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可以,不過考慮到我自己也是個窮鬼,你介不介意我打著你的名頭,也給我的工作室挖點?”斯黛拉伸手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我不用很多。”
“多少?”
“我給你談了多少,我從里面拿14,怎么樣?”
“……太多了,5。”
“7,”斯黛拉立刻道,“我們給作者的最低版稅就這個數,不能比這更低了——這是尊嚴問題,我的勞動是有價值的!”
赫斯塔雙手抱懷:“……行,但你談的時候我必須也在場。”
“干什么,”斯黛拉瞪著眼前的年輕人,“想偷師啊!”
赫斯塔大笑起來:“你怕什么!你都說了是命運把你送來我身邊的——教我一點你的真本事有什么關系?”
斯黛拉深深地看著赫斯塔,目光中滿是欣賞的笑意。
“你知道嗎,簡,我甚至愿意一分錢都不收你的,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赫斯塔站起身:“還是先收錢吧。”
斯黛拉愣了一下,立刻起身去追:“你等一下,你都不聽聽我想讓你干什么嗎?”
“聽起來不像好事。”
“絕對是好事,我想你需要有人給你——”
“斯黛拉。”赫斯塔停下腳步,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別的事往后再說,咱們先把眼前的事做了。”
斯黛拉深吸一口氣,有些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與赫斯塔一前一后地往主屋走去。
這短短十幾步路,斯黛拉始終望著赫斯塔的背影:
「天啊,為什么我會這么激動呢……簡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么?」
「她的謊言,她的信念,她此刻在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有人為她記錄下來,在將來某一刻,這些故事必將激起巨大的波瀾。」
「簡她現在還看不到這一點,可她必須看見這一點。」
「需要有人為她寫一本傳記……」
「這個人,只能是我。」
斯黛拉懷著某種凌云壯志進了客廳,還沒開口打招呼,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科維希克的身上——這個上次見面時還顯得十分自信的年輕人,此刻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仿佛已經被徹底碾碎。
然而,即便科維希克已經碎成了一片一片,他仍帶著某種余怒坐在那里,這種難以自持的怨恨嘴臉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可憐的失敗者。
在他對面,伯衡的神情動作都十分自然,他的肩膀是張開的,姿勢非常放松。任何一個來到這間屋子的人,都會迅速意識到,這三個男人已經確定了他們此刻的社交地位——伯衡勝利了,科維希克慘敗,而那個坐在科維希克旁邊的人……
……那人叫什么來著,
斯黛拉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人好像在哪兒都沒什么存在感,因此斯黛拉也決定暫且忽略他。
“啊,公爵。”斯黛拉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她走上前,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科維希克的肩膀上,“我剛剛還在跟簡聊你的事,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是嗎,你們都聊了他什么?”伯衡自然而然地接下話題。
“對葡萄酒的品味。”斯黛拉坐在了科維希克的另一邊,“我和簡說,我來十二區這么久,還從來沒有遇到哪個人的見解比你更深刻。”
科維希克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你們怎么聊起這個來了,”伯衡道,“簡又不喝酒。”
“是啊,所以有時候才需要一個真正懂行的人在旁邊陪著,免得被某些討厭的貴族揶揄。”斯黛拉道,“簡,你是真的完全不喝酒?”
赫斯塔走到桌子的另一端,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嗯。”
“那種酒會太無聊了,”伯衡轉過頭,看向赫斯塔,“我——”
“沒人喜歡那種酒會,所以像公爵這樣的人才珍貴啊,”斯黛拉笑著打斷了伯衡的話,又重新看向科維希克,“帶著你是不是就算是帶著一本酒類百科全書?”
“那倒也沒有那么夸張。”科維希克敏銳地抓住了機會,他冷笑一聲,整張臉再度變得生動,“確實有些人喜歡在酒會上捉弄人,可不止是揶揄。”
“你好像在這些事上很熟練?”赫斯塔望著他,“也是,你應該經常出入這種場合?”
“……也,沒有。”科維希克立刻否認——畢竟剛才斯黛拉才說了“沒人喜歡這種酒會”這種話,他可不愿被赫斯塔視為一個膚淺的人,“只是,所有的經驗都有其代價——你最近要參加什么酒會嗎?”
赫斯塔剛要開口,又想了想:“……一會兒單獨聊吧。”
桌子底下,科維希克已經捏緊了拳頭,他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指縫里——他看見了伯衡微妙變化的臉色,明白此刻勝負的天平正在傾覆。一陣勝利者的快意涌上科維希克的心頭,但這快意絕非僅僅只是勝過了伯衡那么簡單。
科維希克為自己在最危險的時刻也沒有說出昨日赫斯塔給他的留言而慶幸,乃至感動。他想這多少說明自己對赫斯塔的感情經受住了考驗,他沒有拿她充滿感情的饋贈充當刺向情敵的武器……這種高尚的感情,當然只有他這樣的貴族才能始終秉持。
像伯衡這樣只有蠻力的人,怎么能明白?
“任何時候。”科維希克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任何……你需要的時候,都可以。”
“真的嗎?”斯黛拉在一旁趁熱打鐵,“可昨天下午簡專門去你府上拜訪,你卻推脫著不肯見她。”
這句話顯然讓伯衡與梅思南都有些詫異。
“是啊,”赫斯塔附和道,“整整半個多小時,你把我晾在你的客廳里……嗯?”
“所以我今天來了,昨天我確實身體不適。”一抹紅暈浮上科維希克的臉,“我不能在我的監察官大人需要幫助的時候躲在一邊——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科維希克答復著赫斯塔,目光卻看向了伯衡。
“因此,我今早四點便動身前往這里,您昨天等了我半個小時,那么今天您讓我在這里坐上一整天也是可以的,”科維希克道,“請您相信,對您的到訪,我絕不會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