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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這叫收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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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軍旅生涯中,趙文光見過許多因為將領不務正業而導致慘敗的例子。紀律和規矩,才是軍隊的根本。

  大敵當前,楚世昭作為軍隊的主心骨,竟然就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過來湊熱鬧。

  趙文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難道這位殿下之前的英明神武都是裝出來的?現在強敵退去,就開始原形畢露了?

  等等……最初的驚訝過后,趙文光又覺得不對。

  軍隊的變化雖然說不清道不明,卻是實打實存在的。士兵們眼中的崇敬,挺直的腰桿,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精氣神……這一切,似乎都在訴說著什么。

很顯然,楚世昭如此反常的行為,不是簡單的胡鬧。趙  楚世昭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給每個士兵盛飯時都會說一兩句話,有時是詢問傷勢,有時是聊聊家常。那些簡單的對話,卻讓接受者激動得滿臉通紅。

  在這個過程之中,趙文光也看到了那個叫作鄭巖的小兵,又來打了兩次飯。少年的肚子已經明顯鼓了起來,走路都有點困難了。

  但是,他眼中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滿足。這種滿足感似乎會傳染,讓每個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微笑。

  “嘶……整整十大碗!軍中最能吃的飯桶,也沒這小子能吃吧?”震驚之下,趙文光甚至都忘記思索,楚世昭的目的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鄭巖擺著肚子搖搖晃晃地走向角落。

  笨拙的動作,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笑聲中,趙文光突然明白了楚世昭的用意。

  這不是在胡鬧,而是在鑄造一件比刀劍更鋒利的武器,軍心。

  當士兵們愿意為一個人赴湯蹈火時,再強大的敵人也不足為懼。

  遠處,李霸天粗獷的笑聲如驚雷炸響,瞬間吸引了整個軍營的目光。火把搖曳的光影中,他那魁梧的身軀像座鐵塔般矗立。

  “哈哈哈!你小子不錯,飯量跟本將軍有的一拼了,有前途。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將軍的徒弟了。”

  李霸天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鄭巖單薄的肩膀上,發出一連串悶響。

  鄭巖只覺得巨力襲來,膝蓋不受控制地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他剛剛填飽的肚子里翻江倒海,喉頭涌上一股酸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片刻前,這個瘦弱的少年,還沉浸在人生第一次吃飽的幸福中。

  他小心翼翼地揉著鼓脹的肚子,感受著飽腹感帶來的溫暖,軍營里飄散的炊煙混合著草木灰的氣味,竟讓他覺得格外安心。

  原來吃飽的感覺,讓人如此幸福沉醉。

  可轉眼間,一個巨大的陰影就籠罩了他。

  鄭巖抬頭望去,只見李霸天逆光而立,火把在他身后投下搖曳的光影,將他襯得如同廟里的金剛羅漢。

  那身沾滿沙塵的鎧甲上還帶著幾道新鮮的刀痕,散發著鐵銹與汗水混合的氣息。

  “將?將軍……”鄭巖剛想開口,第二下重擊就接踵而至。

  他眼前金星亂冒,耳邊嗡嗡作響,只能斷斷續續聽到弟子,前途之類的字眼。

  周圍的老兵們見狀,紛紛起哄。一個缺了顆門牙的老兵咧嘴笑道:“將軍,你該不會是嫉妒這個小子比你能吃,所以要殺人滅口吧?”

  “現在滅口是不是晚了點,我們可都看著呢。”另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士兵接話……

  “將軍別再拍了,再拍下去,你就只能收一個死徒弟了。”

  李霸天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收手,濃密的眉毛擰成一團,銅鈴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懊惱。

  鄭巖被他拍得臉色煞白,嘴唇不住顫抖,活像只受驚的兔子。

  “小兔崽子,怎么這么不經拍?”李霸天訕訕地嘟囔著。

  鄭巖的視線終于重新聚焦。他看見李霸天那張被風霜雕刻的臉上,此刻正因為笑容而扭曲著。

  “小?小人鄭巖,拜見將軍……”鄭巖結結巴巴地行禮,聲音細如蚊吶。他的膝蓋還在發抖,不知是驚嚇還是激動。

  李霸天大手一揮,帶起一陣風:“別整這些虛的,記住從今往后你就是我李霸天的徒弟了!”他的聲音洪亮得讓附近的火把都為之一顫。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把鄭巖砸得七葷八素。

  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畫,李霸天在戰場上如猛虎般沖鋒陷陣,長刀所向之處敵軍如麥浪般倒下。

  高大魁梧,全身鎧甲,仿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的北狄鐵騎,沒有人能夠擋住他一招。

  鄭巖不自覺地啃著指甲,幻想著自己也能像李霸天那樣威風凜凜,那樣是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見他半天沒反應,李霸天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濃眉幾乎要豎起來:“怎么?你小子看不起本將軍,不愿意當本將軍的徒弟?”

  鄭巖這才如夢初醒,慌亂中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不……不是。”

  “我就是想,當了將軍的徒弟……能吃飽飯嗎?”

  短暫的寂靜后,軍營爆發出震天的笑聲。

  一個正在磨刀的老兵笑得直拍大腿:“聽見沒?這小子怕將軍養不起他!”

  “我看懸!”絡腮胡士兵故意大聲嚷嚷:“就這小子的飯量,家中就算有座金山恐怕也養不起吧?”

  鄭巖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多么愚蠢的問題,咕咚一聲跪在冰冷的青石上:“師父,徒弟給您磕頭了。”

  額頭抵在青石上,卻感不到任何冷意。

  李霸天仰天大笑,笑聲震得附近帳篷的帆布簌簌作響:“當機立斷,這才像我李霸天的徒弟!”

  他一把將鄭巖拎起來,動作看似粗魯實則小心避開了少年的傷處。

  不遠處的趙文光無奈搖頭,哭笑不得地腹誹道:“知道的這是收徒弟,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為,這家伙是在搶徒弟。”

  “師傅,為什么收我做徒弟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我能吃?”鄭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廢話,要不然你以為是因為什么?”李霸天的回答,完全出乎鄭巖的預料,讓他覺得無比荒謬。

  飯桶,什么時候也是一件好事了?

  見他這副模樣,李霸天笑著安慰道:“你小子別以為師父我這是在胡鬧。能吃的人,至少力氣絕對不會太差,而在戰場上,力氣就是一切,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徒弟明白了。”鄭巖似懂非懂地點頭道。

  夜色漸深,軍營中的篝火已化作點點余燼。

  楚世昭將最后一勺肉湯分完,將勺子遞給胖伙夫。后面,是他的工作。

  “等半天了吧?”楚世昭轉向趙文光,順手撣去袖口沾染的炭灰。月光下,他玄色錦袍上代表皇室的暗紋,若隱若現。

  “想明白了?”

  趙文光捏緊了劍柄,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殿下在收買人心。”

  他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

  似乎生怕別人聽到一般。

  楚世昭忽然朗聲大笑,在黑夜之中傳出去老遠:“說得沒錯!”

  他毫不在意地揮袖,袖口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弧,似乎完全不擔心別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本殿下就是在光明正大地收買人心。”

  趙文光偷眼看向霍青凰。這位女將軍正持槍而立,不急不緩地跟在他們身后,月光在她冷峻的側臉上鍍了一層銀邊。對楚世昭的直言不諱,她毫無反應。

  “可是……”趙文光猶豫地搓著手指:“殿下,這么做是否太過刻意了?”

  他想起自己當先鋒官時,最厭惡的就是那些惺惺作態的上官。

  楚世昭突然駐足。夜風吹動他束發的玉冠,垂下的絲絳輕輕拍打在肩頭。

  “在軍隊之中,”楚世昭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有力:“為將者論行不論心。”

  他抬手截住一片飄落的枯葉,在指尖輕輕捻碎:“你給將士們一口熱飯,他們就會記住你的好。你為他們擋一次箭,他們就會為你赴湯蹈火。”

  遠處傳來守夜士兵換崗的口令聲,夾雜著幾聲犬吠。

  趙文光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直接在胸腔里炸開。

  “原來如此……”趙文光喃喃自語。

  怪不得他以前特別討厭那些,惺惺作態的將領。

  因為他們除了空口白牙的許諾之外,根本就不會給別人任何好處。

  嘴上說著,只要你這次拼死殺敵,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結果打完了仗一看,軍功全都是他們自己,又或者跟他們關系最好之人的。

  自己這些真正在前線,拿著腦袋拼命廝殺的人,最多就能分到一口湯。

  即便如此,他們也是一副,我這么關照你,你要感恩戴德的臭德行。

  克扣軍餉或者克扣軍糧這種事,簡直再平常不過。

  但是楚世昭不同,他是真的能說到做到。

  敵人退兵之后,說給將士們吃肉,就不惜花費大量的力氣,讓每個人吃肉吃到飽。

  “末將愿為殿下效死!”趙文光突然單膝跪地,鎧甲碰撞地面發出鏗鏘之聲。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無論他日殿下欲行何事,末將必為殿下手中利刃!”

  之前他也曾經發誓過向楚世昭效忠,不過那個時候更多的還是效忠于大周。

  但是這一次,就是明白著告訴楚世昭。就算將來你有一天造反,我也絕對會堅定地支持您。

  楚世昭低頭看著這個年輕的將領,伸手拍了拍趙文光的肩膀。

  “學得倒快。”楚世昭輕笑,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

  “不過……”楚世昭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霍青凰:“若是食言……”

  遠處突然傳來戰馬不安的嘶鳴聲。

  恍惚之間,霍青凰手中長槍寒光一閃而逝。

  一枚被晚風吹起來的樹葉,緩緩飄落在趙文光面前。

  枯葉上,三個細微的小孔呈品字形排列。

  那些孔洞無比細小,哪怕是最擅長女紅的婦人,用銀針來扎,恐怕也就只能做到如此程度。

  這并不是危險,因為不是沖著趙文光來的。

  但是,這卻是警告。

  如果他三心二意的話,殿下也不會顧念如今的情誼,對他手下留情。

  至于是不是趙文光多想,楚世昭也并沒有解釋。

  黎明前的雪淵關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

  東方的天際剛剛泛起魚肚白,北狄進攻的號角聲就已撕裂了晨霧。

  那低沉渾厚的牛角號聲仿佛帶著塞外草原的寒意,與震天的戰鼓聲交織在一起,帶著無邊殺氣裹挾而來。

  趙文光站在城垛后,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冰冷的墻磚。

  只過了一夜的工夫,原本因為細作以及大量陣亡,而導致有些低落的士氣完全恢復不說,竟然還更勝從前。

  只用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所有人就都已經準備好了防守。比以前操練的時候,整整快了一倍好多。

  “這幫兔崽子……”趙文光低聲喃喃,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消散。

  北狄大營中,拓跋烈用鑲嵌寶石的馬鞭指著雪淵關。晨光在他黃金打造的護心鏡上跳躍,映出他志得意滿的笑容。

  “兒郎們!拿下雪淵關,本帥賞黃金百兩,美人十名!”

  志得意滿的北狄統帥沒有注意到,今日雪淵關城頭的旌旗比往日更加整齊。

  沉重的鼓點之中。

  第一波北狄鐵騎,在投石車等攻城器械的掩護之下,扛著云梯向城墻進發。

  在他們距離城墻還有很遠的時候,北狄鐵騎的軍隊之中,突然升騰起一片烏云。

  經過之前兩天的戰斗,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北狄鐵騎的監獄。

  甚至不需要將領們的指揮,有了經驗的雪淵關將士跟冰狼騎們,就已經開始尋找掩體躲避。

  除了隱藏在城墻后方的投石機,同樣丟出了石頭以作反擊,雪淵關就連箭矢都沒有放出一支。

  一百步開外的距離,就算命中了北狄鐵騎,他們的箭矢也無法破開敵人的盔甲。

  所以,還不如節省點力氣,等著一會的大戰呢。

  嗖嗖!

  接連不斷的箭雨,眨眼之間又把雪淵關的城墻,變成了一只大刺猬。

  守城的將士們突然感覺眼前一亮,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敵人要上來了,快準備好!”

  一直隱藏的弓箭手紛紛拉開弓弦,把箭矢向城墻下拋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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