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艱難地穿透層層迭迭的枝葉,化作無數道傾斜的光柱,在氤氳的薄霧中清晰可見。
濕潤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苔蘚、腐殖土、古老石料與某種淡淡花香混雜在一起,自然之力、生命之力與死亡之力在這里交織,比記憶中更加令人震撼。
“就是這里了。”
莫蘭緩步行走在這片奇異的墓林之中。
從一株在墓碑石縫中掙扎而出、卻長得異常挺拔的小樹頂端,采下一片帶著晨露的嫩綠新葉。
又從一截倒伏的、樹心已空但外形尚存的巨大朽木邊緣,輕輕取下了一片完整而干燥的枯黃葉片。
然后在一處根須環繞的墓地旁,挖出一小團深黑色、油亮且散發著清涼氣息的腐殖土。
最后,在一塊被厚厚苔蘚幾乎完全覆蓋、只露出一角的古老墓石上,小心地剝落了一小塊連著鮮活苔蘚的灰色石片。
新生的嫩葉代表生命開端、完全枯黃但未腐爛的葉片代表自然死亡、富含腐殖質的土壤代表生與死的轉化、被苔蘚覆蓋的墓石片代表時間的流逝。
這四項東西,是完成墓林歌者就職儀式必不可少的媒介物。
找好媒介物后,莫蘭走到墓林中心一處相對開闊的地方。
那里有一棵一半是蒼勁扭曲的木質,一半是爬滿深綠色苔蘚和細小蕨類的巖石的墓碑樹。
是整個山谷中,死亡之力和自然與生命之力交織最密集的地方,很適合舉行儀式。
莫蘭盤膝坐下,將四樣媒介物置于身前,徹底放松身心嘗試去貼近這片土地的脈搏,聆聽自然中生與死的韻律。
然后伸出手,左手輕輕覆上嫩綠的新葉,右手則撫過枯黃的舊葉,以一種特殊的吟唱調立誓:
“以萌發的新綠為始音,以雕零的枯黃為終章;
以滋養的沃土為和弦,以石苔覆蓋的歲月為休止。
我于此立誓,愿成為生死韻律的聆聽者與吟唱者。
我傾聽生長的歡歌,亦尊重腐朽的低語;我珍視綻放的絢爛,亦接納歸塵的安寧。
我將不偏執于生而畏懼死,也不沉迷于死而輕賤生。
我唯愿以心靈為弦,調和兩端,詠嘆那完整而永恒的自然之歌。
愿此間韻律與我共鳴,愿流轉之歌……借我之聲長存。”
隨著誓言立下,莫蘭身側,一株小苗似乎更挺直了些,一片高處的枯葉恰好旋轉飄落,腳下的腐殖土似乎微微發熱,手中石片上的苔蘚閃過一瞬微光。
她的個人魔法空間里,屬于墓林歌者的職業印記亮了起來。
接下來要去奎拉瑞爾,這次出來莫蘭用的就是精靈的樣子,沒有再進行任何偽裝。
就職墓林歌者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將吱吱、咔吧和森苔都帶在身邊了。
傳送通道在她身邊開啟,三個小家伙魚貫而出,一出現就讓莫蘭大吃一驚。
莫蘭提前跟它們說過,外面是一個森林,接下來她們要往奎拉瑞爾趕路,路上順便提升一下她墓林歌者的職業等級。
所以吱吱一出來,就變成了久違的巨化狀態。
比莫蘭印象中的還要大很多,直接比古墓林最高的樹還要高一大截,說是一座銀色巨山也不為過。
而且森苔竟然也能長時間脫離土壤存在了,它精準而輕柔地纏繞上吱吱銀色的巨臂、軀干、脖頸,彼此交織、固定,幾乎在幾個呼吸間,就在吱吱寬闊如山脊的肩膀和背部,編織出了一套貼合它巨軀的、帶著自然紋路的墨綠色藤甲。
藤甲上點綴著發光的苔蘚和細小的銀鈴花仿生結構,既提供了一定的防護,看起來又特別美觀。
這還沒完,森苔還在吱吱左肩靠近脖頸的平緩處,構筑了一大一小兩個舒適的座椅。
大的那個明顯是為她準備的,有靠背甚至還有類似扶手的結構,小的那個則像是個凹坑,完美適合咔吧的體型。
座椅表面覆蓋著柔軟的、活體苔蘚坐墊,甚至還貼心地從邊緣垂下幾條細藤作為固定帶。
兩條柔韌的藤蔓從座椅旁延伸而下,如同最靈巧的手臂,一條輕輕卷住莫蘭的腰,一條托住咔吧的盆骨,穩穩地將他們提起,安放在各自的座位上。藤蔓隨后松開,縮回座椅邊緣。
莫蘭感覺自己的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許多,連附近的城池都能看到了。
她都能想到,這樣趕路會引來多少目光了:“吱吱,太大了!變小一點,有這些樹一半高就可以了!”
吱吱依言變小了,森苔變成的藤甲也隨之變小。
即便變小了,吱吱的肩膀對莫蘭和咔吧來說,也依舊很寬敞。
這個大小,有一定威懾力,又不會顯得過于夸張。
“你們真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莫蘭抬手指向奎拉瑞爾的大致方向:“往那邊走,吱吱。”
巨猿吱吱仰頭,發出一聲低沉但穿透力極強的長嘯,隨即,它微微屈膝,巨大的腳掌踏在鋪滿腐殖土和苔蘚的地面上。
莫蘭眼前的景象瞬間模糊、拉長、然后重組。
一步踏出去,她們已經到了古墓林所在的山谷之外。
吱吱沒有停頓,第二步緊接著踏出,轉眼間就到了前面的山頂上。
莫蘭感覺到了明顯的空間波動,聲音里滿是驚喜,“吱吱,你現在可以連續進行空間傳送趕路了?”
吱吱巨大的頭顱點了點,一邊繼續以那種看似緩慢、實則一步數里的頻率向前“行走”,一邊抬起一只巨掌,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肚子,得意又帶著點饞意的說:
“能!一直跑到奎拉瑞爾去都行!就是……跑多了肚子空,不過喝幾桶好酒就好!”
“好!管夠!”莫蘭笑著應承下來,她放松身體,靠進柔軟的藤椅中,感受著耳邊呼嘯卻并不凌冽的風,看著飛速掠過的山川河流、森林湖泊。
咔吧在她旁邊,安靜地“坐”著,靈魂之火平穩,似乎也很享受這種高速移動的感覺。
森苔編織的藤甲和座椅完美地過濾了顛簸和大部分氣流,提供了舒適安穩的乘坐體驗。
無論是舒適度還是趕路速度,和飛天掃帚都差不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