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昭其實并不喜歡這農戶欺軟怕硬的模樣。
但他更清楚,在封建社會里,這樣的人,才是統治者希望看到的。
因為種地的農夫不能忍氣吞聲,他們是真會造反,真拿起武器跟你干的。
這種豁得出去,不要命的,是最可怕的。
而相比起這奴顏婢膝的農戶,楚世昭更痛恨的是那些掌握權力卻毫無作為甚至是光明正大尸位素餐的官吏。
那數位收糧稅的軍士見到你的模樣,毫不猶豫地跪拜在了地上。
在大周王朝,擁有佩劍的人,勢必地位顯赫,尋常百姓,甚至是官員都是不能持有佩劍的。
“下官拜見大人,我等正奉縣官的命令,向渭城縣的百姓收糧稅,以充填歷年的欠稅。”
“也不知道大人是何來歷,為何要摻和我渭城縣的公事。”
畫面上,領頭的軍士在跪拜過后,很快就起身,開口就將事情說得一清二楚。
雖然這幫人對著百姓兇神惡煞,可是這不代表他們真的是一群蠢物。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將鍋甩給了渭城縣的縣官,第二句話就是詢問楚世昭的來歷,第三句話就是將事情定性為這是縣城的公事,你無權干涉。
這三句話都很有營養。
而楚世昭知道大周王朝的吏治稀碎,幾乎到了封建王朝中后葉的處境,官員們大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能做到官官相護的地步,可誰能想到,就連最基層的這些收稅的軍士,處事都圓滑到了這種程度。
但是顯然還不夠聰明。
后兩句話里,大有咄咄逼人,以勢相壓的態勢。
“本王乃是泗水郡人,周高祖之后,當今天子正是家父,也不知道此等身份,能不能摻和你渭城縣的公事?”
你冷哼一聲,高昂頭顱道:“收稅是公事,可有你們這樣收稅的道理。”
收稅的軍士頓時低頭,不敢辯駁,畢竟親王的身份沒人膽敢冒充,何況楚世昭手持佩劍,氣度非凡。
“殿下,我等也是秉公執法。”領頭的軍士思慮再三,開口道:“渭城縣前年鬧了蝗災,當年的縣令準許百姓拖欠三年糧稅,待到豐年再收,如今已是豐年,自然是要補上這虧空的。”
“殿下,可哪有今年之人,納前人之稅的道理啊。”那漢子連忙叫屈道。
他是看出來,你在這是能做主之人,若是免去這糧稅,他家的日子會好過一點。
事實上,楚世昭看到了眼前的信息,立馬就悟出來這就是一筆爛賬。
只不過是今年的縣令是個倒霉蛋,接了前年縣令留下來的虧空。
而且,一般情況下,百姓在災荒之年被迫欠下糧稅,官府是會默認這筆賬是爛掉的,完全不會強行索取。
這算是一種潛規則。
畢竟古代社會,是更側重于人情關系。
皇權不下縣,地方百姓聯合起來,你官員是吃不消的。
特別是要清楚一點,你收不上稅僅僅只是小錯,但是你官逼民反,那就是大罪。
所以這種情況下,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渭城縣的縣令是一個死讀書、只想著自己仕途的士人,死腦筋,認為這欠下來的帳,百姓就該還上,而且一般能讓百姓補上欠帳的縣令,在永晉一朝...是能被記作政績的。
這種官員其實一定程度上比不干人事的官吏還要可怕。
因為他壓根就沒把百姓當成人,不考慮實際情況,完全當成了自己仕途上的墊腳石。
“帶本王去見你們渭城縣的縣令。”你冷哼一聲,在心里想再多,都不如親自見一見這位渭城縣縣令來的實在,你倒是要看看這地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在管。
你在這幾位軍士的帶領下,來到了渭城縣的衙門。
剛一進衙門,你就吩咐這些軍士將渭城縣里全部的公案、渭城縣縣令所辦的‘政績’拿出來看看。
而很快,一位書生模樣的縣令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拜見于你。
你看著文案上的內容,臉色愈發陰沉。
在渭城縣的案子里,存有很多地方百姓與豪強大戶之間的糾紛,最終的判決幾乎全都是有利于豪強大戶的。
如果只是個別案例,你心里卻也能接受,可是這清一色幾乎是讓百姓獲刑的案情,還能不讓人怒意橫生嗎?
你已經把渭城縣的情況想得很糟糕了,可現在的情況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你意識到...這縣令實際上是和地方大戶互相勾結,不斷地從當地百姓的手里低價換得土地。
他一方面以‘欠下的糧稅’當做理由,壓迫個別的百姓交糧,不斷地‘催促’、‘施壓’。
接連往返數次,等到那些百姓交不出糧,感到害怕的時候,那就會有大戶拿出所謂的‘高價’買地,當百姓信以為真,賣地給大戶,最終只會拿到很少的糧食就將地契賣出。
而百姓們憤憤不平地狀告豪強大戶的時候,這渭城縣的縣令就以各種辦法來維護豪強大戶,如此一來,他就能從大戶手上得到糧食、上交給朝廷充為政績。
之所以至今還沒有被發現,那是因為這位縣令所挑選的百姓,大多在地方上沒有過硬的背景,每月只針對一兩戶的人家,可是積少成多,也是極為駭人的數目了。
“來人,給本王拿下此賊。”你怒不可遏地開口道。
“殿下,我是大周的官員,是京兆韋氏之后,您不能對我這樣啊——”那縣令雖然有些慌亂,但還是故作鎮定道。
你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腳將他踢倒在地,親自摘下了他腦袋上的官袍。
“給本王脫了他的官袍,帶到渭城縣的鬧市之中,你給本王瞪大眼睛,好好看看這衙門之上所寫的這四個字到底是什么吧。”
畫面上,你揪著對方的腦袋,望向了那正氣浩然的四個字——正大光明。
旋即,你在渭城縣的鬧市之中,將這位名為韋成的縣令綁在一棵柳樹上。
立刻是將過往那些積留在渭城縣的案子全部拿了出來。
你接連叫了數個所謂‘罪民’的名字,卻發現他們有的早已被處置刑罰,有的早已背井離鄉。
你嘆了一口氣,將尚且還在牢獄之中的‘無罪’之民放了出來,隨后開始將渭城縣留下來的案子一一審理。
每每有一次冤假錯案,你就拿起渭城縣里的刑鞭,狠狠地鞭撻在韋成的身上。
你日夜不眠,將渭城縣里的案情查得水落石出,迫使那些侵占百姓田地的大戶交出那些不義之產。
原本這些豪強大戶不愿就此妥協,甚至是要公然對峙,可是在渭城縣義憤填膺的民情之下,他們不敢聲張只得交出地來。
你取得了渭城縣百姓的擁護,在你斷案的時候,有些百姓干脆待在了你的身旁,以免你被歹人沖擊。
而渭城縣縣令韋成的官袍被你剝去以后,你控制了整個渭城縣的權力,那些軍士之中也有平民百姓出身的,只是迫于權勢之下,不敢違背命令,如今你出來聲明正義,他們立刻是嚴陣護衛,這就使得豪強們更加不敢反抗。
你一日斷百案,怒鞭縣官的行為被周書所記載,因此而得名。
但是,此時此刻楚世昭心中的憤怒根本沒有因為怒鞭縣官這一事而發泄出來。
遲來的正義,從來都不是正義。
我大周吏治糜爛至此,又談何復興!
現在的楚世昭,心里只想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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