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寫好了,暫時還未能發出去。
第二天清晨,海棠早早起身梳洗,換上一身新衣,笑吟吟地前往正院上房,陪祖父祖母一道用早膳,再與兄長和新進門的嫂嫂見禮。
海礁與莊敏儀穿著喜慶的新衣,臉色紅潤、面帶羞澀地走進了上房。前者拉著新婚妻子的手,上前給祖父祖母請安。后者羞答答的,十分不好意思,但還是沒掙脫新婚夫婿的手,跟著他一道跪下了。
海西崖開懷大笑,馬氏忙上前把孫兒孫媳都扶了起來,與丈夫一道接受了他們的敬茶,又將事先準備好的見面禮塞到了孫媳婦手中。
海棠笑著與嫂嫂見禮,互相換了稱呼,接著各自就座,敘起家常,都是歡歡喜喜的。
隨后又有海長安一家三口與新侄媳見禮,海礁又帶了妻子去前院拜見表叔公與曹、陸兩位師長,午飯大家是一道在前院正堂里用的。馬氏心情愉快,連著第二天給家中下人發了賞賜,全家上下都喜氣洋洋。
午飯過后,馬氏就把孫子孫媳趕回東廂房歇息去了。她也不急著將家中中饋交給孫媳,年輕小夫妻剛剛成婚,這時候就該多親近相守,旁的都是旁支末節。她雖說是有年紀的人了,但身體一向硬朗,還能替孩子們多管幾年家,讓他們少操點心。等孫媳婦生下了重孫,養好了身體,她再手把手教孫媳婦管家即可,眼下卻沒必要給年輕人添負擔了。
莊敏儀對此毫無異議。她在家里也管過家,在這方面并不生疏,若是太婆婆讓她進門后立刻接手中饋,她自問也是應付得來的。只是太婆婆與丈夫的話都有道理,她自來身體便偏弱,婚后要生兒育女,少不了吃苦頭,為了能少吃些苦頭,還是抓緊時間養養身體的好。
雖然她并不覺得自己在娘家時虧了身體,可她體弱卻是事實。海家雖是軍戶人家,衣食住行卻頗為講究,又有表叔公謝文載這位杏林好手,擅長給人調理身體,而太婆婆馬氏也曾從交好的麻尚儀處打聽到幾個宮廷養身藥膳的配方,比莊家父子更熟諳此道。莊敏儀很快就接受了丈夫的提議,打算好生吃幾個月的藥膳看看,平日里也會跟著小姑海棠學幾招和緩些的拳法,不為習武,只當是強身健體了。若是能將她一向偏弱的身體調理好,對她的將來也大有好處不是?
莊敏儀跟著丈夫回房睡了個午覺,起來后只在窗前做了幾針女紅,就被丈夫拉著出門去,在院子里轉起了圈。暮春時節,下午的陽光并不熱烈,哂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不一會兒,她就冒出汗來,被丈夫拉回屋去洗臉更衣了。
海礁怕她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就累著了,便讓她在屋里歇息一會兒,自己出門找小妹海棠說話去了。莊敏儀不曾多言,安安靜靜地坐在窗下做針線,想著等這件給丈夫做的夾衣完工,便要向小姑海棠打聽太婆婆的喜好,好給太婆婆也做一身新衣去。這些事她本該在婚前就做好的,可惜家中沒有女性長輩,耿家表姑又身體不好,不方便到海家來做客,她只能在嫁進海家后,再想辦法討好太婆婆了。
莊敏儀正想著事兒,便看到新婚丈夫海礁回來了,卻沒有陪自己說話,而是匆匆換了一身衣裳,看起來象是要出去的樣子。
她忙問:“相公這是要去哪兒?”
海礁回頭笑道:“昨兒小金給我送了一份厚厚的謝禮,方才我瞧見,真真嚇了一跳,就想去找他道一聲謝。我很快就會回來,晚上再陪你一道用餐。”
莊敏儀欲言又止,海礁便拉起她的手,柔聲道:“你午飯吃得不多,可是不習慣咱們家的菜色口味?正陽門大街上有一家新開的飯館,廚子據說是大同來的,做的菜很是地道。我一會兒出去,就順道過去瞧瞧,要是真的好,回頭就帶幾道菜回來,晚上加餐。”
莊敏儀知道海礁是怕自己吃飯吃不好,才故意找借口出門去,買幾道她愛吃的菜回來的,若說是特地為了給她加菜,才專門出了一趟門,只怕太公公、太婆婆再慈愛和氣,也會覺得她太多事了些。但丈夫只是出門辦事時,順道帶幾個菜回來,這就只是尋常小事。
莊敏儀心中甜蜜,也不打算讓丈夫多操心,便道:“那家飯館的菜我嘗過的,剛開業的時候,我爹就打發人去買過幾回,說地道,其實也就那樣,但他家的燒茄子和開鍋豆腐做得好,又軟爛入味,想來太公公、太婆婆也愿意嘗嘗。相公就索性帶這兩道菜回來好了,旁的倒罷了。”
海礁心中有些驚訝,暗想小妹竟然都說中了,妻子果然愛吃這兩道菜,也不知道是如何打聽的。他面上不露異色,一口答應下來,轉身就出去了。
等一個時辰后,他回到家時,手里就提了個刻有飯館字號的提盒,里頭果然有燒茄子和開鍋豆腐這兩道菜,每樣都有四份,合家享用都夠了,另外還多帶了幾道山西特色的糕點,都是甜軟好克化的類型。海西崖與馬氏見了都很歡喜,晚飯吃得很香,還讓莊敏儀別拘束,若是覺得家里菜色不合口味,就讓陪嫁的丫頭去跟廚房說,照著她的喜好做菜。
莊敏儀只覺得太公公寬和,太婆婆慈愛,丈夫溫柔體貼,小姑也十分貼心,心里十分歡喜。這門親事,果然如她祖父說的那般,事事如意。
且不說新媳婦莊敏儀初嫁海家后,過得如何和樂,海礁下午出門轉了一圈,已經幫著小妹海棠將回信送到了金嘉樹手中,還跟未來妹夫金嘉樹聊了好一會兒話。晚上吃過飯,他便到了小妹院子,跟她商量:“我還奇怪,你為何急著要給小金寫信,原來是為了金家產業的事。小金對你的回信很是重視,還跟我商量了一番,覺得若是真要拿出那兩間鋪子來經營,少不得要借我們海家的力。”
海棠便問他:“哥哥是怎么想的呢?要不要與金家合作?”
海礁沉吟:“與其說是與金家合作,倒不如說,是咱們兄妹二人合作。小金將來要專心學業,這些經營庶務,他成婚前是麻尚儀幫著打理,成婚后就是你來操心了。哥哥也不跟你外道,說實話,咱們家的家底雖厚,但畢竟都是從前爺爺積攢下來的了。進京后,爺爺專心仕途,又有心過幾年便告老還鄉,不可能再象從前那樣,操心銀錢上的事,反正錢夠用就行了。只是咱們家如今就只有老家那幾百畝地,坐吃山空也不是長久之計。若是有安穩的財路,我自然也樂意摻和一腳的。”
海棠得了他的準話,心里就安定了。她微笑道:“咱們兩家合作,配方是不缺的,店面也有,伙計也能找到,只是兩家都根基淺薄,利潤豐厚的生意,咱們是拿捏不住的。況且,當初爺爺弄秘方,是為了給西北邊軍賺取錢糧。如今若打算另起爐灶,也不能不問過邊軍的意思。”
海礁挑挑眉:“那就是……要算周家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