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結伴,往姜安寧那里走。
  也還沒走上多一會兒,身上就漸漸的有了汗,將衣衫給打透了。
  明明才不過是早上,太陽剛出來都還沒多久。
  這天兒卻熱的出奇。
  今年的天氣,不知道為何十分反常。
  往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的時候,天氣本應該是漸漸轉涼了。
  可今年倒不知怎么的,都已經是這個時節了,不僅一點兒沒見著涼意,反而隱隱有些氣溫上升的趨勢。
  如今這會兒還只是早上,太陽剛出來沒多久,倒是還好些。
  能讓人感受到是初秋的時節。
  可等到了中午的時候,太陽高高的懸掛在空中,炙烤的大地上,都多了一股子熱浪,人在上面走的時候,仿佛是要被烘干了一樣。
  哪怕是坐著不動,都一層汗一層汗的,將衣襟汗濕,黏黏糊糊的,令人難受。
  便是再怎樣修身養性的人,這般燥熱的天氣,心里頭也要跟著不舒坦了。
  “今年這個天兒,可真是見了鬼了。”
  “到了如今這世界還這樣子熱,也不知道等秋收時,還能不能順利?”
  方嬸子看著這個天兒,實在憂心。
  隋然也是差不多。
  “天公應該不至于這般不作美吧?”
  她心里頭實在沒什么底氣,卻不愿意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這時節,離秋收也不遠了,前些日子,路過官道兩旁的旱地時,瞧著高粱長得倒是還不錯,遠遠瞅著,倒是有些顆粒飽滿的樣子,想來應該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隋然這話是在寬方嬸子的心,可同時也是在寬她自己的。
  甚至是……隱隱多了幾分慶幸。
  當初她與姜貴誠,就是想要跟姜安寧借錢,包下幾畝地來著。
  虧得是姜安寧勸說他們,給他們分析了利弊,及時的制止了他們,還給他們指出了一條明路,讓他們小兩口做起了小生意,這才有了現如今的好日子。
  若是當初他們沒有聽姜安寧的勸說,一意孤行,非要種地的話,只怕現如今,要比方嬸子還要愁。
  說不得還要以淚洗面呢。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又重新歡快起來。
  “也不知道安寧今兒都安排了些什么?”
  隋然很是期待的,跟方嬸子說起旁的話題,也是想要轉移下人的注意力。
  方嬸子原本也就是老農思想,見不得這地里沒有收成,也是擔心鬧了災,會影響到自家。
  可擔心歸擔心,左不過她也沒有種多少地,姜家村的土地,又是一貫的收成不好,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也不指望了。
  聞言,自然也就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
  “不過安寧的丫頭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想來會是些咱們都沒見過的花樣?”
  兩個人說著,不免就期待起來。
  可到底也是,抵不住這日頭曬在人頭上,越來越熱了起來。
  二人拿出帕子來,輕輕的擦著汗,都沒有再說話了。
  另一邊。
  姜安寧也覺得這兩日,未免有些熱的過于奇怪了。
  往年的時候,可沒有要到了中秋,還這樣熱辣的天氣。
  今年卻活活像是要把人給烤熟了一般。
  連晚娘,都不免埋怨調侃:“今兒這天是怎么了?都已經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怎的還這般熱?瞧著外頭,跟是要下火一樣。”
  她皺著眉,看向窗外,仿佛能瞧見熱浪似的。
  姜安寧也跟著皺眉。
  她記得,前世,似乎并沒有這種極端的天氣。
  江安縣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風調雨順來著。
  如今這是怎么回事?
  她神情有些嚴肅……說起來,她最近似乎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
  夢到一些好像是她的記憶,又不是她記憶的事兒。
  在那個夢里面,她好像重生了不僅這一次。
  又偏偏,那些夢中的記憶,無比真實的刻在她腦海中。
  每做一次夢,她就好像是多出來了一份記憶。
  哪怕她很確定,這些都是做夢做出來的。
  卻又總是有種荒謬的感覺。
  感覺好像有什么人,在往她的腦子里,填充著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
  只是不管是哪些記憶,似乎都沒有關于江安縣出現極端天氣的。
  “也許過兩天就會涼快下來了吧。”
  姜安寧輕皺著眉,決定不再去多想:“往常也不是沒有過那么幾次,在快要變得涼爽時,忽然就熱了幾天。”
  “濃濃的熱浪,迎面撲在人臉上,叫人根本就不耐煩出門。”
  “可往往也是熬過了這么幾天,就能漸漸感受到涼爽舒適的風了。”
  “興許現如今也是這樣呢?”
  姜安寧笑了笑:“我看我們就還是別杞人憂天了,這本該高興的日子,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么?”
  “這倒也是。”
  晚娘沒有繼續再深究這個話題。
  反正她又不種地,天熱天冷的,會不會影響到莊稼收成,她本來就不怎么關心。
  只要自己能夠吃飽穿暖,有穩定的進項,然后報答姜安寧,就已經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了。
  一定要說的話,也是這幾日實在太過煩熱,即便是到了深夜里,外面還是能夠感受得到,那種悶熱悶熱的氣息,仿佛是把人塞在了蒸屜之中,沒日沒夜、接連不斷的往抽屜底下添柴火,像是要把人給蒸熟了似的,叫人難受的緊。
  她也是真心想知道,這遭罪的日子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她可是太盼望下場雨,也好涼快涼快了。
  說著,她不免看向在安寧,聲音關懷:“今年這天氣,實在反常的緊,往年江安縣,是從來不會這樣熱的。”
  “是以家家戶戶,基本上也不會存冰、買冰。”
  “好些時候,那股子清涼勁兒,叫人連用力打扇都不敢。”
  “以至于在咱們這兒,冰這種東西,向來是沒有什么銷路的。”
  “不過卻也偶爾,會有人買上一些,用來給屋子降降溫,或者是做些冰煮羊之類的。”
  “所以這冰,雖然買的人少,倒也不是沒有。”
  她看著姜安寧:“你看要不要,干脆買些回來,送到你住的地方降溫用。”
  “再就是,給你今兒設宴的地方,也多擺上幾盆冰。”
  晚娘沉穩道:“雖然說你這次設宴的地方,是選在了靠窗臨水的包間兒,肯定會別處清涼許多。”
  “可你也瞧見,這日頭眼見著越來越大,外面是越來越見不著風絲兒了,等到了晌午的時候,說不定這湖水表面都要跟著熱起來。”
  到時候再一堆人擠在一起吃飯,只怕會熱的更加難受了。
  姜安寧聽著有理。
  “現如今買冰的話,容易嗎?”
  雖然按照以往的慣例,江安縣用冰的人家并不多。
  可那都是基于,往些年的時候,天氣并沒有那樣熱。
  現如今,天上像是下火刀子似的,熱的人難受。
  那冰的銷路,還能跟從前一樣不好賣嗎?
  “當然容易!”
  晚娘笑嘻嘻的:“原本或許是不容易的。”
  畢竟,今年實在是太過于反常。
  盛夏的時候,都沒有說,哪家哪戶用得上買冰回來降溫。
  偏偏到了如今,都已經過開始入秋,反而是更熱了起來。
  這冰,一下子就成了搶手貨。
  “這不是咱們鎮上,來了個十分厲害的小姑娘?”
  “聽說是有生而知之的本領!”
  “不僅做生意做的好,還會許多厲害的小發明。”
  “這硝石制冰的法子,就是她說出來,并教會許多人的。”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大家哪怕知道了方法,也都會去她家買冰,照顧照顧對方家里的生意。”
  姜安寧大感意外:“生而知之?”
  “是啊!”
  晚娘非常樂意跟人分享八卦:“聽說還是個小姑娘呢,好像只有七八歲。”
  “但是十分的了不得。”
  “那個小腦袋瓜,就好像是一本百科全書似的,總是時不時的,就有些奇妙主意。”
  “有時候是個做菜的方子。”
  “有時候是什么養生的藥膳。”
  “還有時候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聽說她還做了‘口紅’、‘肥皂’什么什么的,說是這口紅,用著比咱們的口脂要好許多,顏色均勻還透亮。”
  “還有那個肥皂,用來洗手洗臉,不僅香味留存的久,洗的十分干凈,還總是讓人手臉都變得滑溜溜的,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讓人每次用完了之后,都會忍不住多摸幾下。”
  這么厲害的嗎?
  姜安寧對這個“生而知之”的女孩,突然就生出幾分興趣來。
  尤其是……‘口紅’、‘肥皂’這樣的詞匯,她并不感覺到陌生。
  在她阿娘的手札上,她就看過有關于這些東西的介紹與制作方法,還嘗試著做了幾回。
  東西做出來,用著確實還不錯。
  只是她沒有想過用這個做生意罷了。
  也壓根就沒想到。
  至于“生而知之”什么的,她根本就不怎么相信。
  雖然常常聽到這樣的傳聞,可這樣的事情到最后,總是會被揭露,是家長為了給自家的孩子臉上貼金,又或者是那人本身,想要為自己揚名造勢,所以刻意營造出來的謊言。
  總之,大多都會騙人的玩意兒罷了。
  “聽著還真的挺神奇的。”
  姜安寧笑了笑:“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倒還真就想認識認識,這個生而知之的姑娘。”
  這話,晚娘倒是沒有接。
  畢竟,她也不是真的就認識人家了。
  不過是些道聽途說來的話罷了。
  二人說話間,晚娘吩咐底下人去采買的冰,也就送到了。
  晚娘又把設宴的地方,重新布置了下。
  冰塊擺放在盆里,堆放在四個角落,沒多一會兒,屋里頭就多了一股涼氣,將原本的熱浪,給驅散了不少。
  “對了,那天你急匆匆的跟我說,恐怕客人還要再多一些。”
  “還會有其他的人過來。”
  “讓我多安排幾個位置。”
  “這不是你要跟幾個通家之好,忘年交,閨中密友什么的,在一起吃個飯,過個節嗎?”
  “怎么又突然間有其他的人?”
  姜安寧什么時候,有認過這么多的朋友了?
  晚娘對此,很是懷疑。
  “我請了王尚。”
  姜安寧很是直白的說道。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誰?”
  晚娘愣了一會兒,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王尚?”
  “好端端的,你……”
  請這個男人過來做什么?
  好好的節日,正該是歡歡喜喜的時候,讓他過來給人添堵嗎?
  “唔……”
  姜安寧想了想,斟酌著語言:“主要還是因為要去京城的事兒。”
  “去京城的事兒?”
  晚娘輕皺著眉,很是不解。
  “這一去,路途遙遙,路上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兒。”
  姜安寧直白坦蕩,沒有隱瞞:“我就想著,冤家宜解不宜結,與其這樣整日的互相提防,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邀請,未來前往京城的路上,與之結伴而行,也算是對我的安全有了個保障。”
  她笑了笑:“說來這也是你之前的話提醒了我。”
  “京城那是什么樣的地方?”
  “且先不說天子腳下,威武非常,達官顯貴,肯定也是數不勝數。”
  “單單就是,我這一去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沒有人幫忙引薦,費心打點的話,指不定要得罪了誰,被穿了小鞋都不知道。”
  “所以不僅要有銀錢上下打點,還要有個熟悉京城的人,幫忙引路。”
  姜安寧笑笑:“我想來想去,始終覺得,王尚就是最好的選擇。”
  出身京城,又是位高權重,極有身份地位的指揮使大人。
  朝廷的鷹犬,皇帝的爪牙。
  說來似乎是貶低人的話。
  可這不也恰恰是證明了,這人是天子近臣嗎?
  想來京城之中,應當也沒有多少人,會不給天子近臣面子?
  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否則今兒,你不給天子近臣面子……回頭又怎么知道,不會被人在皇帝面前吹吹耳邊風,等到人頭落地的時候,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這樣的人,想來京城中大多數人,都會是指愿意討好,不想得罪吧。
  即便是不愿意討好的,也犯不著去跟人作對,拉下仇恨來,把人給得罪死。
  所以,選擇王尚當盟友,利用他在京城中的身份地位,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