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曉淑望著眼前一幕，只覺得頗為荒誕——大學里染發的人并不多，發色火紅的人就更少……可現在一下就冒出了兩個。</br赫斯塔凝視了一會兒年輕男人的臉，很快拽著他的肩衣，將他帶回了成曉淑面前。</br男人一直在試圖掙脫，但越是如此，赫斯塔的手就抬得越高，以至于到最后他幾乎只能腳尖觸地。</br“放了他吧，”在眾人的目光下，成曉淑面色微熱，她動了動喉嚨，低聲道，“……你賠我眼鏡。”</br“多少錢？”</br成曉淑一時答不上來——她這副眼鏡還是四年前在小縣城配的，至于在橘鎮配新鏡要花多少，她還真不知道。</br“你直說啊姐姐！”男人瞪圓了眼睛，“我真的趕時間！”</br“……嗯，五十羅比？”</br男人取出錢包，從里面抽出了兩張二十的紙幣，又開始左右掏兜，拿出幾張小額紙幣和鋼镚，急急忙忙地塞進了成曉淑手里。</br赫斯塔這時才將人放了下來。</br周圍看熱鬧的同學開始散去，年輕男人正要離去，赫斯塔再次攔住了他。</br“又干什么！”</br“你頭發怎么回事，還有眼睛，”赫斯塔望著他，“為什么要弄成這樣——”</br“別管太寬了，”男人狠剜了赫斯塔一眼，微微壓低了聲音，“你以為我認不出你嗎……你不也是卡嘉夫人的客人，跟我裝什么？”</br男人推開赫斯塔的左臂，繼續以他一步四五個臺階的速度俯沖下樓，很快消失在赫斯塔的視野。</br“他剛才說什么？”成曉淑走上前。</br赫斯塔顰眉，“……誰知道他在說什么。”</br成曉淑重新戴上已經碾碎的眼鏡，雖然兩邊的鏡片都出現了裂痕，但還有些勉強能看的視域，“哎，走吧。”</br……</br兩人很快來到陳老師的辦公室前，成曉淑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個老男人的聲音，“進來。”</br赫斯塔與成曉淑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狐疑。</br推開門，只見上周五把赫斯塔趕出教室的那位老教師正背手而立，站在陳老師辦公桌的旁邊。</br幾人面面相覷，成曉淑先一步開口：“……我們來找陳老師。”</br“陳老師現在不在，”老教師盯著成曉淑，“你眼鏡怎么了？”</br“沒怎么。”成曉淑回答，“她什么時候回來呢？”</br“要一會兒呢。”老教師沖著靠墻的兩把椅子努了努下巴，“坐。”</br“左老師找我們有事？”</br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來得正好，今天好好聊聊吧。”</br成曉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慢慢走到座椅前。正要落座，一旁赫斯塔提著椅子走到了陳老師辦公桌的對面。成曉淑見狀，也一并上前，與赫斯塔并排而坐。</br老教師瞇起眼睛，他凝視著眼前的兩個學生，那目光詫異中仿佛帶著些微痛心疾首，他的手從身后伸出，一下砸出四個已經拆封的信封。</br“一言不合就舉報老師，這就是現在的學生素質？”</br成曉淑目光微凜，忽地愣住了。</br赫斯塔掃了一眼，桌上的兩個信封正是她上周日投進督導組與校長信箱的，信封正面還有她的簽名。另兩個信封沒有名字，但從成曉淑突然變紅的臉頰來看，它們十有和她有關。</br赫斯塔忽然有些高興，為自己與成曉淑之間的心照不宣。</br成曉淑抬起頭，“你憑什么說這是我的——”</br“敢做不敢認？”老教師冷笑，“督導組信箱前面有攝像頭，你以為你跑得掉？”</br“我……我有匿名舉報的權利——”</br“那就看著我的眼睛說話，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底氣！”男人突然疾言厲色，他的指節開始敲擊桌面，“還是個連續兩年領十四區助學金的學生，你到底是不是誠實守信，是不是道德品質優良，我看很成問題！”</br成曉淑一下就聽出了這段話里的言外之意。她本能地攥緊了拳頭，身體也倏然繃緊，但這并不能掩蓋她此刻的慌張。只在瞬息之間，她就像一只被釘在椅上的燕子，除了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老人，什么都做不了。</br老男人回過頭去看赫斯塔，“有些學生是這樣的，你不在關鍵時刻拉她一把，放任著放任著，她們的道德品質就敗壞了——”</br“勞駕。”</br赫斯塔把椅子往成曉淑的方向挪了挪，她有意直起上身，擋在成曉淑與老教師之間。</br“你剛說的什么，”赫斯塔以通用語開口，“我一個字都沒聽懂。”</br老教師哼笑一聲，并不回答。在赫斯塔身側，成曉淑深吸一口氣，低聲概括了前情。</br赫斯塔回頭看了眼桌上的投訴信，“我投到校長信箱里的東西怎么會在你手上……你現在是校長？”</br“是你們的行為太荒謬，沒有人看得下去。”</br“我不懂，你是說督導組和校長雙方在接到我的投訴之后，主動找到你，然后把我寫的投訴信給你了？”</br“不要扯這些沒用的……我今天就是專門過來看看寫舉報信的兩個學生到底有什么能耐。”他望著赫斯塔，“你從第三區來，不熟悉十四區的風土人情可以理解——但這不是你公然挑戰課堂秩序的借口，你以為寫封這樣的投訴信就能顛倒黑白了？幼稚！”</br赫斯塔正思忖著如何突破眼前人的話術，忽然感覺褲子里的手機震了一下。</br她摸出屏幕看了一眼，發現是收到了標星郵件。</br“已經退課的學生我是管不著了，不過我發現你還沒有退課。”老教師的口吻溫和了一些，“明天教這門課的人還是我，到下周才換陳老師，你明天可以接著來上課，到時候我會——”</br“左老師回辦公室查查郵件吧。”赫斯塔突然說。</br“什么？”</br“你可能也收到了一封差不多的？”</br說著，赫斯塔把自己的手機推到對方面前。</br屏幕上是一封來自校長辦公室的郵件。</br標題：關于《教師左文韜課堂無故驅逐學生問題》答復</br正文：</br你好，</br來信已收到。</br本周內（含周末）將有本校教育督導委員會成員與你聯系，請保持電話暢通。</br祝好</br十四區工業大學校長辦公室</br索菲·莫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