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和謝玉琰在謝家這樁事上,沒有淮郡王知曉的多,但他們一樣懷疑到了韶州那場叛亂。
謝易芝用假謝文菁替代真正的謝二娘,看到了謝玉琰,也不肯相認,光憑這一點,足以證明謝家有問題。
再者,隨著他們查案,許多人和事也都指向韶州。
徐瑋曾在韶州任司理參軍,他們抓住的三掌柜,也在謝玉琰面前提及韶州曲江。
淮郡王道:“如今的秦王妃,蔣甄如的親哥哥也死在了韶州一役,正是因為抓住了韶州叛軍主將,證實他才是當年廣南東路兵變的主謀,我父親身上的罪名才會被洗脫。”
“現在是不是覺得,有人在暗處下了一盤大棋,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如果我們不發現這些,會是什么結果?”
“謝易芝因為某些秘密被人掌控,如果夏孟憲也沒有捉出來,這個朝堂至少有一半都落入別人手中。”
那個別人,自然指的是夏孟憲、三掌柜背后的人。
“還有秦王府,”淮郡王道,“我的推測沒錯的話,秦王府也是那些人的囊中之物。”
“仔細想想難道不可怕嗎?”
“這盤棋再下下去,不知道輸的會是誰?”
可偏偏現在說出來不會有多少人相信,黨爭、皇位之爭能遮蔽住一切,實情也會被人說成陰謀……
“我之所以將鶴春引到這里,也是怕我們私底下見面,會被詬病,”淮郡王道,“皇室子弟的身份,有時候不如一個小官小吏頂用。但同樣的,我的身份也能輕易讓人驚疑。”
“你猜現在謝易芝在想些什么?”
淮郡王沒等王晏說話,他接著道:“他一定在想,是不是我看出了些什么,否則為何追著謝娘子的車馬不放?”
“是不是謝文菁哪里露出了馬腳?”
“我會不會追查下去?這樁事壓不住,被我告到了太后和官家那里,謝家該怎么辦?只要謝易芝亂了,我們就可能找到機會,抓他個正著。”
這是第一步。
也是揭開韶州案的開始。
“而且,”淮郡王道,“謝家還有人愿意幫我們。”
天空中響起一記驚雷。
剛剛放晴的汴京,又開始下起了雨。
謝易芝剛剛下衙,他遣退了左右,板著臉向主屋而去,剛走到長廊里,卻看到旁邊影子一閃。
謝易芝立即喊出聲:“誰?”
然后有一個身影從石山后面走出來。
謝易芝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剛要揚聲叫護衛,那人這時候開口道:“爹……是……是我。”
謝承信走上前。
“你在這里做什么?”
廊上點燃的燈籠,將謝易芝的臉映得格外陰森,謝承信見到這一幕,腳步停滯,差點就向后退去。
謝承信吞咽一口,慌亂之中,一塊帕子從手中掉落。
謝易芝的眼皮登時一跳,那明顯是塊女子的絹帕,再看看謝承信衣冠不整的模樣,就什么都知曉了,他登時怒火沖頭:“整日里不學無術,就知道花天酒地,不讓你出去,你干脆在府中胡作非為。”
謝易芝的聲音驚動了府里的管事。
管事帶著護衛趕過來。
謝易芝道:“去問問,方才誰與他在一起,給我發賣出去。”
謝承信忙擺手:“沒有,沒有旁人,這帕子是……是外面女子的,我……我只是想要翻墻出去,不想撞見了父親。”
謝易芝本就壓制不住的火氣,登時“騰”地燒起來,他搶過護衛手中的棍棒,抬手就向謝承信打去。
管事忙上前勸說,卻如何能攔得住?他急忙催促謝承信:“大爺,快跑,快跑。”
“我與郡王爺約好了明日見面,”謝承信抱著頭閃躲,“父親打壞了孩兒,孩兒就無法赴約了。”
聽到“郡王爺”謝易芝的手登時停了下來。
謝承信等了一會兒,確定父親不再打了,才緩緩將手放下。
謝易芝聲音依舊嚴厲:“淮郡王約你做什么?”
“買佛瓷……”謝承信道,“淮郡王要給王府買幾件佛瓷。”
謝易芝皺起眉頭。
謝承信低聲嘟囔:“我本就不想去,父親再打我幾下,我剛好得了借口推拒。”
謝易芝目光再次落在謝承信身上:“為何不想去?”
“郡王爺,”謝承信吞咽一口,“我覺得他根本不是為了買佛瓷,而是要見那瓷行行老。”
“還沒與二妹妹成親,就惦記上了別家的女子,若非看在他是郡王,我定要好好教教他,該如何做我謝家的女婿。”
謝易芝的煩躁,本就來源于淮郡王,他在衙門時就聽到了消息,淮郡王當街攔下謝氏,他的心就是一沉,畢竟淮郡王見過真正的謝文菁,會不會就此將人認出來?
現在又聽謝承信這番話,謝易芝愈發擔憂,淮郡王顯然是要利用信哥兒,探查謝玉琰的身份。
如果他不準信哥兒前往,淮郡王會更加起疑。
謝易芝冷冷地吩咐謝承信:“你與我去書房。”
謝承信只得應聲,快步跟在了謝易芝身后。
父子兩個在書房坐下,謝易芝才道:“什么時候開始的?”
謝承信登時一愣,似是半晌才想明白謝易芝的意思:“父親說那行老?就是最近這兩日……淮郡王與我在茶樓說話,剛好看到那行老被人簇擁著往瓷行而去。”
“我還以為淮郡王想要開瓷器鋪子,勸說他瓷行剛出了事,現在行市還不明朗,不如看一看再下手。”
“誰知道,他一直盯著那謝氏瞧。”
謝易芝等著謝承信接著往下說,謝承信卻停下了。
“然后呢?”謝易芝追著詢問。
謝承信道:“沒了,就這些。然后就約我去買佛瓷。”
“父親,你是不是該敲打敲打淮郡王,讓他收起那些心思?”
謝易芝深吸一口氣,信哥兒顯然還沒弄清楚情形,但讓信哥兒留在淮郡王身邊,倒能探聽到一些消息。
萬一謝氏與淮郡王聯手,他也能立即知曉。
“你是長兄,淮郡王做那些事,你不該阻攔?”謝易芝道,“我若是開口,就不可能善了。”
謝承信下意識地點頭,顯然覺得謝易芝的話很有道理:“要不然,讓承讓去吧,承讓會說話……他……”
謝易芝沉下臉來,謝承信登時閉上了嘴,他其實是真的不想去,不管是淮郡王還是謝娘子,他都不想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