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一下揭開鍋蓋,陶罐內,小半刻鐘之前還是湯汁狀的姜撞奶現在跟凝固的白豆腐一般,色澤潔白柔滑,有一股淡淡的混著姜汁與牛奶的清香味。
哇,居然成功了!只有做過的人才懂看似簡單實則很不好把控的姜撞奶有多難做。
蘇若錦趕緊分給大家。
蘇三郎第一個叫好吃。
也確實好吃,不管大人小孩,兩三口就把它給吃光了。
“阿姐,我還要。”
蘇若錦看向空空如也的陶罐,連底都被抹干凈了,那還有。
蘇言禮伸手把還沒動的一杯給了小兒子,“多謝爹!”蘇三郎嘴上說著客氣話,小手卻快如閃電,瞬間就接了過去,迫不急待伸勺挖到嘴里,“好吃……真好吃……”
眾人:……
程迎珍知道三兒肯定還沒吃過癮,索性她也不動勺子,只等三子吃完就遞給他。
蘇三郎同樣嘴上客氣:“謝娘。”但行動依舊不客氣。
蘇大郎:……要不,我也留給弟弟?
爹娘慣就算了,怎么讓九歲的哥哥也慣他呢,蘇若錦幫蘇大郎舀了一口塞到他嘴里,“在家里有人慣,難道以后走上社會還有人慣?”
咋還從家庭層面上升到社會了呢?
不要說蘇三郎吃的不過癮,就連范晏嘉也是,可他不是四歲的蘇三郎,哪好意思再開口。
趙瀾朝雙瑞看了眼,對方心領神會,悄悄朝后退了退,沒一會兒就消失在蘇家小院。
下午點心過后,又開始準備晚飯。
兩個小公子蹭飯的習慣,必然中午晚上都要吃的,嫌菜一個一個燒煮麻煩,晚上又弄了火鍋,只要準備好食材到時間上桌放到鍋里涮就行。
就在火鍋要上桌前,雙瑞讓人拎了一桶牛奶過來。
這一大桶得要多少姜啊!
雙瑞又讓人把老姜提上來,還是那種已經搗好的姜汁。
蘇若錦朝趙瀾看過去,小郡王,你要不要這么兇猛啊!喜歡吃也不能這么海吧!
蘇言禮:……
昨天課堂上剛講過‘君子克已克欲’,合著連最聰慧淡泊的平陽郡王也沒聽進去?
趙瀾一副本公子想吃就吃隨你們怎么想怎么說反正就要吃的淡泊模樣。
貪口腹之欲,還淡泊個屁。
范晏嘉高興的雙眼發亮,雙手一拱:“阿錦,吃過晚飯,我幫你一起做啊!這甜品太好吃了,我要帶給我爹嘗嘗。”
正準備拒絕的蘇若錦:……都把范大人搬出來了,她還能怎么辦?
“下午時,你不是全程看我做過了嗎,這么簡單,你肯定會的。”意思是,把牛奶帶走,想吃自己做。
范晏嘉才不傻:“下午時,連你都沒把握把姜和奶撞成豆腐,我能看一眼就會?”
有句俗語怎么說來著,一看就會,一做就廢,一聞就反胃,一嘗就崩潰,一天都白費,想想就流淚。沒想到范晏嘉這少年挺有自知自明的嘛。
大概是大家都想著有下一個節目,個個比平時更大快朵頤,吃的又急又快,好像屁股后有什么人追一樣。
蘇若錦:……姜撞奶的魅力也太大了吧。
燈火通明的廚房,蘇若錦再一次被眾人圍觀,個個目不轉睛的看她如何把完全搭不上邊的姜和奶撞成豆腐,然后進到嘴里享受極至滑嫩。
一大桶分了三次撞完,第一撥當然被提供食材的趙小郡王帶走了,第二撥被范晏嘉帶回去給家人嘗了,最后余下的是蘇家的,難得做一次,蘇若錦便讓毛丫提了罐到鋪子里分給大家吃。
又送了些給楊四娘,結果楊夫人驚為天人,當晚就敲門跟蘇若錦要食方子,“你放心,跟奶茶一樣分成給你。”
蘇若錦:……她真沒想拿這個賺錢啊!
楊夫人見小娘子一直不開口,急了,“那就比奶茶多加一成。”
“夫人,阿錦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難道這個是私人不對外?
蘇若錦解釋原由:“趙小郡王與范小公子也很喜歡吃,食方子也被他們拿走了,有可能也會給家里鋪子。”趙小郡王未必會拿去經營,但范夫人肯定會,所以她得提前跟楊夫人說好。
“哦……”不管是晉王府還是侍郎府,還真不是楊夫人能左右的,失落的笑笑,“好吧,那就算了。”
原本還以為京中又多了一個獨特的甜品,正要委婉告別。
蘇若錦說道,“夫人要是不介意不是獨門生意,我可以把食方子給你。”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京城那么大,生意怎么做得完,剛剛失落的楊夫人又高興起來,又拉著小娘子說了很多,總結就是一句話:本夫人肯定不會虧了小娘子。
楊夫人的為人,蘇若錦是相信的,笑著應了。
楊夫人拿著姜撞奶的方子風風火火的回去了,要不是現在是晚上,估計現在就能讓人做出來拿到鋪子里賣。
毛丫送到鋪子里的姜撞奶,花平沒吃到,他在沈先生這里,自從小主人正式接手察事,他們這個暗衙門從閑散狀態忙碌起來。
已經派出追蹤高手去找孔娘子蹤跡,經過長達半個月的追索,終于有消息送回來。
沈先生看完紙條說道,“已經確定,孔娘子確實被遼夏國抓走的,將會充到遼夏國的百工坊,成為紡坊一名女奴。百工坊防守非常嚴,我們的人沒機會接近,更不要說救人了。”
花平盯著晃動的油燈,沉默的聽著。
“遼夏國李氏這一代國主野心太大了。”
大朝再不主動出擊打擊這些行為,后果將不堪設想。
花平抬眼,“那就不要再等什么時機了,先把那個窺覬風扇的高個男先抓了再說。”
沒抓那個高個男,主要是為了那張命名為‘烏拉草’的遼夏密探名單。
“既然遼夏李氏能搜羅這么多工匠,那么在京中活動的密探絕對不止那個高個男,抓來審一審,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花平感覺自己閑的快生銹了,冬天到了,萬物休眠,但他們這些人恰恰相反,蛇入洞,只要他們找到洞就是最好捕的時候。
沈先生沉思片刻,“等小主人過來,我來申請。”
“什么事需要等我。”
說曹操曹操到。
沈、花等人連忙上前行禮。
趙瀾路過,“一個聽聽你們最近的進展,二個拿先生給我的功課,只呆小半個時辰,趕緊。”
于是房內幾人立刻進入辦公狀態。
公務解決完,趙瀾讓雙瑞搬了一罐姜撞奶,“就照花伺察所說,先把人抓了,送到皇城司專門關押探子的地方,我會請衛世子審訊。
我們大多知道明朝皇帝有錦衣衛,類宋的大朝皇帝也有,不過不叫錦衣衛,而叫皇城司,一樣專門保衛皇帝,直接對皇帝負責,晉王是官家叔叔,領了其中察事一差。
察事,也叫探事司,隸屬皇城司,說白了就是反間諜部門,趙瀾接手的就是這樣一個部門,他口中所說的衛世子,就是打斷程保泰一條腿的玉陽公主之子。
終于可以抓人,死氣沉沉很久的探事司終于鮮活起來,花伺察,就是花平,他可是朝庭編制邏卒,而這些服務于皇帝的邏卒不是一般平民想進就能進的,主要是有功勛兵卒的后代,或是皇家遠支宗親的后代,亦或是各路提撥上來有特長的兵卒。
花平屬于第一種,他的祖父、父親在邊疆守衛中犧牲,他成了孤兒,被朝庭收養,成為皇帝親衛中的一員,學成后被分到了 探事司,成為伺察。
月黑風高,西橋巷深處,兩個黑衣人走巷穿道,身輕如燕,沒一會就到了某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他們翻墻而入,守門的狗子剛要叫出聲,就被一支飛鏢穿破喉,瞬間嘎了。
一個黑衣人守門,一個黑衣人提劍迅速躍進房間,幾個呼息之間,里面的人悶哼一聲就沒了聲音,守門黑衣人轉進房間,與另一黑衣人合力把套上黑袋的人扛上,再次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里。
回到王府,已是巳時末(晚上十一點)。
晉王妃聽到丫頭來回報小兒子終于回來了,她要起身去看小兒,被晉王伸手擋住,“他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事做。”
“做什么?”晉王妃一聽到這事,就火冒三丈,“領個沒人知道的官?”
“這是身為趙氏子孫應盡的義務。”晉王耐著性子跟妻子說道,“老大是世子,小兒是郡王,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晉王妃瞪大眼,“他們的身份沒出身就注定了,有什么不應該的嗎?”真是奇了怪了,皇家子孫擁有郡王頭銜不是順其自然理所應當的嗎?
真是跟女人說不通,晉王轉過身,閉眼呼呼大睡。
晉王妃:……恨不得一腳把男人踢下床。
最后,晉王妃到底沒去嘮叨小兒子,小聲問身邊管事嬤嬤,“瀾兒氣色怎么樣?回來要夜宵了嗎?”
嬤嬤帶著笑意回道,“回王妃,小公子回來時的氣色很好,聽說還從蘇博士家帶了甜品回來,已讓人送到王妃你這邊來,要端過來讓你看看嗎?”
兒子吃好睡好,晉王妃就滿足了,對從蘇家帶什么吃食回來不感興趣,但還是提醒一句,“今年過年,給蘇家回個像個的禮。”
“是,王妃。”
范晏嘉一回到家就迫不急待的跟家人分享從蘇家拿回的甜點,“父親,這個給沒牙的祖母吃,她肯定歡喜。”
有牙的范侍郎突然覺得味道不香了,“你這臭小子,你有牙你怎么還吃這么多,趕緊給我少吃點,我拿給你祖母。”
范晏嘉:“母親已經讓人送去祖母院了呀?”回來的晚,范晏嘉沒有去打擾老夫人休息。
范侍郎還是嫌兒子吃的多,“留給你侄兒明天吃。”
范晏嘉:“也讓母親送去大哥院子了呀?”他一副我有好東西想著所有人爹你快夸我吧!
范侍郎不僅沒夸,還找借口不讓兒子吃,“今天在蘇博士家請教了什么學問?”
范晏嘉:……他終于反應過來了,爹這是不想讓他吃姜撞奶啊?
他氣鼓鼓的放下小白勺,“爹,太晚了,你要是想考校學問,兒明天早點過來。”說完行了一禮離開老爹書房。
范侍郎看放在桌上的迷你小陶罐,又朝門口看一眼,確信小兒已經離開,突然齜牙一笑,樂呵呵的趕緊撈過小陶罐,拿起小白勺就往嘴里舀,真跟豆腐一樣滑嫩,入口即化,抿一下嘴,一口就下肚了,怎么想出來的,姜與奶相撞,竟能撞出如此美味的豆腐,太不可思議了。
吃的范侍郎眉飛色舞。
躲在門口偷看的范晏嘉:……他就知道爹會這樣,暗暗翻個白眼,得了,他又沒盡興,一邊回院一邊想,要不我也提一大桶牛奶去找阿錦幫我撞一下?或者,我自己試著撞一下?
偷吃完,范侍郎才回臥室睡覺,老妻正坐在梳妝臺前卸頭釵,他坐在床邊洗腳,哼著小曲,心情倍兒美。
范夫人忍不住問一聲,“今天得官家賞了?這么高興。”
“官家最近身體不錯,我們這些當臣子的當然高興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官途最好的階段,范大人當然不希望官家有個什么。
范夫人卻是皺起眉頭,“最近京城不太平啊!”幾位皇子明爭暗斗,免不了涉及到擁有實權的臣子。
范大人小曲不哼了,變得嚴肅,對著老妻道:“你記住,我們只忠于皇帝。”
范大人說什么,范夫人就聽什么,以夫為天,在這個時代,不是說著玩的,她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范大人像是想起什么,“不管是生意還是庶務,只要涉及到皇親國戚的,你都要放手,懂了嗎?”
范夫人當然點頭。
老妻雖能干,但一直順著他指的方向走,沒跟一些官家夫人一樣不知所謂胡亂搞一通,范大人還算滿意,他笑笑,“你懂就好,我這個官就能做的順當長久。”
范夫人再次點頭,“你放心,什么時候能沾好處,什么時候還人情,我心里有數。”
天越來越冷,花平叔的胃口好像越來越好,做給他的湯居然不夠吃。
蘇若錦覺得一罐湯不算少了,“難道只喝湯不吃主食?”
花平有些心虛,他指著臉問道,“是不是有些肉了?”
還真是胖了些。
蘇若錦若有所思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