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強悍的北狄騎兵,守城物資多少都嫌不夠。
  只不過城墻上的空間有限,更多的物資只能放在城下隨時補充。
  在北狄騎兵突然奇兵偷襲的情況下,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就已經讓楚世昭滿意了。
  雪淵關內部,對于普通百姓以及傷兵的疏散還在繼續。
  不只是因為百姓人數眾多,主要還是甄別暗夜教的賊人,以及勸說那些不肯離開故土的百姓,花費了太多的時間。
  按照現在的情況繼續下去,楚世昭估計最起碼還需要兩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將所有百姓以及傷兵疏散完畢。
  同時,楚世昭還做了其他的布置,又抽調了一些守軍。
  “祝明遠!你還在拖延什么?”慕容澤忍不住再次催促起來。
  楚世昭趕緊道:“將軍大人,鐵鏈已經冷卻完畢,我們現在就開始打開玄鐵閘門了。”
  城墻上的號子再次響起,那個一看起來就能感覺到有幾萬斤甚至幾十萬斤重的玄鐵大門,被緩緩拉了起來。
  慕容澤強忍著心中的暴躁耐心等待。
  讓他頗為意外的是,這次竟然十分順利,雖然足足用了兩炷香的時間,玄鐵大門才被抬起,最后使用機關牢牢鎖住。
  但是這個過程之中,竟然真的沒有出現什么意外。
  這讓慕容澤對祝明遠的信任,不免多了幾分。
  玄鐵閘門徹底打開之后,祝明遠馬上再賠笑著道:“將軍閣下,我們現在去挪開斷龍石,就能打開大門迎接大軍進城了。”
  看他那模樣,如果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他才是攻城那一方呢。
  這家伙,似乎是有種的在為北狄攻克雪淵關而高興。
  “很好!”慕容澤不禁夸贊了一句:“你做得不錯。不用擔心,對于有功之人,我北狄一向不吝嗇賞賜。”
  吃到一顆定心丸的楚世昭,勁頭越發足了。
  揮舞著鞭子就是一頓亂抽:“都愣在那里干什么,還不趕緊給我去把那個該死的斷龍石挪開!”
  哪怕楚世昭都已經下了城墻,慕容澤也能清楚地聽到,對方那頤指氣使的鞭聲,以及高高在上的催促聲。
  可惜,慕容澤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太久。
  沒多一會的功夫,祝明遠就風塵仆仆地跑了回來,臉上的汗珠擦掉一層馬上又滲出一層。
  “將軍大人。”祝明遠就仿佛見了貓的老鼠一般,小心翼翼地賠著笑:“那個,又出現一點點故障。”
  “之前因為……”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慕容澤身后,無邊無際的大軍道:“之前因為天兵來得太快,那幫貪生怕死的廢物,在落下斷龍石的時候太過用力,導致斷龍石直接卡死了。”
  “您放心,我現在直接讓人把斷龍石砸碎,好盡快迎接您入城。”
  “不相信的話您聽,我已經讓軍中的力士開始砸了。”
  慕容澤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怒火就差點壓制不住。
  現在他已經幾乎可以完全肯定,自己絕對是被祝明遠這個可惡的賊子忽悠了。
  一次兩次出現意外還有可能。
  三番五次連續出現問題,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可是隨即,他就聽到城門之后,傳來的砸墻聲。
  咚!咚!咚!
  似乎,真的有人在努力地砸墻。
  這讓慕容澤不免又有些動搖。
  也許,真的就是這么巧也說不定呢?
  畢竟他們大軍壓境。
  這些南蠻子本就膽小如鼠,倉皇之下出現許多紕漏也實屬正常。
  慕容澤現在就跟所有被騙的人一樣,開始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最后一次!”慕容澤神色冰冷地道。
  城墻上的祝明遠趕緊保證:“將軍大人請您放心,我對天發誓這絕對是最后一次。”
  “畢竟打碎斷龍石之后,就只剩下城門了,城門總不可能出現故障。”
  “如果,之后再發生任何意外,不用將軍您動手。我祝明遠,也沒臉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就讓我身受刀兵,被人亂刃分尸而死。”
  反正發誓的是祝明遠,楚世昭那是半點也不帶心虛的。
  又一次被楚世昭忽悠瘸了的慕容澤,選擇繼續等待。
  理所當然的,城門之中的力士們,根本就沒有對斷龍石做什么。
  他們,只是在假裝很用力的,捶打一些巨大的時候。
  雖然看似很用力,不過大部分人都在用巧勁兒,看似很用力砸的也非常重,更是能發出很響的聲音。
  然而實際上,除了聲音響之根本就沒傷到石頭分毫。
  “少主,雪淵關的百姓,已經疏散了三分之二。我們又從這些人中,找到了十一個暗夜教的賊子。”
  “根據他們的口供來看,暗夜教應該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經開始在雪淵關布局了。光是血飼機樞他們就整整建了五年。”
  楚世昭嘖嘖道:“怪不得邊關城鎮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以有心算無心,換作任何人,恐怕都擋不住北狄騎兵的進攻。”
  “血飼機樞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霍青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少主,目前還算運轉平穩,畢竟在我們趕來之前,暗夜教的人已經向里面注入了足夠的……力量。”
  最后兩個字霍青凰有些猶豫,顯然不知道應該用什么來形容這些維持血飼機樞運轉的能量。
  畢竟,這東西其實是用鮮血來維持運轉的。而其中,大部分都是雪淵關百姓的鮮血。
  楚世昭如此愛護百姓。
  大敵當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形象,插科打諢拖延時間,也要讓雪淵關的百姓撤離。
  霍青凰怕那一句激怒了楚世昭,讓他在憤怒之下,失去正確的判斷。
  “很好,只要繼續維持下去就行。”
  楚世昭可沒有霍青凰想象之中的那么敏感。
  他現在所有的精力,都在別的騎兵身上,真的顧不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城下,慕容澤又開始不耐煩地呼喚祝明遠。
  楚世昭用力地拍了拍臉,讓自己擠出刻意表演出來的討好笑容。
  探出身子,向城墻外看去。
  “將軍大人您找我?”
  “祝明遠!”慕容澤咬著牙道:“不要給我裝糊涂,區區斷龍石,這么長時間你竟然還沒有解決么?”
  楚世昭馬上苦著臉道:“我的將軍大人啊,那可是斷龍石。本就是用來阻擋敵軍攻城器械沖撞城門的?”
  “您想想,連攻城器械都無法隨便破壞,用人去砸怎么可能那么簡單嘛?”
  “小人可是什么辦法都在試呢?除了因為城門洞太過窄小,威力合適的器具送不進去,什么水潑火燒我都在做呢。”
  “只是……”楚世昭嘿嘿笑著道:“這斷龍石實在太過堅固,一時半會還真無法打破。”
  “如果您實在著急的話,您看這樣如何?您可以帶一些身邊的精銳,我用籃子將您吊上城池。等您進來之后,自然就能看到一切,也就會明白,我對北狄只有忠心于一片啊。”
  莫名地,慕容澤從祝明遠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嘲諷之色。
  可當他仔細去分辨的時候,卻又發現,此人的臉上只有恭敬跟恐懼。
  至于只身進雪淵關?
  他慕容澤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答應這種荒謬的提議?
  不要說他現在已經有七八分確信,這個慕容澤很有可能是在忽悠他。
  就算這家伙真的是投降,他也不至于以身犯險,把大軍丟在一邊,自己一個人進城。
  猶豫再三,慕容澤心頭還是有那么一點點期望。
  “祝明遠,你還有最后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后,不管斷龍石打開與否,北狄大軍都要進城。”
  “無非就是從城門進去,又或者從你們的身上跨過去的區別而已。”
  城墻上的祝明遠連連保證:“將軍大人請放心,我保證這次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紕漏。”
  離開城墻上,慕容澤能夠看到的范圍之后。
  楚世昭臉上那討好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不見。
  對趙文光霍青凰,以及李霸天三人吩咐道:“準備戰斗吧,這次估計是真的瞞不下去了。”
  李霸天扛起斬馬刀,興奮地吼道:“終于可以好好干一架啦,我早就……”
  不等他說完,霍青凰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住口,少主好不容易才爭取這么多時間,你難道又要壞少主的好事嗎?”
  李霸天也意識到,自己又差點做錯了事,趕緊小聲解釋:“對不起殿下,我也不是故意的。”
  楚世昭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就算他們現在發現了也不要緊。”
  “這些家伙在雪淵關城下,足足等了六七個時辰,現在天都要黑了。原本鋒銳的士氣,早已經被磨平,就算現在攻城,戰斗力也會大打折扣。”
  這一次,慕容澤甚至沒有等到,他與楚世昭約定的時間。
  就開始呼喚他的名字。
  或者說,是呼喚已經被李霸天一刀砍了的,原本雪淵關守將的名字。
  “祝明遠!”
  楚世昭聽到對方的聲音,頓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估計這個家伙應該是想通了。
  果然,楚世昭剛剛伸出頭去,就聽慕容澤道:“祝明遠,雪淵關的斷龍石既然一時半晌打不開,本將軍也不是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
  “不過,你既然已經向我北狄投降,也應該表現出你的誠意。現在立刻過來,向本將軍請降!”
  楚世昭咂咂嘴:“還行啊,這家伙總算是長點腦子了。”
  “可惜,腦子依舊不怎么使。”
  “既然都確定我是在忽悠你了,還說那么多廢話干什么?直接攻城不就完了?”
  “看來……這個家伙還沒死心啊。”
  原本現在應該是撕破臉的時候,可慕容澤明顯還是有著不切實際的希望。
  祝明遠這個雪淵關的守將,真的是個沒用的廢物,看到大軍壓境就害怕了,真的想要投降。
  慕容澤讓祝明遠去城外向他請降,就是在試探祝明遠的態度。
  “沒問題!”讓慕容澤意外的是,祝明遠竟然無比痛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將軍大人您少安毋躁,我以及跟我一樣,向往北狄,準備向北狄投誠的官員,現在立刻就出城向您投降。”
  “您等著,我馬上就去叫他們過來。”
  說著,祝明遠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等……”慕容澤想攔人,硬是沒有來得及。
  他本已經打定主意,但凡祝明遠說半個不字,他絕對不會再跟對方多說一句廢話。
  可偏偏,祝明遠一副我都等不及要投降的模樣。甚至不止他自己,他還要帶著其他人一起。
  慕容澤頓時又猶豫了。
  他的確不相信祝明遠的話。
  可萬一呢?
  如果祝明遠真的能夠投降北狄,他傻乎乎地帶人,在雪淵關下等了整整一天的事,就會變成傳揚整個北狄勇武的佳話。
  不戰而屈人之兵。
  所以,明明已經處在爆發邊緣,慕容澤還是耐著性子繼續等下去。
  李霸天郁悶地丟下斬馬刀,甕聲甕氣地道:“以往總聽說北狄能征善戰,今天這么一看也就這么回事,殿下你三兩句話,竟然就能讓他們打消攻城的念頭。”
  趙文光佩服得雙眼放光:“殿下謀略過人,輕易就能把讓人聞風喪膽的北狄騎兵,耍得團團轉。”
  “在今天之前,還沒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在北狄的進攻之下,堅持三個時辰。”
  “我們卻不費一兵一卒,硬是抵擋了北狄騎兵一整天的時間。”
  遠在北狄鐵騎后方,真正的北狄主力。南征主將慕容達宇,正氣急敗壞地怒吼著:“慕容澤那個廢物,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面對區區一個雪淵關,整整一天按兵不動,難不成這家伙通敵賣國嗎?”
  氣話歸氣話,慕容達宇也知道,對方肯定不可能叛國。
  畢竟,他們都是皇族之人,北狄江山都是他們慕容家的天下。
  叛國去大周,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在慕容澤的大軍停下之后,慕容達宇所率領的主力也不得不停下來。
  畢竟,雪淵關就那么大一點地方,總部可能十萬大軍全都壓上去。
  那樣的話,除了少部分攻城的部隊之外,剩下的根本就發揮不出任何戰斗力。
  這也是慕容達宇如此暴躁的原因。
  大軍出行。
  一舉一動,都關乎生死。
  軍隊就駐扎在四面平坦,無險可守的草原之上,簡直不要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