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域飛行的這段路一直溫煦和暖,飛得矮一些還能嗅到百花馨香的彌漫。驟逢冷氣流,意味著這位主上的居所到了。顧不得跟阿滿斗嘴,運功御寒要緊。
桑月雙手抱臂,一襲單薄的華美彩衣瞬間恢復成厚重的黑袍。
彩衣、黑袍皆為仙綏衣所化,冷暖都一樣。可黑袍的厚重感讓她產生心理錯覺,摟緊一點就暖和了。
她沒有坐回雪獅的背上,依舊御風隨行,距離不遠不近。仿佛這個仙域被分為兩極,從溫暖如春的仙境進入嚴寒地帶,仍飛了約莫幾息才到達一座雪山。
從天漩離開,途經繁華盛京,最終來到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山群。
莽莽青山,唯獨降落目標的這座雪山獨立懸浮群山之上。跟外界的暖春相比,這座山凇林成片不見半點翠綠。
皆被厚雪冰棱覆蓋,仿佛一切生機全都陷入了沉眠。
她是從高空降落,清晰看到這座雪山底下百里外的山脈蒼翠欲滴,生機盎然。漸飛漸冷,局部有雪,她甚至在雪山邊緣看到一座大山半邊翠綠半邊雪漫。
相當的霸道,進入寒流范圍之前,外邊的陽光明媚燦爛,這里的云端卻是陰沉沉的,寒風狂嘯叫人聽著膽寒。
即將降落時,她抬眸瞅一眼遠方。
果然看到百里之外又是一片藍天白云,仙氣氤氳,鶴唳鸞繞。這不禁讓她想起一段話:“那位大妖相當的霸道,活得太久,閑著無聊,慢慢地將雪域向外擴展……”
她應該沒那么倒霉吧?
“啊哧!”
一想到雪域大妖,心理影響生理以致她又打了一個噴嚏,讓坐著鷹獅飛在前頭的銀發仙君眼角余光往后掠了一眼,無動于衷,直接降落懸浮于空的雪山。
雪獅穩當落地,趴伏在雪地里。
等他踏空而下,它才慢吞吞地縮小身形進了附近的凇林里。另有兩位仙侍站在山邊等候迎接,見他下來,拱手行禮:
“主上。”
銀發仙君不作聲,徑自往前走。
倆侍一如既往地準備跟在他身后回居所,忽聽身后啪嗒地砸下一個人。這片天冷得離譜,她一介小仙居然被凍僵了,沒站穩,整個人五體投地趴在雪里。
聽到身后的動靜,銀發仙君仿佛這才想起自己帶回一位仙侍,冷淡地睨來一眼,吩咐道:
“她叫侍琴……”
“我叫阿桑!”被自己的霉運氣得喪失理智,桑月猛地雙手撐起,頂著一臉雪糊糊冷聲抗議,“我是臨時工,別亂給我取名字!”
兩位侍者迅速垂眸,并偷偷睨她一眼:“……”
好大的狗膽,雖然不知她在說什么,但應該是新來的。不管哪宮哪殿,新來的要么畏畏縮縮,要么膽大包天。前者叫主君煩躁,后者善于闖禍往死里作。
都沒好結果,能留下來新居安穩度日的極為少數,正如玉塵宮一向只有他倆。
當然,數百年后又多了她一個。
“給她找個住所,”銀發仙君沒理她,邊走邊道,“以后她就是你們的仙僚了,授她御寒之術。等她適應了再給她說說規矩,其余的隨她。”
說完光遁離開,不知所蹤。
“是。”兩位侍者朝他消失的位置恭聲應下。
察覺上峰已離開,倆侍者這才趕忙過來扶起重新趴回雪地里的女仙僚。一人站一邊扶著她的手臂把人直接架起來,然后活像拖著一頭受傷的獵物架著走。
舉止粗暴直接,令人不適,畢竟上半身被架起來了,雙腳還在雪地里拖行。
那雪層怪深的,人站起來能沒過小腿,兩位侍者和銀發仙君八成是施術行走方能腳下無痕。她的雙腳早已凍麻,沒知覺,特別擔心拖到最后自己要截肢。
雖說這里是仙域,既能把她凍僵,再把她凍截肢又有何難?
求人不如求己,強烈的憋屈情緒涌上了頭,全身熱血沸騰才讓她好不容易暖和了些。奮力一掙,成功掙脫兩位同僚的手再次趴回雪地里。
不過沒事,一根拐杖出現在她的右手邊被牢牢抓住。
這不是一根普通的拐杖,這是支撐著她初入寂滅森林的那一根,頗有紀念價值。所以,后來她在林子里意外得到半截神木,被她煉成了拐杖藏在莊園里。
雖然不是同一根,但外表是一樣滴。
無奈這里的氣候過分的冷,她幾次扶著拐杖都起不來。拒絕兩位同僚相助的舉動,阿滿從莊園里倒了一罐D型藥、參元液給她迅速修復體力。
這是仙軀,下界修士使用的藥勉強還能用,但起效特慢。
兩位仙僚見她拒絕幫扶,亦不勉強,各站一邊耐心等候。并非對她特別關照,主要是閑著,站哪兒不是站?難得他們這兒有新人到,光看著都覺得新鮮。
當看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藥香滲出,兩人不禁抬眸對望一眼。
喲,今天剛到仙域的小仙?身上還帶著下界的藥香味,嗅著不像劣質藥,應是有點效果的。臉上還有一道疤,連飛升都消除不掉的痕跡必有來頭。
不過無妨,在玉塵宮侍候,跟臉上長不長疤沒關系。
除了仙裔,后天修成的仙哪個不是從下界摸爬打滾、歷經千艱萬險爬上來的?區別在于,別人飛升之后,過往的疤痕全悉數消失。
沒法消失的,跟仙罰、神罰脫不了干系。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是他們玉塵宮的人。假以時日,哪天主上心情好了,說不定會指點她去哪兒解決身上的神罰痕跡。
看著她身上的靈藥發揮作用,看著她扶著拐杖強撐著站起,兩位仙侍目露欣慰。
“有勞二位久候,”桑月深深調整一下呼息,扶著拐杖看著兩人,“請帶路。”
倆仙侍對望一眼,哂笑著雙手擱在身前,陪著她一邊慢悠悠地走,一邊調侃她道:
“你這小仙脾氣還挺倔,或許在下界比較流行和強調個性。但在我們青云仙域,你這性格是要吃苦頭的……”
果然是青云仙域,桑月默然。
上峰不在,這兩位仙侍一改剛才的肅然態度,開始叨逼叨地跟她聊開了。哦,應該是他倆單方面的聊,先跟她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我叫孟吉,他叫菏羽,咱們主上乃仙域唯一的仙尊,清夙仙尊……”
尼瑪,桑月閉了閉眼,從方才便一直懸高的心終于被吊死了。清夙仙尊,是仙域眾生明面上對他的尊稱。這里是仙域,他是云帝親往雪域請回來的大將。
道行高深莫測,有仙人說他的道行極可能高于云帝。
但其他仙人不信,認為他肯成為云帝麾下的大將,那肯定是略遜一籌的。他原本是雪域的大妖,來到仙域,性情仍跟嗜血妖類無異。
妖性難除,于是仙域眾生皆在背地里喚其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