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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爹還等著你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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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今日之前,陸致從來沒有想過,殺雞竟然是這般恐怖的事情。

  要說阿薇故意折騰那只已經咽氣了的雞,好似真談不上,可要說大刀闊斧的速戰速決,那又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阿薇下手太細致了。

  不拖沓、很麻利,但就是讓陸致毛骨悚然。

  阿薇手上不停,口里也沒少了解說。

  “還是這個你殺它的切口,刀尖往里,把雞翅這里的關節給它切開,”

  “捏著皮,就這么貼著骨肉往里下刀,脊梁骨這處的皮薄,一定要小心。”

  “把鎖骨剌斷,把皮翻過來,一面剔、一面翻,下手要快、也要輕,把雞架與皮一點一點都分開來,”

  “后背皮薄,不能弄出傷口來,你摸摸你后背,是不是也比別處的皮薄些?”

  “現在去大腿骨,捏著這兒,拿刀往下刮肉。”

  “剔出來要干干凈凈,上臂也是一樣,先斷開筋,再提著往下刮。”

  “你怕什么?故事里關公刮骨療傷,你現在只是我看刮個雞的上臂罷了。”

  陸致的雙手捂了脖子捂后背,這會兒抱緊了兩條上胳膊,許是怕過了勁兒,咬牙切齒與阿薇唱起了反調:“雞大翅、那叫雞大翅!”

  阿薇瞥了他一眼,拿起那剃下來的雞大翅骨頭比到陸致面前:“都是剔骨,你的上臂比雞大翅又有什么不同?還不是一把刀子、一個手法。”

  陸致腦袋嗡嗡:“你還真是個瘋子!殺雞就殺雞,非往人身上扯,我就不信……”

  “不信我什么?”阿薇打斷了陸致的話,眼皮子一掀,“你以為我沒有見過人骨?

  你也太小瞧余家那么多死人了,今兒這個明日那個的,死得不明不白的多了去了。

  為了查清楚緣由,有一回衙門的人說開棺驗骨,需得余家人在場,當時還能動的活人沒多少了,我母親身體又吃不消,只得我去。

  待開了棺,人都化在泥里了,仵作把骨頭一根根摸出來、洗干凈擺好,又兌了酒和醋來潑在火坑里,用那熱氣來蒸骨。

  仵作告訴我,蒸出來的痕跡叫血蔭,好判斷傷在生前還是死后。

  雞死了,骨頭能蒸,人死了,骨頭也能蒸,這雞與人有什么不同?”

  陸致聽得目瞪口呆,看了眼被放在一旁的雞骨,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一時說不好是怕那奇奇怪怪的斷案手段多些,還是怕阿薇這人多一些。

  “好了,骨頭都去了,整只雞翻過來,”阿薇把刀放下,提著雞脖子問道,“瞧瞧,是你喜歡的那只黑羽雞嗎?”

  陸致:……

  他眼拙,他真看不出來這只雞與那黑羽大將軍有一丁點的相似。

  若是阿薇提著這么一只雞來,陸致絕對不會信,可偏偏他是親眼看著大將軍咽氣,又被收拾成了這么一副樣子。

  那么一只威風凜凜的斗雞,到這一刻軟趴趴的、像一只布袋。

  這也是陸致第一次知道祖父罵人時說的“沒骨頭”是個什么樣子。

  他動了動嘴角,想說什么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阿薇又把雞往前遞了些:“威風嗎?”

  陸致下意識往后縮了縮脖子:“你現在雞也殺了,毛也拔了,夠了吧?”

  阿薇放下雞,又把那木盆翻過來,把整雞、雞雜、雞骨都放進去,便開始指揮起了兩位管事:“把雞毛收了曬干,好作雞毛撣子。”

  劉管事聽了,一時沒有管住嘴:“這點雞毛恐是不夠做撣子。”

  “誰說只有這些了,”阿薇扭頭沖陸致笑了下,“你去將軍坊看一場斗雞,我就去買一次雞回來,攢上幾次就齊了,你說呢?”

  陸致那張本就沾了無數眼淚的臉越發難看了。

  余家表姐,不笑時兇,笑起來瘋。

  這種瘋子似的殺雞,還有下一次?

  可要讓他在阿薇面前,坦誠自己被嚇著了、再不去將軍坊了,又實在不肯低那個頭。

  阿薇才不管陸致:“捧好那罐雞血,你爹還等著你的孝心呢!”

  院子門邊,眼看著這場鬧劇快收場了,定西侯抬手抹了把額頭,又悄悄瞅了沈臨毓幾眼。

  這位王爺,一臉的意猶未盡。

  “貴府姑娘的手法很是別致。”沈臨毓點評道。

  定西侯一時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猶豫了會兒,憋出一句:“他們姐弟胡鬧,叫您見笑了。”

  “胡鬧?”沈臨毓顯然不贊同這個說法,“我倒很欣賞這去骨的手法,如此看來衙門里審問還是不夠兇,我參詳參詳,先拔了指甲,再抽手腳趾頭骨,腿骨……”

  定西侯聽得眼冒金星。

  他在朝堂上與成昭郡王打過些交道,這位王爺的嘴是出了名的隨心所欲。

  明知道王爺就是說說而已,但聽的人還是心驚膽戰。

  定西侯不想聽他在這里腿骨胳膊骨的,只能硬著頭皮打斷:“王爺,我們去書房說正事吧,正事要緊。”

  前腳定西侯好說歹說總算請走了沈臨毓,后腳阿薇收拾好了廚刀,讓聞嬤嬤把陸致提回了春暉園。

  桑氏心累至極,堅持著跟了來,只陪著、卻沒有替陸致求一句情。

  小廚房早先得了消息,灶下火一直燒著。

  阿薇把那布袋似的雞切塊,與骨頭一起焯了水,又把香菇枸杞添進去燉著。

  按理燉個湯而已,用不上整只去骨,她就是為了嚇唬陸致才故意麻煩些。

  陸致被押在小廚房里,跟只鵪鶉似的站在墻邊,外頭是冷風吹得窗板響,里頭是大灶燒得人半側滾燙。

  更要命的是,烤得他臉痛,糊在臉上的眼淚印子癢得難受。

  雞湯耗時卻不用管,阿薇便把鹽水兌入了雞血里。

  雞血成型,她在另一個灶上燒了,再把切好的雞胗雞心放進去煮熟,又燙了兩三顆小青菜一并裝到盅里,最后舀了一勺還未燉透的雞湯澆上。

  “讓姚嬤嬤送去給舅舅解酒。”

  廚房里打下手的婆子姓毛,不曉得先前紛爭,好意提醒道:“表姑娘,雞湯火候恐還不夠。”

  “我曉得,”阿薇待毛婆子客氣,提及陸駿卻沒有任何好口氣,“舅舅一直未露面,想來醉得不輕,他稀里糊涂能分得出什么好賴?那腌臜馬尿都當是瓊漿玉露的嘴,嘗兩筷子兒子的孝心就差不多了。”

  毛婆子不搭這話。

  在春暉園里做活,聽多了姑夫人罵世子,也有了不少心得。

  指桑罵槐這一套,她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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