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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藥材吊命、念想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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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氏招呼了親信嬤嬤,讓她帶人去收拾。

  嬤嬤面露為難之色。

  桑氏低聲道:“父親應允的,我們照辦就是了。”

  嬤嬤一聽,也對,姑夫人討要、侯爺點頭,之后誰有意見、誰去掰扯,鬧翻天了也是別人的事,她們世子夫人不用攪在其中。

  左不過就是打掃個院子,出力氣總比扯皮強。

  再說,出的也不是她管事嬤嬤的力氣。

  陸念的眼睛又閉上了,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阿薇蹲下身子,一面替她整理薄毯,一面不動聲色打量院子里眾人的神色。

  她們特特趕在忌日回府,自有目的,春暉園便是其中一項。

  陸念從不相信生母死于意外,可惜沒有證據。

  當年尋不到,三十年后又談何容易?

  可要說這府里還有哪兒會留存了一丁點證據,最有可能的就是春暉園。

  再者,人的記憶是極玄妙的東西。

  陸念說過,憑空想象沒有收獲,但若就住在其中,日夜睜開眼就是熟悉的屋墻、梁柱,或許有一天她就心領神會,想起母親“病故”之前發生過什么。

  再不濟,也就當個念想了。

  阿薇輕輕握著陸念的手。

  別看陸念現在有的放矢、有理有據,但只有阿薇和聞嬤嬤才知道,她的瘋病被壓在了骨髓里。

  燃燒過、絕望過、放棄過,又咬著牙從血泊里爬起來的女人,她骨子里早就瘋了,陸念還能留著這份清明,不過是為了早亡的女兒、以及生母的血仇。

  阿薇代替了余如薇平和陸念的心神,但這世上絕不會有人能替代三十年前的白氏。

  只有念想了。

  便是那春暉園。

  藥材吊命、念想吊魂。

  偏春暉園是正院,尋常不好討,想要住進去只能一回府就定下,若等到她們已經在別的院子安置了,再想換想搬,就是事倍功半。

  不如現在這樣,刺激著定西侯心軟,當眾應了,人人都聽見。

  阿薇尋思著,抬頭看了眼聞嬤嬤。

  見聞嬤嬤面色透著幾分疑惑古怪,阿薇壓著聲音問:“怎么了?”

  聞嬤嬤的視線依舊落在賓朋那處:“沒什么,姑娘先緊著眼前。”

  主仆兩人細語,陸駿看在眼中,也順著聞嬤嬤的視線看了看。

  祭拜暫停著,賓客們沒有旁的事,都湊在一塊說話。

  說什么?

  自是說這兩代人、繼母繼女的恩怨,再說堪稱滅門的余家,還沒忘了嘀咕“五千兩”和三箱藥材究竟落了誰的袋子。

  自矜身份的賓客都忍不住議論,院子外頭各府的仆婦恐怕更不講究用詞、說得格外起勁吧?

  等這些姻親客人歸家,定西侯府里這些事、又要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光是想像,陸駿一張臉臊得都紅了,后脖頸上全是汗。

  丟人!

  丟死人了!

  掏帕子抹了額頭,陸駿與定西侯道:“父親,天色暗下來了、等下應是要下雨。”

  雨天行走不便,趕緊把事情辦完、把看熱鬧的客人都打發了!

  陸念那臭脾氣要尋什么事,他們自家人關起門來慢慢鬧。

  不要再叫人看笑話了。

  定西侯便問:“點心還沒買回來?”

  陸駿暗罵管事不得力,買個點心磨磨蹭蹭,又不想干等著,只好又一次去勸阿薇。

  外甥女再不好勸,也比長姐好說話些。

  “已經起風了,再不趕緊就下雨了,不好辦事。”

  阿薇佯裝不解:“下雨?搭了棚子還怕下雨?舅舅,還是舅娘辦事可靠,棚子夠大,親朋好友都站得下,不會淋著的。”

  陸駿:……

  怪天怪地,怪不了妻子把棚子搭大了。

  “話不是這么說……”陸駿想找補,不等他編出幾句像樣的,就見陸念不知何時睜了眼盯著他、冷冰冰的,他嚇了一跳,“你嚇人呢?”

  陸念問:“你怕棚子塌下來?”

  “你別胡說八道!”陸駿氣結,“好好的棚子,塌什么塌?你孝順母親,你別咒啊!”

  陸念卻絲毫不覺得不吉利:“我見過,余家治喪,塌過好幾次。

  說來也稀奇,不管怎么塌都沒有壓到過供桌牌位,都是活人站著的地方塌了。

  余家三房一婦人、算起來是阿薇隔房的叔祖父的妾,就是被塌下來的桿子架子砸了腦袋過世的,余家上下稀奇古怪的死法,我能給你講一天呢。”

  陸駿那張臊紅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這是人話?

  早知陸念不可理喻,現在更上一層樓。

  “桂花酥來了,桂花酥買來了!”

  劉管事抱著食盒飛快跑進來,救陸駿于水火。

  陸駿接過來,打開盒子,見其中桂花酥整齊、沒有磕碰,總算松了一口氣,甕聲甕氣問陸念:“換哪一碟?”

  陸念指了指:“阿薇,換棗泥糕。”

  祭祀貢品,連碟子都是成套的,不能突兀。

  桑氏見狀,讓嬤嬤奉上筷子,由她們母女經手去,好壞都不要推給別人。

  阿薇接過來,先把棗泥糕夾開,又將桂花酥一一擺放好。

  她的手十分穩,挪了一回碟、卻連酥皮都沒有碰掉。

  待將碟子重新放在供桌上,陸駿問道:“這下滿意了吧?能上香了嗎?”

  陸念掀了薄毯,緩緩站起身。

  聞嬤嬤見狀要把太師椅挪開,劉管事眼疾手快、抱起椅子立刻走,就怕姑夫人一行又生出新花樣來找麻煩。

  僧人開始誦經,照著先前的儀程繼續。

  風大了,不知不覺間雨點落下,砸在篷布上嘩啦啦地作響。

  陸駿領頭,帶著一眾孝子賢孫就要跪拜,見陸念沒有動,他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陸念道:“我單獨上香,與母親說幾句。”

  陸駿隨她,只要陸念別再生事,她要和母親說上幾天幾夜都隨她。

  陸念不著急,陸駿便按著規矩,自家磕頭,姻親祭拜,友朋惦念,院中人多卻不亂,有條不紊。

  陸駿看在眼里,舒坦不少。

  是了。

  沒有陸念殺出來,今日本就該這么平順、有序。

  最后,他才把供桌前的位子讓給陸念。

  阿薇走上前,取香點火。

  轟——

  身后突然一聲巨響,而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連串,連帶著高高低低的哎呦聲、驚呼聲。

  竟是棚子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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