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致遠到筑夢的時候，許夢還在電腦前瘋狂敲代碼。
前臺把電話打到了助理這兒。
小助理陳夢玲聽著辦公室里噼里啪啦的鍵盤聲，猶豫了一瞬間，沒有立刻通知許夢，而是先下樓去接了殷致遠，向他說明情況：
“不好意思，老板現在情況比較特殊，如果不是急事的話，可以請您稍等一下嗎？”
“情況特殊？”殷致遠不解。
但被陳夢玲帶到辦公室門外后，聽著門那頭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種持續狂敲鍵盤、沒有片刻停歇的狀態，說明許夢的思路非常通暢，效率極高！
不管他是在寫什么，這種狀態都十分難得。
小助理向他解釋：“之前老板也有一段時間出現過這種情況，那之后沒多久，就先后誕生了智能協作開發工具，戰爭模擬器和體感同步服。”
殷致遠聞言，驚訝地看向小助理。
難道是……全息顯示？？？
他這么快就有想法了！？
不，這不可能！
殷致遠用力搖頭，將這個荒謬的想法甩出腦海。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低聲回應陳夢玲。
不管許夢在忙什么，他都不想打斷。
現代人的專注是十分難得的，如果碰巧這個人還是某種領域的天才，那這種持續的專注就更加珍貴。
殷致遠很有耐心。
況且也不需要等待很久。
因為這種大腦保持高度活躍、持續專注于一件事的狀態，十分消耗精力。
一旦精力不濟，任何一個小小的思路不暢，都會導致這種如有神助的狀態被打斷。
殷致遠這樣想著，拒絕了去接待室休息的建議。
他就這么站在門外，一邊看手上厚厚的資料，一邊等許夢敲鍵盤的聲音停下來。
到時候他會第一時間敲門進去，勸誡他不要沖動地跨界到“全息顯示”這個領域中來。
在科研的最前沿，不同領域之間的鴻溝大得驚人。
每一條外界看上去細小的溝壑，都可能需要幾十上百億資金和一兩代人的科研壽命才能填平。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見過很多次。
實在不忍心看著許夢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天才，因為過于自信，把生命消耗在“填坑”上。
殷致遠打印了大量技術資料和相關新聞，還準備了十幾個因為跨界而荒廢自己黃金年齡的例子，堅定地要打消許夢這個想法。
他這么想著，等著……
一直等到把要說的話都預演了三遍，腿都站酸了，辦公室里噼里啪啦的鍵盤聲還是沒停！
殷致遠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兒了。
思路這么通暢嗎？
一連一個半小時，沒遇到任何問題？
不會是在亂敲吧？
但還是不對……
這么高強度的敲鍵盤，你手不酸嗎？？
他看向陳夢玲，小聲地問：“這該不會是錄音吧？”
小助理搖搖頭，“怎么可能！”
“他之前也這樣干過？”
“是啊。”小助理點點頭，“而且不止一次。”
殷致遠張了張嘴，無奈地說：“行吧，我先去接待室休息會兒，等他停下來了告訴我一下。”
“好的，真不好意思。”小助理連忙帶路，還為他準備了零食和飲料。
殷致遠把手中厚厚的資料往桌上一扔，躺在沙發上松了口氣，開始無聊的等待。
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許夢和陳夢玲拎著兩大袋盒飯推門走進來。
許夢開口先道歉：“不好意思，我有點沉迷工作，讓你久等了。”
“不過你們也是，直接敲門就好了嘛，一直等著算個什么事。”
“我還以為你臨時有事沒來呢。”
殷致遠搖搖頭，“這不是怕打斷你的思路嗎？”
“下次就直接敲門，打擾不到我的。”許夢說完還看了看小助理，“下次不用這樣了。”
“嗯，好。”陳夢玲一口答應下來。
“我聽夢玲說，你每次這樣都會有重要成果出來，是不是真的啊？”殷致遠迫不及待地問。
“沒有。”許夢夾了一筷子米飯塞進嘴里，邊嚼邊說，“我這幾天時間比較緊，怠慢了，湊合一下吧。”
說完還推了推給殷致遠帶的飯。
聽到許夢親口說沒有，殷致遠有些失望，但也有常識得以幸存的輕松。
他是軍隊的人，也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端起許夢推過來的盒飯就來了一筷子。
他確實餓了。
許夢雖然不怎么追求房子車子之類的東西，但對吃還是很在意的。
筑夢的食堂不論食材還是廚師，都是一流標準。
專門給他開小灶的廚師就更是如此。
只是殷致遠才剛吃了第一口，就聽到許夢邊吃邊說：“再等兩天就差不多了。”
“？”殷致遠停下筷子，嘴里含著嚼了一半的食物，迷茫地看向許夢。
你說什么？
許夢看出了他的迷惑，邊吃邊解釋：“就是昨天電話里跟你說的全息顯示裝置。”
“技術路徑我已經確認了，今天上午就是在寫其中一部分算法。照現在這個進度，加上小夢的輔助，三天應該差不多能完成。”
“不是！你……咳咳咳！！！”殷致遠話說半截，突然撇開頭劇烈咳嗽。
小助理同情地遞給他一杯水。
殷致遠小心地喝下一口水，又劇烈咳嗽一陣，才終于順好氣兒難以置信地說：“你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沒看我吃飯都要擠時間了嗎？哪有空跟你開玩笑。”
許夢繼續干飯。
“你……我……可是……”殷致遠直接被許夢給整不會了。
科研可以這么快嗎？
你為什么這么淡定？
“介意跟我說一下你設計的技術路徑嗎？”
“本來也要告訴你的。”許夢還是邊吃邊說，“簡單來說，就是制造一種對電磁高度敏感的介質將其發散到空氣中，再用電磁波改變介質的性質，以像素點為單位，重現全息影像。”
殷致遠很想讓他別吃了，好好說話。
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世界上有這種介質嗎？”
“唔，現在還沒有，但是我們可以造嘛！”許夢很樂觀。
“你的意思是，合成新材料？”
“對。”許夢點頭。
“材料學……”殷致遠右眼皮狂跳，“在無數隨機的可能性中，尋找到一種有用的材料……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一個坑嗎？”
許夢聳聳肩，不以為意，“我運氣一向很好，說不定一兩次就能試出來呢。”
你是不是對材料學和概率學有什么誤解？
這玩意兒跟你們家的游戲不一樣，它沒保底的！！
殷致遠心里瘋狂吐槽。
但正要說出口時，卻又發現一個盲點——
怎么直接就開始聊實驗次數了？
不是應該先設計好實驗方案，再評估實驗周期和成功概率嗎？
難道說……
“等等！你已經設計好實驗方案了？？？”
“是啊。”許夢放下筷子，端著杯子開始噸噸噸喝水。
殷致遠也放了筷子。
他被許夢整的有點懷疑人生。
“你讓我先捋捋……”
“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你突發奇想，打算研發一種全息顯示裝置來代替VR眼鏡。”
“然后今天一早，你就設計好了技術實現路徑和新材料研發步驟，甚至開始寫起應用層面的算法了？？？”
“你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你總結的很好。”許夢贊許地點點頭。
殷致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的勸解計劃還沒開始，就被許夢這驚人的行動力給碾碎了。
一個無法遏制的念頭浮上心頭：
“這就是真正的天才嗎？”
因為許夢可怕的行動力和“絕對會成功”的從容，殷致遠也情不自禁地對他產生了信心。
萬一，真的成功了呢？
光學隱形的軍人、衛星不可視的軍事基地、虛假的火炮陣地、偽裝成原木運輸車的導彈車……
殷致遠的腦海中仿佛炸開一朵靈感的煙花，無數軍事應用噴涌而出！
之前是潛意識覺得不可能成功，下意識就沒往深處想。
但如果許夢真的能實現他描述中的效果——哪怕只有一半，也會是一項能夠改變世界的技術！
“給我看看更詳細的方案嗎？”殷致遠忍不住問。
“你不餓嗎？”許夢問。
“我怎么可能還吃得下去？！”
“你還是吃吧，現在著急也沒用，反正給你你也看不懂。”
殷致遠無言以對。
他確實看不懂。
“先吃點。”許夢安撫他，“吃完我給你好好講講。”
殷致遠于是不再廢話，立刻拿起筷子。
10分鐘后，許夢帶著他來到辦公室，為他詳細講述了特殊介質的實驗室合成方案，細致到實驗里會用到的每一種設備。
之后在小夢的幫助下，模擬了全息顯示裝置的結構造型，以及在使用中各個部件的運作方式。
最后還不忘展示了一下寫出來的那部分算法。
殷致遠看得目眩神迷，徹底被許夢說服了。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他把那一沓用來勸許夢放棄的資料，統統塞進了碎紙機。
然后拍著胸脯向許夢保證：
“我會用最快速度，把你的需求和方案書遞交上去。”
就這樣，殷致遠火急火燎地去向上級匯報了。
然后當天晚上，他就接到了上級的命令——
“滿足他所有需求！”
“特別工作小組明天就到！做好配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