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一聲嘹喨的啼哭劃破天際，響徹了整座府邸。
那哭聲比尋常新生嬰孩的更為洪亮，也更悠長。
若細聽，似帶了幾分控訴與委屈。
“恭喜大都督！恭喜少夫人！是個小公子！”
產婆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孩，笑得合不攏嘴。
陸沅卻只是哼了哼，匆忙掃了那皺巴巴的小家伙一眼，便不再多看。
他俯下身，親吻著孟芊芊大汗淋漓的額頭：“辛苦了。”
孟芊芊蒼白著臉，微喘著說道：“我想看看孩子。”
陸沅：“不行，你得看我。”
孟芊芊：“……”
陸沅哼道：“臭小子害你難產，不扔出去就不錯了，有甚好看？”
小家伙哭得更大聲了。
孟芊芊生產辛苦，喝了點參湯后便沉沉睡了過去。
陸沅將她抱去了隔壁屋，動作輕柔，沒驚醒她分毫。
產婆給小家伙擦了身，穿上李嬤嬤親手縫的小衣裳，再嫻熟地裹上襁褓。
“小公子怪俊咧。”
產婆笑著夸贊。
可不是討好之言。
她接生的嬰孩無數，如此漂亮的當屬頭一個。
“沒小姐好看，皺巴巴的。”
半夏說道。
“嗚哇——”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小家伙，又嗚哇一聲哭了。
半夏手忙腳亂：“你好看！你好看！你不皺巴！我皺巴！”
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
小家伙一抽一抽的，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半夏抱著他，悄咪咪地四下望了望，李嬤嬤與產婆在忙，顧不上她這邊。
她又小聲地說了一句：“皺巴巴。”
小家伙：“嗚哇——”
這一聲顯然極大。
半夏嚇得一個機靈，差點兒把懷里的襁褓拋了出去。
李嬤嬤一邊給孟芊芊收拾衣物，一邊回頭，皺眉問道：“小公子不舒服嗎？”
半夏撥浪鼓似的搖頭，忍住心虛，面不改色地說道：“沒有。”
李嬤嬤想了想：“當是餓了，去叫奶娘吧。”
半夏如蒙大赦，把小家伙抱給李嬤嬤，一溜煙兒地閃沒影了。
“真俊！”
李嬤嬤抱著懷里的小家伙，怎么看怎么喜歡。
小家伙不哭也不鬧了，甚至頗為神氣地揚起小下巴。
與寶豬豬的臭屁勁兒如出一轍。
“這也不哭啊，比你娘小時候乖多了，你娘剛出生那會兒，哭了三天三夜，哎呀，老太爺沒法子，讓人滿大街去貼——‘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好哭郎……’”
她細數著孟芊芊的黑歷史，眼底的寵溺溢于言表。
眾所周知，長輩抱著孩子，不論說什么，都全當他能聽懂似的，那話趕話的，嘴里就停不下來。
小家伙不知是困了，還是被李嬤嬤念暈了，總之，含著自己的大拇指甜甜地睡著了。
商玨再次榮升外公，不茍言笑的嗜血戰神，也有了壓不住嘴角的時候。
若非一雙耳朵擋著，幾乎要咧到后腦勺去了。
上一次如此開心，還是小九出生。
再上上次……那就多啦。
和阿鳶的每一日相處，都是極為喜悅的。
“阿鳶許久沒叫我哥哥了，一聲不夠，得三聲。”
商玨在都督府，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小家伙吃飽喝足后，宗政羲與周楠嫣過來看他。
“陛下，貴妃娘娘！”
奶娘匆忙行禮。
宗政羲擺了擺手。
奶娘看了眼一旁門外的李嬤嬤。
李嬤嬤點頭。
她方將懷中的小公子抱到了周楠嫣的面前。
周楠嫣驚喜地戳了戳小家伙柔軟的小臉蛋：“你就是孟姐姐的孩子呀，真好看！像孟姐姐！”
宗政羲睜大眼，一頭霧水：“哪里像了？這不就是個小老——”
“陛下！”
半夏嚇得半死，忙出聲制止。
李嬤嬤正要訓斥半夏沒規矩，豈可在御前大呼小叫，就聽得周楠嫣嗔道：“不許說寶寶的壞話！寶寶就是像孟姐姐！和孟姐姐一樣好看！”
說罷，她笑嘻嘻地望著小家伙，“是不是呀，寶寶？”
半夏留意到小家伙癟到一半的小嘴兒又收了回去。
她長松一口氣。
還好還好，否則她耳朵不能要了。
天知道，小公子哭起來真的很大聲啊！
“給我抱抱。”
周楠嫣說。
“是。”
奶娘小心翼翼地將小家伙放進周楠嫣懷中。
“沉得很。”
宗政羲嘀咕道。
“才沒有呢！”
周楠嫣說道。
她抱著軟軟的小家伙，聞著他身上的那香氣，一顆心都給萌化了。
奶娘笑著道：“娘娘真會抱，小公子舒服著呢。”
這非是客套話。
王夫人與王大牛的兒子，王柔抱了就哭，一到周楠嫣懷里便安靜乖巧。
“真可愛呀。”
周楠嫣貼貼懷里的小家伙，簡直愛不釋手。
少年天子遭到了冷落，他的愛妃，如今滿心滿眼都是另一個小男子漢。
“喜歡自己生一個不就好了？”
他不滿地嘟噥。
“我一個人怎么生？”
周楠嫣下意識脫口而出。
說完便后悔了。
這話怎么聽著都不像正經話呀？
李嬤嬤忙沖奶娘與半夏使了個眼色。
二人識趣地退下。
屋內只剩宗政羲、周楠嫣以及一個吃飽喝足但卻并不困，甚至有點兒精神抖擻的小家伙。
宗政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若想要個孩子，回宮后，朕與你圓房。”
外出一趟，長了不少見識。
他不再是那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
周楠嫣俏臉一紅，抱著小家伙背過身去：“誰要和你圓房？”
宗正羲急了：“你是朕的貴妃！理應與朕圓房！朕、朕、朕今晚就翻你牌子！”
周楠嫣跺腳：“誰稀罕你翻牌子？”
宗政羲面不改色地說道：“朕不管，朕就要翻！”
周楠嫣：“不許翻！”
宗政羲：“為何？”
周楠嫣：“你……我……”
她說不出個三四五六。
宗政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望著她緋紅的臉頰，問道：“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周楠嫣當即挺直腰桿兒：“我有什么可害羞的？我、我比你大你忘了？”
宗政羲道：“那又怎樣？這種事又不是比誰年齡大？朕給你十個八個兒子……”
“你別說了！”
周楠嫣羞得炸毛。
她走到門口，一手穩穩抱住襁褓，騰出另一手拉開房門。
偷墻角的敢死隊——郁子川、清霜、上官凌、檀兒、萬嬤嬤、杜娘子、半夏……倒豆子似的撲空滾進了屋。
周楠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