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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阿念在蜀地到底受了多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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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阿念在蜀地到底受了多少罪?!(兩更合一)

  攤子共有六張桌面。

  一碗冒著熱氣的餛飩,再從邊上攤子買個餅,或是配幾個包子煎餃,便是手上有些閑錢的老百姓滿足的一頓早食了。

  晨間事不少,嘮嗑幾句吃完,翻了臺面,又是新的一批食客。

  阿薇不趕時間,吃得很慢。

  隔壁嬸子們說完走人,話題也引了其他客人的興趣,互相你一言我一語地又猜測起了馮家事情。

  青茵自然也聽到耳朵里。

  她一面咬餛飩,一面迅速地偷偷看了表姑娘一眼。

  就說府里早食很是豐富,表姑娘怎得突然起興出門嘗嘗,原來是來聽熱鬧的。

  再回憶起那日表姑娘大罵徐夫人的過程,青茵暗暗想,她當真是恨極了那樣的人。

  “你怎么看?”

  驀然聽見提問,青茵抬起頭來。

  見表姑娘等著她回答,她趕緊放下手中勺子,一條一條地,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得有個孩子,金氏夫人沒有留下孩子,馮大人新娶,那家里就跟沒有過她那么一個人一樣。”

  “可親娘走得早,孩子也難,像我們府上,世子與繼母處得好,但姑夫人與繼母……”

  “奴婢只聽府里年長的嬤嬤們說過些姑夫人小時候的事,似乎是她一直在找侯夫人麻煩,但奴婢如今在春暉園做事,又覺得姑夫人好似不是那么不講理的。”

  “可能人與人就得講緣分吧,沒母女緣分硬湊在一塊,就成了姑夫人與侯夫人這樣。”

  “這么一想,金夫人沒有孩子,可能也算幸事。那徐夫人軟綿綿的可能不太會為難人,但馮家那老太太太兇了,不是說她在寺里還抓傷了官差嗎?”

  “啊,偏枯若真是報應,那金夫人豈不是真叫馮大人母子害了?嫁人真的好兇險!”

  “她還是太師之女,太師那么見多識廣,精挑細選了女婿,奴婢想想,馮大人在國子監三年、入禮部一年,總共在京里生活四年,這四年人模人樣,同窗夸、上峰贊,才有機會入太師的眼。這般考量了他四年的品行,最終還是個混賬,他也太會裝了!”

  “那要怎么辦呀?遇著會裝的,成親前都撕不開他的皮……”

  阿薇呵的笑了起來。

  能說出這么多的細節,可見這幾天定西侯府里,丫鬟婆子們之間也沒少議論這事。

  那么,其他的公侯伯府、官宦人家,一樣也把馮正彬母子扒了個底朝天。

  “有些是會裝,”阿薇道,“有些倒也不是裝。”

  青茵沒有明白。

  “于他有利時,他是一個模樣,于他有害時,那人皮下的獠牙就露出來了。”阿薇慢條斯理與她道。

  誰敢說有一雙火眼金睛,一輩子都不會看錯一只妖怪?

  青茵低垂了眼皮,難過著道:“就沒有個不長獠牙的好人嗎?”

  “盼著別人都是好人?”阿薇喝了一口湯,“你若不長利牙,別人咬你的時候,你不是只能叫他活生生撕下肉去?你可以不咬人,但你得長牙。”

  而要練就一口尖銳獠牙,身上又得添多少傷口?

  陸念從小長牙卻咬不開肉,無數鮮血里滾出來、才成了今日模樣。

  阿薇想想就心痛。

  青茵在府里長大,雖也知道些腌臜事情,但自己經歷得少、想得也少,便從未有過這些具體想法。

  此刻聽表姑娘說了,一時沒有全部領悟,卻也開了個竅。

  “奴婢謝表姑娘提點,”青茵道,“奴婢會好好琢磨琢磨道理。”

  阿薇應了聲。

  這些時日下來,她對青茵也算滿意。

  小丫頭做事仔細,心性不差,認真教一教,不說能讓她知道陰暗事情,但打聽消息、跑個腿什么的,也算個人力。

  兩人離開前,阿薇又叫煮了份餛飩帶走。

  她說:“讓母親也嘗個味。”

  青茵看了眼攤主,又壓著聲兒道:“帶回去不及新做的,而且,還是您做的更好吃。”

  阿薇叫她逗笑了:“偶爾也換換口味,吃個新鮮。”

  春暉園。

  陸念躺在大躺椅上,身上蓋了毯子,要睡不睡。

  聞嬤嬤看了她那兒一眼,與回來的阿薇道:“小心擦了供桌,換了果物,點了香,之后就躺下了。”

  阿薇點點頭,去小廚房尋了碗勺裝餛飩。

  路上有厚棉褥子包裹食盒,蓋子蓋得也緊,此刻湯尚溫。

  “我買了餛飩回來,”阿薇端著食盤進了正屋,一面擺桌,一面笑盈盈道,“剛在攤上吃了一碗,皮子不錯,肉也新鮮,湯頭雖不比家里醇厚濃郁,但稱得上清爽適口,暖胃正正好。”

  聽見她脆生生說話,陸念緩緩睜開眼來,茫然的眼神好一會兒才慢慢聚攏起來。

  “阿薇?”她問。

  “是,我是阿薇,您是陸念,”阿薇耐心十足,“我們是母女倆。”

  陸念愣了片刻,才又沉沉點頭:“對,我是陸念,我是阿薇的母親。”

  而后,她的鼻尖也動了動:“好香。”

  陸念的狀態就好似睡迷糊了,等醒過神來又一切如常。

  但阿薇很了解她的狀況,知道并非單純如此。

  一面仔細留心陸念的各種反應,阿薇一面又與她說餛飩。

  陸念很是配合,離了她那大躺椅挪到了桌邊椅子上,接了勺子吃餛飩。

  阿薇就與她說起了外頭聽來的事。

  拿馮家狀況當小菜,陸念吃完一碗餛飩,漱了口,道:“叫這東西勾了癮,想吃你做的抄手了。”

  “這有什么難的?”阿薇彎著眼睛笑,“正好我也饞了辣,晚些我熬一鍋骨頭湯,再做點辣紅油。今天那攤子上,有客人還配了煎餃,我瞧著也很香了。您想吃什么餡兒的?”

  陸念想了想,卻是猶豫著沒有給出答案。

  阿薇看在眼中,暗暗嘆了口氣。

  陸念性格強勢又直接,她精神頭好的時候,根本不會有半點猶豫。

  即便想吃的味道有許多種,也會一股腦兒報菜名,最后添一句“別一個人辛苦,叫幾個廚娘打下手”。

  “那就我來定,”阿薇臉上還是帶著笑,“我有幾樣想吃的。”

  陸念點了頭。

  答應了陸念做抄手、煎餃,阿薇點了點小廚房里的食材,把缺的東西列了個單子給大廚房送去。

  那頭也不拖延,兩刻鐘便都送來了。

  阿薇拿剁骨刀噼里啪啦剁了棒骨,去了血沫子,另起了一鍋添了蔥姜煮上。

  湯比餡兒費事得多,她算好了時辰去剁餡。

  陸念不愛吃肥的,但餡兒偏就是有些肥的才香,阿薇便分開來,肥的剁得極細,瘦的相對粗些,確保混在一起嘗不到一點肥肉。

  阿薇耐心不錯,案板上噠噠噠響個不停。

  鍋里燉著的骨頭湯已經出了香氣,聞著就叫人舒服。等差不多要將肥瘦按二八調在一起時,外頭出來傳來青茵一聲大叫。

  “表姑娘,快、快!”青茵一面叫一面往小廚房來,扒著門,小臉白了,“姑夫人她、她……聞嬤嬤尋您!”

  廚刀敲入案板,刀刃卡進木頭。

  阿薇二話不說往外走,腳步飛快著往正屋跑。

  青茵跟在后頭,急歸急,話倒是說明白了:“嬤嬤交代奴婢在廊下熬藥,正好能看到里頭歇午覺的姑夫人。

  剛姑夫人睡醒,奴婢正要請嬤嬤過去,就見姑夫人披頭散發要去拔墻上掛著的劍。

  嬤嬤立刻進去攔了,讓奴婢來尋您。”

  “我曉得了,”阿薇道,“你讓人去舅娘那里,就說母親需得請大夫。你跟我進里頭搭把手。”

  自打留意到陸念狀況不好后,阿薇就尋桑氏說過一回。

  京中大夫多,偏她和聞嬤嬤都不認得,倒不如請桑氏幫忙尋有能力治瘋病的。

  阿薇一路進到寢間。

  陸念似乎“冷靜”下來了,起碼沒有拿劍胡亂砍人。

  聞嬤嬤好言好語哄著她,陸念眼睛睜得很大,眼神卻是茫的,長劍垂在身側。

  阿薇站在落地罩旁,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神情腳步都不顯急促匆忙,然后才走到陸念身邊。

  “母親,”阿薇柔聲細語地,“這是墻上那把裝飾用的劍?那它可一點不鋒利。您把劍給我,我拿刻刀給您,我磨得更尖利了,一扎一個血窟窿。”

  陸念偏著頭看她,思考她的話。

  阿薇一手扣她手腕,一手拿長劍。

  陸念只輕輕掙了一下,還是給了她。

  阿薇拿了就走,交給跟進來的青茵,示意她趕緊收得遠遠的。

  聞嬤嬤此時也松了一口氣。

  先前陸念情緒激動,聞嬤嬤只能先哄,軟硬都不敢動那長劍。

  阿薇重新過來扶陸念:“咱們這回殺誰?”

  “余長德,”陸念一字一字道,“我要殺了余長德。”

  阿薇知道這人。

  余長德是余如薇隔房的伯父,管著余家的藥材生意。

  有一年,蜀地氣候反常、城里突然添了不少病人,造成了一些藥材供應不足,其中有一樣是余如薇日常少不得的。

  余長德推說庫存不足,實際是想著奇貨可居,多賺些銀錢。

  陸念又氣又急,幾乎把藥鋪的庫房砸了才搶出來了七八日的藥,趕緊送去莊子上。

  鬧得兇了,余長德沒少罵余如薇,天生的藥罐子,養活了也沒出息,用什么藥材都是浪費。

  與余家那些見不得光的腌臜事情比起來,這種只能算是“小沖突”。

  但事關余如薇,陸念又怎么能不恨在心里?

  “他死了,”阿薇緩聲道,“他去外頭村子里收藥材,失足摔下山,抬回來養了五天、咽氣了,您記得嗎?”

  余長德的失足源于自己嚇自己。

  余家當時稀奇古怪,虧心事做多的人扛不住,出事的也不止余長德一人。

  偏陸念此時什么都記不清,激動地道:“我看到他了,他罵阿薇,我要砍了他!不是要給我刀嗎?刀呢?我的刀呢?!”

  阿薇和聞嬤嬤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念發作時,有時同她理一理舊事,能牽走她的思路,讓她整個人慢慢靜下來。

  可有時候,勸不住,她會陷在自己的記憶里,分不清真假虛實,像是會把自己撕裂開,糾結又崩潰。

  陸念情緒越來越激烈,掙扎著要甩開阿薇和聞嬤嬤。

  眼淚簌簌滾落下來,整個人顫抖著,口中反反復復全是殺念。

  發作的力氣也遠大于平日,兩人都控制不住她,聞嬤嬤不察被撞到了桌邊,腰上挨了下。

  陸念連阿薇都認不出來。

  拉扯間一并摔倒在地,陸念卻突然從喊叫著要殺別人,變成了恨自己無能。

  “我沒能保護阿薇,我才是畜牲!”

  “我對不起阿薇,我不配當娘,我不配不配不配!”

  “我要去陪她,她一個人太孤單了,我得去陪她……”

  陸念瘋狂地扯自己的頭發,左右開弓要扇自己的臉。

  阿薇攔了一下沒攔住第二下,啪的一聲重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眼看著陸念張口要去撕咬她自己胳膊上的肉,阿薇想都不想把手指塞進陸念嘴巴里,關節用力抵她牙關。

  饒是如此,血珠還是立刻滲了出來。

  阿薇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不是手痛,而是心痛。

  癲狂的陸念也愣了下,牙齒的力道松了,口中的血腥氣讓她整個人都迷茫了。

  幾個呼吸后,她仿佛突然間明白過來,雙手捧住阿薇受傷的手,看著上頭的血印子,哭得直打嗝:“是娘不好,阿薇乖,娘糊涂了,痛痛飛,痛痛飛……”

  聞嬤嬤才指揮著青茵拿來備好的布條,見地上兩人抱在一起哭,亦不禁紅了眼眶。

  阿薇沒讓用布條把陸念捆起來,哄著她去床上坐下。

  桑氏來了,見這廂狀況也是愕然不已。

  “已經去請大夫了,”她鎮定了下,建議道,“我的想法是,等侯爺回來了、讓他出面請太醫來瞧瞧。”

  阿薇想給陸念擦臉,陸念急著阿薇的手傷,兩廂讓步,陸念自己胡亂抹了臉,聞嬤嬤給阿薇涂了藥。

  聽桑氏建議,阿薇應了聲“好”。

  興許這一刻的陸念在別人眼里似是“醒”過來了些,但阿薇最是清楚,陸念還病著。

  因為陸念真真切切把她當成了余如薇。

  定西侯與大夫前后腳進門,聽說陸念發病,也忙來了春暉園。

  這時也顧不上什么寢房不寢房的,定西侯看著陸念的樣子,一時難以置信。

  很多年前,外頭提起定西侯的嫡長女,都說她難弄、脾氣大、還有病。

  定西侯也會這么想。

  畢竟這個女兒真是太難管教了,軟硬不吃,主意大得很。

  可直到現在,他看到披頭散發,臉頰腫起來,抱著阿薇念念叨叨說著“對不起”的女兒,他才真切意識到,真正的有病是什么樣的。

  定西侯的心,后怕得直顫。

  會變成這幅模樣,阿念在蜀地到底受了多少罪?!

  陸·發病時很瘋·清醒時更瘋·念:打不倒我的,都會讓我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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