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城墻上回蕩,箭矢被斬落的聲響格外刺耳。
  聲音傳入趙文光的耳朵,讓他緊繃的神經為之一振。
  預想之中的慘叫聲沒有出現,城墻上依然保持著詭異的寂靜。
  預想之中的咆哮,戰斗爆發的聲音并沒有響起。反常的讓人不安,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心跳如擂鼓的趙文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正好看到一個堪比棕熊一般高大的人,矗立在兩派人馬之間,那寬闊的身形讓人莫名安心。
  此人手持斬馬刀擋在雪淵關將士面前。
  冰狼騎放出的箭矢,此刻已經被劈成兩截。箭桿還在空中旋轉著,無力地落向城墻下方。
  來人赫然是李霸天,這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莽漢,擋住了會讓雪淵關萬劫不復的箭矢。
  趙文光長舒一口氣,可是一顆心很快又懸了起來。
  眼前的危機雖然暫時解除,但更嚴重的后果正在發酵。
  沒有出人命,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冰狼騎的做法,卻像猛火油在了燃燒的火堆上。
  毫不猶豫地出手,徹底激怒了雪淵關的將士們。
  原本還保持克制的人,此刻全都紅了眼睛。
  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刀劍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自發地圍成一個個圈,將城墻各處的冰狼騎困在中間。
  就連那些原本支持冰狼騎的將士們,此刻也動搖了。他們站在原地,手中的兵器不知道該指向何方。
  畢竟親眼目睹冰狼騎的冷酷手段,任誰都會心生寒意。
  “臥槽,這些家伙果然是瘋子,一言不合就殺人。”一個年輕士兵顫抖著說道,握刀的手都在發抖。
  “剛才我就說了,他們根本就是無緣無故地殺害馮老三的。”先前那個絡腮胡士兵大聲嚷嚷,趁機煽動情緒。
  “竟然真的就只因為一句氣話,就殺人”一個老兵難以置信地搖頭,眼中滿是失望。
  “枉我剛才還在維護冰狼騎,你們就是這么回報我們的”曾經為冰狼騎辯護的士兵此刻滿臉通紅,既是憤怒也是羞愧。
  面對他們的威脅,冰狼騎依然保持著可怕的冷靜。他們背靠背站成一個防御圈,動作整齊劃一。
  并沒有過多解釋,仿佛不屑于辯解。這種沉默更加激怒了守軍,圍找的圈子越來越小。
  趙文光已經徹底放棄了,他頹然地靠在城垛上。所有的努力都化為泡影,局勢已經完全失控。
  剛才安撫局面,他就已經竭盡全力。甚至不惜放下臉面,硬著頭皮自稱“本將軍”。
  之所以那么說,就是為了能讓人覺得,他有資格來處理這件事。
  盡管沒什么人把他當回事,可他還是拼了命地在雙方之間周旋,試圖平息這場風波。
  可冰狼騎毫不猶豫地出手,讓一切都沒有了轉圜余地。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言語能夠解決的了。
  兵刃相見似乎已成定局。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就在內訌一觸即發之際,更大的危機正在逼近。
  趙文光注意到,對面的北狄鐵騎似乎正在調兵遣將。
  一支支騎兵部隊正在集結,攻城器械也被推到了陣前。
  很顯然,城墻上發生的騷亂,沒有逃過北狄人的眼睛。
  他們傷不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趙文光的心沉到了谷底。內憂外患同時爆發,雪淵關的命運,恐怕就要在今天畫上句號了  可是偏偏,他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剛才那個差點被冰狼騎射死的雪淵關守軍,這個時候才回過神。
  意識到自己剛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頓時憤怒地大吼起來,聲音因為后怕而變得尖厲刺耳:“兄弟們都看到了吧他們根本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如果不想死,就......”他揮舞著手臂,想要煽動周圍的同伴。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李霸天不耐煩的一刀背,重重拍在他的身上。
  這一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致命,又足以讓人昏迷。
  “舌燥,這里什么時候輪到你說話了”李霸天的聲音如同悶雷,在城墻上回蕩。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
  “還有你們!”李霸天轉向其他蠢蠢欲動的守軍,斬馬刀在地上重重一頓,震起一片塵土。
  “冰狼騎可是殿下的親衛,敢向殿下的親衛動手,你們是想造反不成”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躁動的守軍頭上。
  他的視線從雪淵關的將士們身上掃過,銳利如刀。
  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士兵,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畏懼地低下了頭,有人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原本怒氣沖沖,馬上就要爆發的沖突,就這樣被硬生生壓制住,拔弩張的氣氛為之一滯。
  馬上就準備跟冰狼騎拼命的雪淵關守軍們,頓時啞了火,手中的兵器也不自覺地放低了幾分。
  李霸天的威懾力,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跟趙文光不同,李霸天給人的壓迫感是實實在在的。他那魁梧的身軀就像一堵墻,讓人望而生畏。
  雖然是寒門武將,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威嚴。更別說,他還是四皇子楚世昭的真正嫡系。
  如果不是楚世昭有令,守城事宜全都交給趙文光指揮。
  李霸天作為這里官職最高的人,雪淵關上下全都要聽他的。
  如果僅僅是官職也還罷了,經歷過數次生死大戰的雪淵關將士們,也未必會把李霸天放在心上。
  可關鍵是,李霸天是真的能打。這一點,昨天守城戰時所有人都親眼看見。
  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一把弓硬生生拉斷弓弦崩斷的聲音,至今還在守軍耳邊回響。
  在城墻上縱橫廝殺時,李霸天如入無人之境。強悍的北狄鐵騎在他面前如同孩童,幾乎沒有敵軍能夠擋住他一刀。
  將士們對李霸天,又敬佩又畏懼。既仰慕李霸天的勇武,又害怕他那不講道理的蠻力。
  盡管如此,還是有人壯著膽子提出了質疑。
  滿臉傷疤的老兵站了出來,聲音雖然恭敬,但態度堅決:“李將軍,我們從來沒想過造反。只是冰狼騎的做法,實在讓人心寒。”
  就在此時,一個戲謔的聲音自趙文光身后響起,那熟悉的語調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直了脊背。
  “哦本殿下的親衛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讓你們這些為國廝殺的將士們心寒”
  “既然受了委屈,盡可以說出來,本殿下今天一定會為你們做主。”楚世昭緩步走上城墻,衣擺隨著步伐輕輕搖動。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的精神都不由為之一振。那些原本劍拔弩張的士兵們立刻收斂了怒氣,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殿下,您終于來了。”趙文光猛地回過頭,擰在一起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眼中閃爍著如釋重負的光芒。
  看到楚世昭的那一刻,眼淚都差點下來了,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城墻上的其他將士,如同風吹麥浪般跪倒。鎧甲碰撞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低下頭。
  “見過殿下。”整齊的問候在城墻上回蕩,連那些剛才還憤憤不平的將士,此刻也恭敬行禮。
  “行了!都趕緊起來吧。特殊時期,這種沒有必要的繁文縟節就免了。”楚世昭隨意地揮了揮手,目光掃過眾人。
  “誰來跟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的聲音依然平和,但眼神已經變得銳利起來。
明明大敵當前,為何自己人先起了內訌是覺得對面的十萬北狄鐵騎,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雪淵關還是他們覺得,自己實力超群,各個都能以一敵百,所以才敢如此折騰  楚世昭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尋找著答案。
  城墻上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變得微不可聞。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第一個開口。
  “趙文光,你來說吧。”楚世昭直接點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殿下,是這樣的……………”趙文光不敢怠慢,趕緊上前一步。小心斟酌著每一個字,把自己知道的部分,盡量不帶任何情緒的,說給楚世昭聽。
  “這樣嗎”楚世昭恍然點頭,眼中的銳利漸漸化為了思索。
  摩挲著下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站在他的角度,當然知道冰狼騎是沒錯的。這些人在復蘇之后,還從來沒有執行錯誤過任何命令。
  他們甚至比那些戰爭機器,還要可靠。
  被殺的馮老三,絕對是隱藏在軍中的暗夜教沒錯。
  但是,他卻不能如此簡單粗暴地下結論。治軍之道,重在收服人心,而非單純的命令。
  他相信冰狼騎,雪淵關的將士們卻不這么想。這種信任的差距需要時間來彌補。
  如果就這么粗暴地告訴他們,馮老三就是暗夜教的賊寇,冰狼騎做得沒錯。
  那只會適得其反,寒了將士們的心。
  這些浴血奮戰的士兵需要的是理解,而非冰冷的命令。
  就雪淵關現在這個處境,一旦人心亂了,后果將不堪設想。北狄人虎視眈眈,隨時可能發動進攻。
  破城也只在頃刻之間。楚世昭深知,內訌比外敵更加致命。
  略一思索,楚世昭將跟馮老三一起抱怨的幾個將士叫了過來。這些人是事件的親歷者,也是平息風波的關鍵。
  “我想知道,在冰狼騎殺死馮老三之前,你們都說了什么”楚世昭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目光如炬地注視著那幾個士兵。
  聽到這個問題,幾個人頓時臉色微變。
  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地不敢開口。
  看到他們這副模樣,楚世昭心里其實已經有數了。
  這種反應他再熟悉不過,明顯是心中有鬼的表現。
  畢竟在穿越之前,他跟這些普通的士兵也沒有什么區別。
  都是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有著相似的煩惱和抱怨。
  苦逼的打工人湊在一起,除了抱怨那些蠢貨上司之外,也沒有更好的共同話題。
  “無妨,本殿下承諾,不管你們說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都赦你們無罪。”楚世昭的聲音放緩了幾分,以緩解他們的緊張。
  見他們還是猶猶豫豫的,楚世昭沉下臉道:“但是,如果讓本殿下知道你們刻意隱瞞,影響到了本殿下的判斷,后果可就不是你們能夠承受的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讓幾個士兵渾身一顫,臉色更加蒼白。
  “戰情如火,給你們十個呼吸的時間考慮。”楚世昭背起雙手,目光轉向遠處的北狄軍營,給他們留出思考的空間。
  楚世昭身邊的霍青凰立刻開始計數,清脆之中略帶嘶啞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不大,卻像催命的鼓點般令人心驚。
  “十,九,八....”
  還不等霍青凰數完,李霸天不耐煩地催促道:“婆婆媽媽的,你們幾個還是不是爺們!”
  “殿下都承諾不追究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李霸天的聲音如同炸雷,震得幾個士兵耳膜生疼:“難不成,你們是不相信殿下”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直接戳中了問題的核心。
幾個人哪里還敢猶豫  互相看了看,終于下定了決心。慌忙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聲音雜亂無章,但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
  “我們,我們其實就是覺得,殿下一直都沒有出現......”說話的人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變成了蚊子哼哼。
  “有可能是…….……”他再次偷瞄了楚世昭一眼,見這位皇子依然面無表情,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丟下我們,自己逃跑了。”
  另一人低著頭補充道,聲音更是小得幾乎聽不見:“然后馮老三就說......殿下都走了,我們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拼命,不如干脆也逃了算了。”
  旁邊的人趕緊補充:“殿下,我們真的沒有當逃兵的意思,只不過是心中惶恐胡說八道而已。’
  “馮老三也跟我們一樣,就是抱怨幾句。要是真相當逃兵的話,偷偷摸摸走就是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而且,這種話也不止我們說了,其他人也同樣在說啊。”
  其他雪淵關的將士們,恨不得掐死這個胡說八道的家伙。
你說你自己的事就完了,攀扯我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