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太子殿下是個聰明人。”陸啟言笑了一笑,“而且頗有手段。”
趕走李君昊之后,并沒有立刻擺出上位者的姿態,而是全力營救李炎旸,恢復其國主之位。
可以說,面上將忠臣孝子之事做得足夠漂亮,讓所有的人,包括李炎旸自己,都認定李君誠是仁善孝義之人。
待李君誠成功登上太子之位,無論李炎旸出任何意外,旁人絕不會懷疑是李君誠暗中做的手腳。
畢竟在外人眼中,李君昊已死,李君誠是往后唯一繼承國主之位之人,登上國主之位,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絕不會在此時冒這樣的風險。
再來,李炎旸先前患病,又遭李君昊數日軟禁苛待,即便突然病情加重,也認為合情合理,并無不妥,甚至還會將國主薨逝這筆賬算到李君昊的頭上。
李君誠好處落盡,名聲保全,當真是其中最大的贏家。
不得不說,這李君誠許多時候看著頗為遲鈍,但在這件事的處置上,卻是表現的聰慧至極。
當然了,也足夠狠心。
畢竟薨逝的,是金衛國的國主,亦是他的父親。
但這話又說了回來,皇家是最冷清之處,他們并不曾知曉李君誠從小到大經歷了什么,是否與李炎旸有過難以消融的仇恨,所以許多時候,也不能評價李君誠此時的行為。
只能說,李君誠曾與大周國有過私下的約定,現如今李君誠即將成為金衛國的國主,約定便可以如期進行。
對于大周國而言,是極佳的。
夏云集聞言,點了點頭,“的確。”
不過他們還要在金衛國待上許久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讓人煩悶了。
畢竟他們在這里每日所做的不過是在別苑待著,日常操練外加時刻的提高警惕,屬實乏味的很。
最關鍵的是,金衛國這里的吃食……
雖然李君誠對他們頗為重視,著人送來的吃食也十分豐富,牛羊雞鴨,樣樣不缺,且時常變換花樣,但這滋味……
最多也就占個“鮮”字,跟美味二字的關系不大。
在金衛國待的時間越長,吃的飯食越多,夏云集這里也越想家,越想姐姐。
他想吃姐姐做的肉包子,撈面條,千層肉餅,珍珠糯米丸子,虎皮青椒,燉肘子,把子肉……
但是,這樣的念頭絕對不能在腦中待的時間太長,不然他嘴里的口水會像洪水決堤一般,滔滔不絕,根本管控不住。
哪怕是現在,夏云集不過是腦中閃過了這么一丁點的念頭,便覺得口水激增,急忙吞咽了下去,看向陸啟言,“哎,姐夫,你說姐姐這會兒還在京城嗎?”
娘子?
陸啟言頓了頓,翻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抿了口杯中的熱茶,“若是我估摸的不錯,你姐姐現在應該已經走了一半路途,不多日便能抵達金丘縣城了。”
姐姐和姐夫二人感情極好,彼此互相了解,既然姐夫這般說的話,那應該是不錯的。
姐姐馬上就要到金丘縣城了!
那他們從金衛國回到西陲軍之后,可以很快見到姐姐了哎。
“太好了。”夏云集頓時興奮了起來,“姐姐果然是惦記我的,所以想著早早回家。”
惦記他?
陸啟言撇了撇嘴,“此言差矣,娘子自然是因為惦記我的緣故,至于你嘛,大約惦記你的是范娘子。”
混小子,馬上都有自己的娘子了,還要跟他搶娘子?
不地道!
被陸啟言戳破這層窗戶紙,夏云集嘿嘿笑了笑,臉上泛起了因為欣喜泛起的紅暈,卻又有些扭捏起來,“姐夫你別瞎說……”
陸啟言,“……”
明明已經穿的很厚,喝著熱茶,連身邊的炭盆里都又添加了好幾塊新的木炭,怎么突然就覺得冷得不得了,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呢?
雨停之后,因為地皮過于泥濘的緣故,夏明月一行人在驛館又多待了兩日,直到天完全放晴,且地表重新恢復了往常的干燥、堅實,才重新踏上歸途。
經過兩日的陽光照射,整個大地恢復了春日里該有的溫暖,同時因為多日連綿的春雨,空氣濕潤無比,多了幾分清新之氣,讓觸目所及的景致因此變得更加空靈且賞心悅目。
加上眼看著距離金丘縣城越來越近,所有人的心情也變得更加愉悅,更加興致勃勃。
就連烏金都比先前多了幾分精神,也不在馬車前頭趴在車夫身邊,干脆下了馬車,跟著馬匹一并奔跑,舒展一下渾身的筋骨。
受了烏金影響,坐車坐得乏味的范靜蘭干脆也不乘坐馬車,只拉著夏明月一并騎馬而行。
夏明月會騎馬,但并不時常騎,驟然騎乘時有著許多不適應,坐在馬背上頗為緊張,整個身體繃得筆直。
范靜蘭見狀,驅馬跟隨,速度盡量放緩下來,一邊和夏明月說話,一邊教她一些騎馬的要領。
夏明月有些基礎,學得頗快,經過半日的習慣,已是基本上能夠輕松騎乘馬匹,保持和馬車一樣的速度。
騎馬有些顛簸,讓夏明月不大適應,但微風拂面,空氣清新,視野也更加開闊,這讓夏明月覺得十分舒服。
以至于接下來的幾日,夏明月眼看天氣不錯,干脆也放棄了乘坐軟乎乎的馬車,與范靜蘭一并騎馬而行,肆意馳騁。
又趕了幾日的路,在這日的下午,披著滿身的夕陽余暉,夏明月一行人抵達了金丘縣城。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要通過城門,守門的兵丁按照規矩盤查身份文牒和過往文書。
但不等夏明月等人將相關的東西拿出來,前來換班的兵丁認出來了夏明月的面容。
“夏娘子?”兵丁先是驚呼了一聲,緊接著趕緊捂住了嘴,趕緊改口,“是安樂鄉主!”
顯然,他們受皇家封賞之事已是傳到了此處。
夏明月笑盈盈地點了點頭,“是我。”
“您回來了?”兵丁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您可算回來了!”
說罷,兵丁急忙沖身邊那些新來的人道,“不必盤查了,這是安樂鄉主,就是從前我們時常說的夏娘子!”
“安樂鄉主,您快請進,小的去跟縣太爺通傳一聲去!”
說罷,不等夏明月回應,便一溜煙地便往縣衙方向跑去。
其他在城門口的兵丁則是恭敬而熱絡地迎接夏明月一行人進城。
范靜蘭和殷陵游師徒等人早已習慣了此事,而那些從京城而來的守衛和侍從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更因夏明月如此受人尊敬而與有榮焉。
一行人沿著西大街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免不得與熟識之人打上幾聲招呼。
金丘縣城的百姓們自然知曉夏明月此時已是受封安樂鄉主之事,眼見夏明月雖身處高位,但此時仍舊和善親切,越發對夏明月多了幾分尊敬和欽佩。
一路到了巷子口,早已得知夏明月回來消息的呂氏、青橘以及中央廚房的宋氏等人,已是迫不及待地在巷子口等待。
在看到夏明月的真容,明白方才聽到的消息并非訛傳,且連性子直爽的范靜蘭也一并回來,皆是喜上眉梢,笑容多得幾乎溢了出來。
大家情緒激動,拉著夏明月和范靜蘭等人不住地噓寒問暖。
問詢這一路是否平安,問詢在京城之時一切是否都好,問詢這段時日過得可還舒心……
絮絮叨叨了許久之后,呂氏等人這才意識到他們一直都站在巷子口說話屬實不合適,才又簇擁著夏明月和范靜蘭等人往家走。
到家了之后,拿板凳拉椅子,沏茶水端果子,一通熱情忙碌之后,仍舊是拉著夏明月和范靜蘭親親熱熱地說話。
畢竟已是好幾個月沒有見面,一定要把這段時日里沒有說的話,一次性全都補了回來才行!
夏明月和范靜蘭被人眾星拱月,這讓殷陵游自覺失落不已。
都是離家數月,沒有他們師徒二人就要被人冷落的道理?
殷陵游喝著茶水,重重地咳了兩聲。
呂氏等人察覺到聲音,皆是扭頭來看發出聲音的殷陵游。
自覺吸引了眾人目光的殷陵游,作勢清了清嗓子,準備張口說話,卻見呂氏道,“殷大夫可是再要些茶水和果子?”
不等殷陵游回應,呂氏急忙招手,“青橘,快些幫殷大夫添些茶水,再拿些果子來。”
殷陵游,“……”
什么跟什么嘛。
“倒是還惦記著給我添些茶水和果子,我還只當你們眼睛里面,根本就沒我這個人呢!”殷陵游慢悠悠地說道,言語中酸溜溜意味盡顯。
這讓夏明月等人忍俊不禁,連呂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仍舊是刻意板了個臉,“能記得殷大夫就不錯了!”
“先前可是說好了一并在家等著弟妹回來,你倒是好,偷偷摸摸地帶著三里就沒影兒了,剛開始可把我們給急得不輕,還以為你們師徒倆是咋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劫匪強盜了,連官都報了。”
“結果呢,說是家里頭一點打斗痕跡沒有,甚至還有收拾行李的動靜,我們一合計,明白了,這不是遇到什么危險了,是你等不及,領著徒弟上京城了。”
“說實在的,最初她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還覺得不可能,還跟她們打了賭,說是你們肯定是進山找藥材去了,這會子你們跟著弟妹一塊回來,我這臉可真是疼的厲害呢。”
“所以說,能記得你們,沒把你們倆直接攆出去,已經算不錯了呢!”
呂氏氣鼓鼓地呵斥,殷陵游卻是撓了撓后腦勺。
天降大鍋!
但又不得不背!
畢竟這種事情,在京城的時候便已經和夏明月等人討論過,越少人知道越少。
即便是污蔑,但在許多人的眼中空穴不來風,總會私下揣測,議論一二,流言一旦傳了出來,便會像洪水一般,不是尋常人可以輕易阻擋的。
“這件事情嘛……”殷陵游眼神飄忽不定,末了猛地拍了一下后腦勺,“確實是我的錯,我認!”
“先自罰十碟果子,算是賠罪!”
十碟果子?
這知道的是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獎呢!
要知道,因為夏明月和范靜蘭等人回來,呂氏可是將她們壓箱底的好吃食都拿出來了的。
爽脆無比、酸甜可口的糖漬梅子,軟糯好吃、甜度剛剛好的果脯、用純山楂熬制、表層裹了砂糖的山楂條……
樣樣都是美味無比,而且都是市面上不好買到的好東西。
殷陵游這哪里是要自罰,分明是要打算搶果子啦!
呂氏等人意識到這一層時,殷陵游和毛三里兩個人已是慢悠悠地拿出來了隨身攜帶的油紙,開始將碟子里面的各種果子吃食往油紙上倒,準備打包帶走。
“快攔住他們!”
“吃歸吃,不許打包帶走!”
“可不敢說這樣的話……”
一時之間,院子里面嬉笑哄鬧成了一團。
當晚的熱鬧,一直持續到深夜,眼看著夏明月等人困倦不已,眾人這才紛紛散去。
到了第二日,熱鬧持續,且比頭天下午更盛。
除了久別重逢之后的寒暄,更多的是各處來向夏明月這里說明前段時間的狀況。
首先是宋氏和呂氏這邊,說中央廚房和金丘縣城各處攤販的狀況。
生意照舊,與從前并沒有太大的分別,營收處于穩中有增的狀況。
“就是做活的人里頭,其中劉嫂子這里因為兩個兒媳婦幾乎同時間生產,其中一個是雙生子,需得幫著照看,屬實脫不開身,便請辭了。”
宋氏如實回答,“還有便是那牛氏,素日做活沒有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中丈夫突然得了病,不能再做工的緣故,這心思便歪了起來,接連數日從中央廚房這里偷取東西,或吃或賣,被抓了個現行。”
“我當場便將她辭退,但工錢沒有克扣,只讓她收拾東西走了人,這兩處缺口皆是已經找到了合適的新人,目前也都順利。”
“嗯。”夏明月點頭,“牛娘子的事情,你處置的很好。”
原則上的事情,不能有絲毫容忍,直接辭退是最好的選擇。
而不克扣工錢,是夏記這邊為人處世的原則,與其他無關。
“此外……”宋氏再次張口,卻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