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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他們...似乎是覺得朕...提不動刀,擔不起這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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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晉帝合上雙眸。

  雙臂麻木的觸感告訴他,剛才所經歷的事情,并不是一場夢。

  當他拎起袖子的時候。

  被蟻賊劃開的一道傷口,漸漸有了愈合的跡象。

  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而想到這里,永晉帝再也沒有入睡的想法,經歷了這么一場可謂是驚心動魄的戰役,他身心固然疲倦,但再疲倦,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駕崩,大周王朝馬上就要在他駕崩之后,就此分崩瓦解,迎來滅國之難,他還能有多少的睡意?

  王睿貞的土地案。

  焚晉之案。

  鄱陽之戰。

  蟻賊。

  永晉三十年。

  如今是永晉二十九年,距離自己駕崩只剩下了一年的時間嗎?

  在永晉帝的寢宮中央,正擺著一尊外飾華麗,三足加蓋的銅香爐,而爐蓋上的花案樣式,則是以八卦圖像鏤著空。

  這鏤空處不斷向外氤氳出淡淡的龍涎香。

  永晉帝起身,他身上只是一件極為單薄的輕綢金縷之衣,飄然的長發散落肩后,此刻他時而坐定,時而怒目,時而沉吟又加以哀愁的神色顯得瘋瘋癲癲。

  任誰都想不到,身為大周皇帝的永晉帝,在此時此刻會有如此神態。

  “王睿貞的土地案,是江南士族常有的土地投獻,我大周王朝立國如此之久,江南士族的名下,像這樣的土地,不計其數。”

  永晉帝的計劃之中,確實是想要讓楚世昭南下前去查‘王睿貞’的土地案。

  而且永晉帝早就知道了王睿貞名下的土地,都是百姓土地投獻所得。

  在大周王朝,皇莊、宗室賜地、官員的土地都享受一定的免稅。

  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出現了如此大面積的土地投獻,僅僅是王睿貞一人的名下就有十萬畝的田地,這是永晉帝不能接受的。

  這相當于降低了國家的稅收,再加上一直沒有制止這樣的做法,往后只會出現越來越多這樣的土地,那到時候,大周還靠什么維系財政?

  永晉帝讓楚世昭去查這個案子,無疑是看在了楚世昭進獻《治安疏》一事上。

  第一,楚世昭的《治安疏》.證明了楚世昭是有一定才能的,而且出發點是考慮國家的生計。

  第二,楚世昭的背景足夠干凈,不用擔心被士族牽扯,搭上什么關系,相比起永晉帝的長子、二子、三子,楚世昭的母親出身于沒落寒門。

  永晉帝就不用擔心楚世昭會伙同士族、聯合世家和永晉帝對著干。

  第三,派自己的皇子過去,證明了永晉帝的態度,皇室的態度。

  你們這些江南的士族,這些世家大族,可以和他分錢,但不要分的太過分。

  永晉帝的初衷,只是想拿下王睿貞這樣的‘首惡’,將這個案子打為典型,不讓土地投獻之風愈演愈烈。

  結果呢?

  江南人直接給永晉帝上演了一出‘火燒親王’的好戲,楚世昭死里逃生,若不是運道好,恐怕早就身死他鄉。

  “能讓他們干出焚燒親王的事情,這也證明老四沒有和他們勾結。”永晉帝見微知著,立刻是冷笑了一聲。

  楚世昭能被燒,反而證明了他南下,是辦了正事的,如果楚世昭和這些江南士族談好了籌碼,他還能被燒嗎?

  也正是楚世昭被火燒了,足以說明南方的情況不容樂觀。

  甚至于.蟻賊的崛起,永晉帝覺得這江南士族或許都在其中有推波助瀾的可能。

  就算沒有在里頭推波助瀾,這些人恐怕也沒有真的為朝廷盡忠職守。

  而越想,永晉帝越覺得他這個老四和自己才是同一個立場的。

  只有楚世昭忠于他這個父皇,才能構成‘焚晉之案’的條件,換成其他的親王,恐怕為了拉攏那些士族,早就支支吾吾地給‘王睿貞’說情了。

  永晉帝的面容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他和王從徽聯姻,就是想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士族的支持,王氏在關中士族的地位頗高,于是各求所需,就此形成了政治同盟的關系。

  而且,在聯姻之后,永晉帝也確實得到了王氏的鼎力相助。

  因此,永晉帝和王從徽,他的這位王皇后,是有三位嫡子的。

  楚世煦、楚世仁、楚世虞。

  這也是名義上,繼承大統最有可能的三個人。

  其實早在王從徽之前,永晉帝還有一個原配的正妻,名叫魏念,是個平民百姓出身的姑娘。

  但是在永晉帝從藩王變成皇帝,這位原配的正妻入了京城以后,沒有多久就因病離世,后來,永晉帝和魏念所生的嫡子,在被立為太子以后,也夭折了。

  當時的永晉帝急于穩住朝堂,這才在王氏的撮合下,和王從徽聯姻。

  而永晉帝得到了王氏的支持,自然也隱去了原配夫人魏念的事情。

  這里面的事情很蹊蹺,永晉帝清楚,但是,他沒有和王氏鬧掰,還需要借助他們的力量穩定朝堂,就沒有深究下去。

  為什么一直以來,永晉帝都沒有立太子,沒有讓他和王從徽的長子楚世煦入東宮,能夠監國。

  就是因為永晉帝沒有看到楚世煦的態度。

  這三個兒子,到底是他們王氏的子孫,還是他楚室的后人?

  如果他們的立場,站在了王氏,站在了世家大族的身后,那他們其中任何一人當這個皇帝的意義,又在哪里呢?

  是要當天下的共主,還是當世家的共主,這個問題,他們想過嗎?

  永晉帝細細算了下來,他還剩下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的時間,就像是一種無形的壓迫,壓在了永晉帝的胸口。

  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更多的機會了,他一定要在最短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曹微,為朕寬衣。”永晉帝閉著眼睛,旋即那渾濁的目光變得清明起來,余留堅定。

  他在位二十幾年的時間,有過掙扎,有過中興,有過一時的輝煌,也犯下過無可挽回的過失。

  有的時候,做得越多,反而錯的越多,所以不如不做,或者說讓別人來做。

  這也就讓永晉帝越來越喜歡操控著手下的那些人去為他辦事。

  所謂的政,所謂的權,所謂的名,所謂的利。

  永晉帝都可以放出去,讓別人來為他行政,為他奪權,為他搏名,為他獲利。

  因為拿出去的權,放出去的政,給出去的名,送出去的利。

  誰拿得起,誰就要承受這樣的重量。

  辦不好政,就是死,拿到的權不做事,那就是罷黜,這所謂的名利,到了最后,誰拿的多了,誰的責任就多,誰就要接這樣的責任。

  讓底下的這些大臣去揣摩他的心意。

  對了就對了,辦好了,就是他永晉帝用人用得好,錯了也就錯了,把那個人頂出來,受萬民的唾棄就好。

  爭得越厲害,搶得越兇狠,坐在皇位之上的人,便越高高在上,位置就坐得越安穩。

  而那些大臣,為了名利,也會越來越為他永晉帝賣命,以此來將其他人踩在腳下。

  這是永晉帝的為政之道,也是他在位期間能端平江山社稷的緣故。

  但是,如今親身經歷過的事情,讓永晉帝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他能用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這時候,他再什么都不做的話,那就太晚太晚了。

  曹微走進寢宮,躡手躡腳地為永晉帝尋找他常年深居宮中所穿著的便袍,那是一幅頗具優雅清閑的道袍。

  可是永晉帝卻指了指那掛著的龍袍道:“穿這身。”

  “陛下,您這是?”曹微竭力調勻心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他自作主張地以為永晉帝是要穿那一身道袍。

  他一個奴婢,是為主子做了決定。

  但現在的永晉帝顯然沒功夫計較曹微這些過失,比這些重要的事情太多了。

  “行駕,朕要去一趟太廟。”永晉帝淡淡道。

  當龍袍加身的時候,永晉帝揮了揮袖,仿佛是在告訴其他人——‘朕還是天子。’

  而不是那個只修道法的道士。

  曹微雖然有些詫異永晉帝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去皇城之中的太廟,但還是很快地退卻,開始招呼宮里的人手,護送永晉帝。

  看著殿外的漆黑長夜,永晉帝深吸一口氣,他朝著外邊走去。

  太廟內。

  永晉帝雙手高舉著的香火,向著祭祀在其中的列祖列宗朝拜。

  而在太廟列祖列宗牌位之前,擺放著一把古樸無華的寶劍,這是象征著大周天子權威的神劍。

  當永晉帝為高祖獻上香火的時候,他伸手沉在那柄神劍的下方。

  “王睿貞是被押在了詔獄中嗎?”永晉帝開口問,望向跟著過來的曹微。

  “是。”曹微答道。

  “這柄劍,在太廟里呆了太久太久。”永晉帝看著這柄寶劍,悠悠嘆道。

  “陛下,你放心,這柄神劍,我們啊,一直都照看著呢。”曹微在旁躬身道,“再出鞘,它啊.依舊鋒銳。”

  永晉帝抽劍而出,只見寒光在太廟之前閃爍,香火照射之下,劍鋒之上的尖芒惹人注目。

  眼前的永晉帝,他突然地拔劍,讓曹微嚇得輕輕往后退了一下,照祖制,太廟之中的這柄象征大周天子權威的神劍,只有在大周王朝陷入危亡之際的時候,身為天子的皇帝,才能拔出。

  平常,由下人溫養此劍的時候,那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來事端。

  “果真是把神劍。”永晉帝合上劍來,轉身再度望向曹微,“你覺得如何呢?”

  “我”曹微已然被嚇得說不出口了,“陛下,您這是要?”

  “朕這是要?”永晉帝哈哈大笑道,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場鄱陽之戰中,而那一口烈酒入喉的灼熱感,他現在都還記著。

  “朕這當然是要.殺人!”永晉帝這時的聲音只透著一股森冷的寒意。

  “他們.似乎是覺得朕提不動刀,擔不起這天下了?”

  現實劇情在醞釀和鋪墊。

  所以有點小小的卡文。

  今天盡量熬夜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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