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幕天席地,只搭了一個帳篷供孟芊芊與半夏、檀兒歇息。
  同樣是三人擠一座帳篷,感覺卻大不一樣。
  檀兒鉆進孟芊芊懷里,腦袋埋進孟芊芊的頸窩,小心翼翼不壓著她的肚子,但又忍不住將手貼上去,想摸摸寶寶的動靜。
  半夏正對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縫縫補補。
  一行人里只有她擅長針黹,沙漠里跌打滾爬的,總會有破損。
  以孟朗的破的最多。
  沒辦法,誰讓他挑擔子呢。
  她縫補完,一扭頭,見孟芊芊沒睡,溫柔平靜地看著她。
  她心頭一動,驚訝地問道:“小姐?是不是蠟燭太亮了,害你睡不著?”
  孟芊芊微微搖頭,拍了拍自己的另一側。
  半夏會意,猶豫了一下,躺在了孟芊芊身旁。
  “小姐。”
  她輕聲喚道。
  孟芊芊摸了摸她的發頂:“嚇壞了吧?”
  不問還好,一問,半夏的眼眶瞬間紅了。
  “我……我從未離開過小姐那么久……我一睜眼……小姐失蹤了……我……”
  她說著說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她雖年長檀兒幾歲,平日里看著比檀兒沉穩,可在應對江湖危機上,不如檀兒有經驗。
  她真的嚇壞了,也自責死了,懊惱自己睡得太沉,沒能發現小姐不見了。
  孟芊芊笑了笑:“我的半夏啊,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
  “小姐——”
  半夏撲進了她懷中,將多日積攢的情緒盡數哭了出來。
  帳篷外。
  幾個男人圍著篝火席地取暖。
  半夏壓抑的哭聲,在幾人耳朵里清晰可聞。
  幾人誰也沒說話。
  郁子川坐在邊上默默擦弓。
  孟朗的目光自陸沅、辰龍與巳蛇的臉上逡巡而過:“人已經找回來了,不是該高興嗎?你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想把她扔回去啊?”
  辰龍:“腦袋不想要,可以砍下來當酒盅。”
  孟朗悻悻地閉了嘴。
  孟芊芊安撫完半夏,等她也墜入夢鄉后,掀開簾子出了帳篷。
  “喲,都沒睡呢。”
  她笑著走過去。
  辰龍往邊上挪了挪。
  孟芊芊在他與陸沅中間坐下。
  沙漠的夜晚冷如嚴冬。
  陸沅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體貼為她取暖。
  辰龍想剁了陸沅的爪子。
  巳蛇道:“只剩不到三十里就能走出去了。”
  孟芊芊道:“是好事啊,但,你們一副神色凝重的樣子,莫非接下來的三十里路不好走?”
  巳蛇拾起一根枯枝,在沙地上畫了一張輿圖:“這里是我們所在的位置,往西二十里是古鳳鎮,過了古鳳鎮再行十里便可出沙漠。”
  孟朗目瞪口呆:“沙漠里居然有小鎮?”
  孟芊芊也很意外。
  “是死鎮。”
  巳蛇道。
  此話一出,孟朗打了個哆嗦。
  巳蛇:“古鳳鎮作為沙漠里唯一的小鎮,坐擁水源與一小片綠洲,是通往琉璃島的必經之地,曾經也繁華過,可就在一夜之間,小鎮上的人莫名染上了一種怪病,連在鎮上暫住的商人與過客也未能幸免,全死在了鎮上。”
  “因為沒有活人逃出來,所以,古鳳鎮的滅亡一直是個迷。”
  “等等,那里曾經是個繁華之地,是不是……遺留了不少金子啊?”
  孟朗搓搓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巳蛇道:“你不是第一個這么想的,不過,去古鳳鎮找金子的人全都死了。”
  孟朗訥訥道:“怎么死的?”
  巳蛇:“被古風鎮的亡靈殺死的。”
  孟朗躲到了辰龍背后。
  孟芊芊問道:“我們只是路過那里,不動貪念,不驚擾逝者,應當能安然無恙吧?”
  巳蛇:“知道為何琉璃島漸漸與世隔絕了嗎?”
  孟芊芊:“難道……是因為古鳳鎮?”
  巳蛇頓了頓:“不全是,但也占了大半,總之,古鳳鎮危機重重,闖它九死一生,我們得當心。”
  孟芊芊笑了笑:“能讓你說出九死一生的話,看來古鳳鎮當真有點兒來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敬畏的東西,辰龍在西城會變得更謹慎,到了沙漠反而膽大自在了。
  巳蛇是幾人中唯一出入過古鳳鎮的人,他深知穿行古鳳鎮有多危險,故而比以往也多了幾分謹慎。
  他沒說的是,如今的古鳳鎮恐怕比此前又危險了許多。
  但既然大家下定了決心要去琉璃島,到也沒必要講出來動搖士氣。
  “害怕嗎?”
  陸沅問道。
  孟芊芊搖頭:“我不怕,你呢?”
  陸沅輕輕一笑:“我怕不夠刺激。”
  孟芊芊:“……”
  說是這么說,一大早幾人出發時,陸沅卻是換上了不茍言笑的神色。
  他牽著孟芊芊的手:“一會兒跟緊我,別松手。”
  孟芊芊:“好。”
  想到什么,她扭頭對駱駝上的孟朗道:“保護好半夏。”
  孟朗擺擺手:“知道知道。”
  半夏:“小姐……”
  她其實有些慚愧,一行人里只有她不會武功,她害怕會拖累大家。
  孟芊芊對半夏道:“我們需要你的。”
  檀兒道:“是啊,半夏,么有逆,額連口熱飯都喝不著!”
  她說罷,不忘瞪孟朗一眼,“煮夾生飯,害額拉肚子!”
  孟朗:“怪我啊?我提醒你了沒煮熟!你自己非得急吼吼的!”
  “半夏能煮熟,逆煮不熟?”
  “我……我第一次煮啊!”
  “哼!菜雞!”
  “我才不是雞!”
  倆人斗著嘴。
  半夏的心情寬松了不少。
  沙漠難行,駱駝走得慢。
  盡管只有二十里,卻是從早上走到了傍晚才抵達。
  天氣又開始驟然變冷。
  檀兒抱著胳膊,在駱駝上瑟瑟發抖:“凍死額咧!凍死額咧……”
  半夏趕忙打開包袱,將幾人的厚斗篷取了出來。
  “小姐的,檀兒的,姑爺的……”
  她一一分發下去。
  孟芊芊那句大家需要她,絕不是客套話。
  正因為有她在,一路上幾人沒穿過一天破衣裳,沒餓過一頓肚子,也沒丟三落四的。
  她將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安排得井井有條。
  誰說只有孟芊芊成長了?
  她也從一個小玩伴,長成了獨當一面的女管事。
  幾人穿上斗篷,望著面前被風沙侵蝕過的小鎮。
  它宛若破碎的城樓,也如同被抽干的巨獸,在半落不落的夜幕下,張開了深淵巨口。
  孟朗:“好可怕啊。”
  郁子川:“唔,有點陰森。”
  孟芊芊仰頭,渺小得仿若巨獸腳下的螻蟻。
  她沒有絲毫畏懼,神色平靜,毅然決然地踏進了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