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迎鳳給小姑子吳瓊采買嫁妝用的綾羅綢緞,用的居然是自己的嫁妝銀子?!
海棠吃了一驚,這事兒她可真是沒想到。張迎鳳的嫁妝銀子也沒多少吧?承恩伯府吳家賬上多少還有些錢的,哪里就需要她動用嫁妝體己的地步了?
海棠忙問海礁:“哥哥確定,張迎鳳買衣料用的是自己的嫁妝銀子嗎?”
海礁眨了眨眼:“這是吳珂親口說的,又怎會有假?”
雖然吳珂將家中中饋盡數托付給了新婚妻子張迎鳳,但在娶妻之前,他堂妹吳瓊長住宮中,他獨力支撐家計,頂多是求周家親戚幫襯著庶務,自己不可能做甩手掌柜的。而吳家老宅要重建,吳珂也要籌備自己的婚禮,以及準備堂妹吳瓊的嫁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個兒賬上有多少錢?
等到金嘉樹牽線搭橋,把吉園引見給康王,康王入股吉園的同時,又分了表兄吳珂一份干股,吳珂就更要親自過問家中賬目,才能知道自己有多少收入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兜里有多少銀子,又欠了多少債。就算他不去過問新婚妻子帶了多少嫁妝銀子進門,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家新采買回來的大批綢緞衣料,用的到底是誰的銀子。
更何況,吉園還有吳家的股份,自家股東在自家鋪子里買了多少東西,付了多少錢,給了多少優惠,吉園是一定會跟承恩伯府算清楚的,否則如何跟自家背后最大的靠山康王府交代?
而且,吳珂剛剛辦完一場盛大的婚禮,為了撐起先帝元后母族的排場,他花了不少錢,為此即使從吉園得了分紅,也沒顧上償還外債。他本來沒想過要再花錢去買新料子,給堂妹做陪嫁的。他當然希望堂妹吳瓊的嫁妝越豐厚越好,可先前既然已經準備好了,又何必再添新的?反正康王府已經為即將進門的王妃買了許多料子,他根本不擔心堂妹做了康王妃后會缺了做衣裳的料子,又怎會多此一舉呢?
吳珂是真的沒想到,新婚妻子會為了堂妹的嫁妝,拿出自己的嫁妝銀子來的。他看過張家送來的嫁妝單,知道張迎鳳陪嫁的壓箱銀不多,可她還是愿意為自己分憂,將體己錢拿出來幫助堂妹。吳珂心里感動極了。
他跟表弟康王、好友海礁都說過這件事,只有金嘉樹因為最近閉門讀書,除了婚禮那天來喝過喜酒,就沒再出過門,所以不知道。他還問過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張迎鳳當時回答他:“我既然嫁給了伯爺,夫妻一體,我的銀子,便是伯爺的銀子了。如今家里銀錢不湊手,可瓊妹的嫁妝又不能太過簡薄,以免損及吳家后族威名,我少不得要想想辦法,保全瓊妹的體面。那吉園布莊的料子都是極好的江南上等貨,換作平時,再不能有這般優惠的價格,我花銀子去買,一來是替瓊妹添置了嫁妝,二來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吉園得了利,我們家分得的紅利自然也更豐厚些,如此皆大歡喜。伯爺也不必擔心我會吃了虧。我又沒什么花銀子的地方,一應衣食住行,伯府自有供給。就算是我一時將手里那幾個嫁妝銀子先拿出來,給公中使了,日后家中銀錢充足時,難道伯爺還會不還給我不成?”
吳珂在友人面前說起此事時,又一次被賢妻感動了。他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欠下妻子的錢不還的,只要日后手頭寬裕了,就一定會把妻子的賬給平了,而且還要加倍償還,才能對得起賢妻的深明大義、寬仁友愛!
海礁苦笑著對小妹說:“我當時就覺得他有點上頭了,但人家夫妻互敬互愛,我一個外人又能說些什么呢?康王也點頭夸贊,我也只好跟著附和了。”
不過,海礁還是留了個心眼的。他心里很清楚,張迎鳳可不是什么心甘情愿與丈夫同甘共苦的賢惠人。上輩子金家二房壞事之后,她明明沒有娘家支持,連寡母都已因病去世了,卻還是成功說服了金梧,主動給她寫了和離書,讓她得以帶著孩子脫離金家二房。哪怕回到張家后,她無依無靠,不可能過什么好日子,也比金家二房全家死于非命要強得多了。
這般精明又懂得自保的張迎鳳,又怎么可能會剛成婚就愿意自掏腰包,為小姑子攢嫁妝呢?
只是,目前他還看不出,張迎鳳心里有什么謀算,只是略有猜測。
他告訴海棠:“康王此前就跟我和小金、吳珂提過一件事兒,只是羅家剛投入他門下,吉園又剛剛開始擴大經營,將買賣鋪開得更大些,都騰不出手來忙活,因此事情暫時還未有定論。但康王已經拿定了主意,是一定要做的。吳珂已經承諾了會竭力支持,小金則說要等娶了媳婦后,再跟你商議。我心里還拿不準,需要花的本錢不低,我要是真的拿錢出來,萬一虧了就麻煩了,可要我錯過這個機會,我又有些舍不得……”
海棠打斷了他的話:“康王提議的是什么事?”
海礁頓了一頓:“就是早前咱們討論過的,把西北邊軍那幾個作坊出產的緊俏貨運到京城來販賣的事兒……”
海棠立時就明白了:“葡萄酒和玻璃器嗎?我們當時還想過,生意是好生意,家里也拿得出本錢,但海家門第太低了,就怕保不住這樁買賣,因此最好是跟周家商量,若能與周家合伙就最好了。”可周家人如今都在關注著鎮國公的病情,哪里顧得上這些?
周家顧不上,康王府倒是有余力的。康王身份尊貴,圣眷不衰,手下又剛得了羅家與吉園這兩方精明的助力。羅家家大業大,有商隊打通了西北路線;吉園有宮人背景,誠信可靠又有忠心。這兩方助力彼此牽制,互相監督,又不缺精明能干的掌柜伙計們。康王只要有心要發展產業,根本不用擔心會沒有人手與渠道。就連西北那邊的貨源,也有周家做他的后盾。康王出面了,京中哪家權貴都不敢抱怨他搶自家的生意,周家也更不可能有怨言了。康王要是真的想做成這門生意,那是必定能做成的,只不過需要花點時間罷了。
海棠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哥哥,羅家前不久還奉張家為主。張家二房不象張家嫡支長房那般行事霸道,他們與羅家未必就關系破裂了。張迎鳳會不會是從羅家人那里聽到了什么風聲?又或者……是吳珂與新婚妻子感情正好,平日言談里不慎說漏了嘴?倘若吳珂承諾會支持康王發展新產業,以康王一直以來的行事習慣,肯定會給吳珂算上一股的。若是吳珂感動于妻子的奉獻,把這份股轉贈給她……”那張迎鳳豈不是要穩賺不賠了?
她那筆嫁妝銀子才有多少?幾十上百匹高檔衣料,又能值多少?可康王府的新產業,卻是穩穩當當的金山銀山,可以令人受惠終生。以張迎鳳的精明,她會因為舍不得手里的嫁妝錢,就錯過這份天大的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