票是買不到的，那是干部票。
三張去南京的臥鋪票，朱嵐已經用自己這幾年結交的人脈，自己錢送禮去找了某領導。加上她自身也是供銷社的主任，弄三張臥鋪票還是沒有問題的。
另外就是對門的鄰居張陽他們了，相處這樣多年，江成早就看出來他腦子不太轉。不是說人傻，是沒多少情商。不會巴結領導，不會奉承人。在六年前就通過江成的幫助當上了組長，而到現在還是通過江成的一些小幫助，也只是混到車間副主任的位置。
這車間副主任只是一個生產車間的小干部，出了工廠就啥也不是，連一個副科長的行政級別都沒有。
而朱嵐屬于市區的供銷社主任，還有副科級級別。之前的熊主任調任的縣里去當社長了，屬于正科級，跟縣里的一些局長基本一樣。
這張陽在工作和人情方面是真的不會來事，但為人也真實。知道江成沒工作后，起碼是真心實意的想著能不能幫點忙。
“娟子，這大米，面粉，還有雞蛋都在這了。這房間的鑰匙你身上也有，還有這二十塊錢也是你叔給的，收著放好來。”
“我們這次回老家后，我跟你叔叔還有妹妹們要去南京一趟，最少得元宵節以后回來。你到時候回城里，自己弄飯吃，要吃蔬菜就去市場買。我們家的雞會讓對面的張叔叔照應，你要是回來了，想吃肉就自己殺雞吃，學雜費你自己交。”
這一大早，家里就收拾好了一切，另外就是大包小包的，準備回鄉下老家一趟。
在出發去汽車站的時候，周靈瑩給江娟交代了很多事情，并且把二十塊錢給了她。
這讀初中，因為是市區，一個學期的學雜費要三塊錢，而在縣城讀初中只要兩塊錢。另外書本費也要將近三塊錢，再加上買一點作業本，鉛筆和橡皮之類的文具。
一個初中生一個學期雜七雜八的費用基本要十塊錢，然后江娟還要坐車來市區，自己弄飯總要買點蔬菜吃。
再加上十三歲的小姑娘，過年也要用點錢，并且留一點錢在身上。所以江成是讓周靈瑩給她二十塊，多了怕她亂，少了又怕一個女孩子扣扣索索的。
“嬸嬸，知道了。”江娟接過錢認真的說道。
這叔叔嬸嬸給過的每一筆錢江娟在內心都記著的，現在的她還沒有拒絕的能力。她也知道叔叔嬸嬸供她讀書供她吃喝沒求什么回報，但她早就在內心把叔叔嬸嬸當成不低于父母的親人了。
在城里讀書，這個年代也少不了要開家長會什么的。江娟第一次在學校里被通知所有同學要開家長會，那天她就很緊張并且小心翼翼的跟嬸嬸周靈瑩說了家長會的事情。
畢竟江娟是沒了爸，媽媽又在農村老家的人。她是真擔心嬸嬸不愿意去參加家長會，然后她在學校里會有些抬不起頭。
但嬸嬸答應去參加家長會答應的很自然，并且為了參加家長會，江娟看到嬸嬸還特意打扮了很久。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江娟才不光把叔叔當成了最親的人，也把嬸嬸當成了最親的人。自然叔叔和嬸嬸的孩子，江娟也是當親妹妹看待的。
江娟把二十塊錢放在了內衣口袋里，內衣的口袋還是嬸嬸用縫紉機幫她縫的。嬸嬸告訴她，她以前藏錢也是這樣藏的，雖然掏錢的時候有些不方便還要背過身子去，但這樣放錢很安全。
把錢放好后，江娟也是扛起了大包小包的。她睡覺的被子，洗漱用的東西，衣服，鞋子。還有學校布置的寒假作業和書包文具等等。
回老家的話，江娟最少要在老家待二十天。這些東西都是要帶上的，過完年又要帶回來。
而江成他們是一天都不住，早上過去下午就回來。要去南京的事情也沒跟江長河他們說，這次主要是回去說一下，然后帶了一些肉和果糕點什么的，到了那邊再給一點錢。
這些年江成是一直不愿意搭理他爹這邊的親戚，但也算是默許他爹把他孝敬的東西和錢在孝敬爺爺奶奶。
另外可能是這個年代的男人更勞累還是本來男人就活不過女人，江成的爺爺江三田在三年前去世了。
這死者為大，那一年江成是帶著周靈瑩去祭拜了一下的，但沒有待多久就走了。
不是說江成的爺爺走了，他祭拜一下還不耐煩。而是他的出現，讓那邊很多堂親找他套交情，他是不想應對那些所謂的親戚，才離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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