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滿是崇拜的看著自家師尊。
  桑靜婉順利的成為了國師府掌權者的弟子,與謝涵成了師姐師妹。
  日子也由此,安穩順遂起來。
  如果沒有后來的事情,謝涵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去懷疑,國師府的祖訓是否有道理。
  防患于未然……這是一句誰都能說出口,也誰都明白的道理。
  可偏偏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知道容易,說起來也容易,真正想做到,卻是難如登天。
  謝涵一度覺得,國師府的祖訓太過于杞人憂天。
  甚至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過于因噎廢食了。
  人若是一直如此畏畏縮縮,瞻前顧后,就因為從前的一些失敗教訓,而不敢再向前踏一步,那這輩子大概,也就只能在原地踏步了。
  謝涵不是個愿意原地踏步的性格。
  自然也就對所謂的祖訓,沒有多少敬畏。
  否則的話,她也就不會偷偷留下桑靜婉了。
  在拜入謝玉桐門下之后,桑靜婉果然不負眾望的展示出了他驚人的天賦。
  她無論學習什么,都十分的迅速。
  哪怕是十分復雜的術法,在她這里,都仿佛變成了簡單模式。
  連跟她結伴學習的謝涵,都因為有了個天賦異稟、會幫她把復雜的東西簡單化的師妹,開始在術法修習上,突飛猛進。
  兩個人的感情,也由此變得十分親密。
  經常是如膠似漆的仿佛是一個人。
  那時候的謝涵以為,她與桑靜婉,大概會是這樣,做一輩子的好姐妹,相互扶持,相互幫助。
  桑今晚也覺得,她與謝涵,會這樣好一輩子。
  更甚至,她感念謝涵是她的救命恩人,平日里對謝涵多有寵縱包容,竭盡全力的照顧著人,最大范圍內的守護著人的純良與善心。
  一切仿佛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只可惜,造化弄人。
  就好像,是為了驗證國師府的祖訓,是絕對有道理的。
  以至于原本好的仿佛跟一個人似的兩個人,突然有一天就決裂了。
  桑靜婉離開國師府,回到了桑氏一族。
  謝涵也在謝玉桐決定退位云游天下后,從國師府的少君變成了國師府的尊上。
  她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也彼此說過,再也不見。
  可誰讓老天最是喜歡捉弄人呢?
  最是見不得,相互傾心者,彼此交付真心。
  同樣也見不得,已然離心者,斷情絕愛。
  桑靜婉在與謝玉桐學習時,最擅長的就是蠱術。
  尤其以殺人于無形一道最佳。
  謝涵則不同。
  她擅長醫人、救人。
  桑靜婉離開后,回了桑氏一族,大權獨攬。
  凡是反對她的,全都被她無聲無息的給殺了。
  就猶如,那天在面對著國師府所有長老們的圍剿時一樣,明明看起來什么都沒做,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殺了一個還不夠。
  那些人看到身邊的同伴死了,紛紛想要將她這個妖女除去。
  沒錯…在桑氏一族眾人的眼中,明明早就應該已經死去的桑靜婉,突然間就又回來了,還是活著回來的,那可不就是妖女嗎?
  其中最難以接受的,要數已經風燭殘年的老族長了。
  他尤其不敢相信,二十年前進了禁地的人,怎么二十年過去,竟然一點兒不見衰老。
  何況……
  那禁地不是會吃人的妖怪嗎?
  為何桑靜婉進去了,不僅沒有變老,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你、你是誰!你不可能是桑靜婉!”
  桑靜婉呵呵一笑:“族長這話說的倒是有趣了,我不過就是去了一趟禁地,主持了一次祭祀,為我桑氏一族祈福,如今好生生的出來了,怎么就不是桑靜婉了?”
  族長哆嗦著嘴皮子,很想說,去了禁地就不可能有人活著出來。
  可他根本就不敢說。
  說了豈不是承認,當初他就是故意讓桑靜婉去送死的?
  他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桑靜婉如今這般大張旗鼓的回來,還輕而易舉的就殺了人,肯定是為了報復當年他們將她誆騙進禁地之中。
  若是開口承認了,便和尋死沒什么兩樣。
  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認識,桑靜婉中就算是再怎么懷疑,也終究只能是懷疑。
  沒有證據……她難道還能把桑氏一族所有的人,全部都屠殺殆盡不成?
  在這些人當中,可還有桑靜婉的親人呢!
  就連她自己的身上,也流著桑氏一族血脈!
  她根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殺掉的。
  更不要說,他桑氏一族,受神靈庇護。
  如果桑靜婉真的將他們所有人都殺光了,勢必會遭到天譴。
  她不敢。
  也不會這么愚蠢的。
  族長賭定了桑靜婉不敢拿人怎么樣。
  桑靜婉也的確沒有怎樣。
  她回來,是攬權的。
  不是屠族的。
  桑氏一族的人要是都死了,那還要權利做什么?還能去指揮誰?
  至于復仇……
  她當然沒有忘記,究竟是誰害她淪為祭品!
  如果不是她福大命大,天命所歸,只怕這會兒早就已經尸骨無存!
  此仇此恨她怎么可能忘記?
  只要每每想起她在禁地時熬過的那些日子,想起她茍且偷生在國師府,再想起她被人發現,被國師府所有的長老們刁難、被投入地牢與死亡只隔一線,她就絕對不會原諒,那些將她害至此境地的人!
  可光是要一個人性命有什么趣兒?
  殺掉一個人是最便宜他的死法!
  既然是報復,那就要讓他無時無刻的感受到痛苦才對。
  當然,殺雞儆猴還是要的。
  只有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他們才會知道畏懼,才會知道害怕。
  才會因為曾經做過傷害她的事情而日日惶恐悔恨!
  不是因為覺得做錯了才悔恨,而是恐懼她帶來的死亡威脅,后悔當初沒有將她斬草除根,讓她現如今得了機會,猶如一把懸在他們頭上的劍,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們,他們隨時都會丟掉性命。
  命懸在別人的手底下,他們怎么能不害怕?
  又怎么能睡得安穩呢。
  她要的就是這樣,鈍刀子割肉般消磨他們,無限放大他們心中的恐懼。
  而這期間首當其沖的便是族長。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同樣難以接受桑靜婉歸來。
  那就是族長家的好兒子。
  桑氏一族內定的新族長。
  他好不容易熬到他爹快要死掉了,眼看著這族長之位,就要落在他頭上。
  明明是快要到嘴的鴨子,沒想到竟然還是飛了。
  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如今聽到他爹被質問,雖然是馬不停蹄的抓住機會,向人發難起來。
  “桑靜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質疑我爹嗎?”
  “你還有沒有一點尊卑?”
  “就算你是桑氏一族,百年難遇的天才,是咱們桑氏一族命定的話事人,可到底,你還沒有真正成為桑氏一族的族長!”
  “還沒有登位,就這般不講禮數規矩,真要是讓你登上了族長的位置,我們這些人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族長兒子冷笑了一聲:“何況我爹說的,難道有錯嗎?”
  “你說你是桑靜婉,總該有個證明吧。”
  “當年你進入禁地,是為主持祭祀,可結果這一去,便再也沒見人回來。”
  “簡直就是當祭祀大師當成兒戲!”
  “更別說……”族長兒子打量的目光落在桑靜婉身上,被人的絕色容顏給驚艷到了,目光猥瑣的咽了幾下口水:“祭祀都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即便你是駐顏有術,可二十年過去,歲月也不可能在你臉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難不成你是覺得自己,是天仙下凡,可以不老不死?”
  族長兒子冷笑了幾聲,十分不屑:“別鬧了!你我都是凡夫俗子,生在這世間根本就不可能不會變老!”
  “分明是你這個冒牌貨,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真正桑靜婉的長相,想要來這里渾水摸魚!”
  “可你想差了主意,也太過于不注重細節。”
  “哪怕你只是隨便在眼角多畫幾道皺紋,我都尚且還能夠相信,你是真的桑靜婉。”
  族長兒子慷慨激昂的說完,振臂高呼:“來人啊!”
  他抬手指著桑靜婉,眼里盡是得意與兇狠的笑:“把這個冒牌貨給我抓起來!”
  “火燒!”
  “以正法紀!”
  “免得日后什么阿貓阿狗,都敢跑到我桑氏一族的地盤來撒野。”
  他“呵忒”了一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究竟是個什么貨色……噗!”
  就在那些被他指揮著去抓桑靜婉,不知道該去還是不該去的人,猶猶豫豫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時,本來囂張得意的男人,忽然間吐出一大口血來,接著瞪圓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且慌亂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可是沒有用。
  就猶如當初在國師府的九長老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上沾滿鮮血,感受到脖頸上,那道溫熱的傷口,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感受著生機正在一點點從自己的身體里流失出去。
  整個過程在外人看來并不十分漫長。
  族長的兒子,也不過就是幾個呼吸間,便軟軟的躺倒在了地上。
  可于他本人來講,整個過程卻無比的漫長。
  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生機正在一點點從自己身體里流失出去。
  那種感覺無異于加大了他內心的恐懼。
  不、不要、不要殺我……
  他朝著桑靜婉站著的方向伸出手去,一改之前的得意囂張,滿目哀求的看著人,想要求人饒他一命。
  可是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嗬嗬……
  鮮血有一部分,隨著他的掙扎,嗆進了喉管里。
  咳呼嗬……族長兒子恐懼的瞪大了雙眼,沒多一會兒,就滿是不甘的斷絕了氣息。
  死不瞑目。
  他是被自己的鮮血給嗆死的。
  原本他還能多活兩刻鐘。
  桑靜婉有些遺憾的想,這么快就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不過好在,震懾的效果還不錯。
  族長甚至愣了幾息,才從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震驚與悲痛中回過神來。
  “明兒!”
  尖銳的哀嚎聲,響徹了整個桑氏一族。
  是族長的聲音。
  “啊!我兒!我兒啊!”
  是族長妻子的聲音。
  凄厲的呼喊聲,在眾人噤若寒蟬的氛圍下,更加顯得尖銳刺耳。
  桑靜婉很滿意。
  就該是這樣子才對。
  就是要這樣!
  這樣才叫真正的報復。
  全都死了有什么趣兒呢?
  她要讓那些害過她的所有人,看著自己所有的血緣親人,一點一點的失去生命,一個一個的離他們而去,最后剩下自己只能活在無盡的孤寂之中,等待著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死亡。
  讓那些,成倍百倍的,去感受曾經他所感受過的痛苦!
  那才叫報復。
  死……太便宜他們了。
  桑靜婉冷漠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逐一轉過。
  哪怕什么都沒說,也還是在眾人的心上,狠狠敲下了一錘,讓人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啊!”
  “賤人!”
  “毒婦!”
  “桑靜婉,你這個毒婦,你還我兒命來!我要殺了你!”
  “殺了你!”
  族長的妻子猩紅著一雙眼睛,遠比族長要有血氣的多。
  她從旁邊扯過一把柴刀,毫不猶豫的沖上去,朝著桑靜婉的面門劈下!
  “去死吧你!”
  她抱著要人償命的信念,用盡了全身最大的力氣。
  眾人都有些被這一幕給嚇到了。
  就連族長,也緊張的如眾人一樣,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唯獨桑靜婉,仿佛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就那樣直愣愣的站在原地,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咔嗒!
  眼看著就要劈開人頭顱的柴刀,在將要挨上人頭蓋骨的時候,仿佛是遇見了什么無形的阻礙,硬生生的停在了原處。
  接著,十分清脆的一聲響,被磨得锃亮的柴刀,就那樣,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整整齊齊的斷裂成了兩截。
  其中還有一截兒,好巧不巧的,插進了族長妻子的腦門,很深很深。
  女人的眼中還殘余著怨恨,更多的是震驚與不解。
  她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應該是劈進桑靜婉腦子里的柴刀,此時會插進她的腦子里。
  而四周目睹了這一切的眾人,內心更是恐懼。
  就連族長,都被這詭異的一幕給嚇得,連喪子之痛都緩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