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沖進巷內,風馳電掣,一下跳上墻頭,對著黑暗中的某處接連揮爪。
爪子碰觸到某物,玄玉被一股力量重重擊飛。
何不凝眼疾手快,一把將玄玉撈在懷里,朝那個方向看去,有一道人形黑影正欲逃竄。
桑雀疾步上前跑到何不凝身邊,抓起懸掛在腰間的手弩對著那個方向迅速扣動扳機。
手弩十連發,呼吸間就被桑雀全部射出。
但是只有最后一箭擊中黑影,黑影從墻頭摔下,掉進一座空院子里。
何不凝抱著玄玉,一個箭步沖進那院子,院中空無一人,只有地上留下點點血跡,灑出一路又憑空消失。
定是操控傀儡的傀儡師。
喵……
玄玉在何不凝懷里虛弱地叫,何不凝蹙眉查看,沒有外傷只是被重擊了下,問題不大。
桑雀和夏蟬前后腳跟進來,沒看到有人,桑雀又立刻出去,朝莊婆婆那邊跑去。
夏蟬頭發參差不齊,消耗太多很餓,但是她沒有哭喊著要吃東西,強忍著不給桑雀添麻煩,始終跟在桑雀身后。
一踏進莊婆婆的院子,桑雀就聞到血腥味。
衛子燕死了!
四分五裂被白色細絲懸掛在屋檐下,慘不忍睹。
夏蟬看到時低呼一聲,立刻躲在桑雀身后,被那股血腥味勾得腹中雷鳴,強烈地渴望鮮血和尸體。
桑雀此刻也是一樣,控制不住地盯著尸體看,視線始終無法從血泊中拔開,不由吞咽口水。
在夢中,詛咒救命消耗了她太多氣血,她對鮮血的渴望已經達到了極致。
但她絕不能踏出這一步,一旦踏出去,她的底線不復存在,到時候她會變成什么樣,她自己都不敢想。
摩挲了下食指上老媽給的指環,桑雀狠狠地咬舌尖,用疼痛轉移注意力,快步進入屋內。
莊婆婆安睡在床榻上,似乎還有一點氣息。
“婆婆?”
桑雀和夏蟬都跑到床邊,夏蟬扁著嘴搖晃莊婆婆,莊婆婆費力地掀開眼皮,看到床邊的夏蟬,嘴角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容,想要抬手摸摸夏蟬。
“是……小蟬啊……”
莊婆婆的手突然軟軟地落下來,再也沒了氣息。
“婆婆!”
夏蟬著急地搖晃莊婆婆,搖著搖著就大哭起來,又一次想起她死去的娘親。
“婆婆你醒醒啊,小蟬還有好吃的要給婆婆,婆婆你醒醒,別睡啊……”
夏蟬拉住桑雀,“姐姐你幫幫婆婆,讓婆婆起來別睡了,婆婆是好人,為什么好人總是會……會……”
夏蟬已經泣不成聲。
桑雀伸出右手覆蓋在莊婆婆額頭,試著以厭勝錢艮卦的力量幫莊婆婆吊命,可是厭勝錢全無反應。
莊婆婆已經油盡燈枯,并且她自己也不想活,跟寇玉山的情況不一樣。
桑雀攬住夏蟬的肩膀,“我們走吧,讓莊婆婆安靜地睡一覺。”
夏蟬抽噎著,幫莊婆婆把手放進被子里,掖好被角,想到莊婆婆喜歡吃點心,她把自己懷里藏起來的,已經碎成的渣的點心拿出來,打開外面的紙包,放在莊婆婆枕頭邊。
“婆婆你乖乖睡覺,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抹干凈眼淚,夏蟬站起來,跟桑雀一起離開。
何不凝抱著玄玉等在外面,里面什么情況他預料得到。
桑雀強迫自己不去注意衛子燕的尸體,把莊婆婆在夢中說的話全都告訴何不凝。
何不凝思索片刻道,“無論如何,先救人,把活著的人撤出望山城。”
“救人交給我。”
桑雀果斷接下任務,只要被救的人不是走陰人,不過分抵抗,她很輕易就能用祟霧把人從廢墟下面轉移出來。
何不凝點頭,“讓所有百姓去望山城東邊的松鶴觀,只要松鶴觀沒有被山崩所埋,那里有道君的弟子,是暫時安全的地方。我去找崔城,看看曹將軍那邊什么情況。”
一想到尸巢會被引入望山城,何不凝也毛骨悚然,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何不凝把玄玉交給夏蟬,“跟緊你姐姐,自己小心點。”
交代完之后,何不凝快步離開,桑雀帶著夏蟬和玄玉,從翠柳巷附近開始救人。
祟霧全力鋪開,桑雀仔細感知哪里有人,可是這種時刻,她在腦中滴答聲的影響下,眼前總會閃過一些噩夢片段,有種意識要被吸進去的感覺。
桑雀取出道鈴晃動,清脆的鈴鐺聲讓她吸了清涼油一樣,瞬間頭腦清明。
路旁逃出的百姓哭嚎著徒手挖開廢墟,挖得雙手血肉模糊也不停止。
灰色的霧氣漫過來,一個雙眼空洞,渾身發青的小孩驟然出現在廢墟頂端,所有人尖叫著,連滾帶爬的逃離。
可是當他們滾下廢墟時,卻發現他們一直尋找的,被壓在下面親人已經躺在身邊。
陰風吹起灰塵,迷了眼,所有人揉揉眼睛再看廢墟上方,已空無一人。
桑雀救人效率極高,夏蟬也不閑著。
桑雀搜索幸存百姓的時候,夏蟬也顧不上再隱藏自己祟人的身份,直接用頭發卷起道旁木梁,用姐姐告訴她的杠桿原理,撬動壓在人身上的重物。
“快去救人,小蟬要撐不住了!”
夏蟬抱著玄玉,五官皺成一團。
周圍的幸存百姓驚魂未定地看看夏蟬,趕忙從撐起的縫隙爬進去,把壓在里面的人拖出來。
城西,越來越多的百姓被桑雀和夏蟬救出來,大部分都老實淳樸,積極救人。
但是仍有一小部分人,趁亂斂財,甚至還有個地痞,為了搶奪財物,殺了一個才剛剛逃出來的老者。
桑雀看到,毫不猶豫讓陰童出手,在所有人恐懼的目光下,陰童將那地痞撕碎,以儆效尤。
“還能走的,現在立刻去望山城東的松鶴觀,不要在城中停留!”
桑雀大喊著催促那些幸存百姓,人們聽到動靜,從四面八方趕來,逐漸匯成百人以上的人流,頂著冬日寒風,裹緊單薄的衣衫,互相攙扶著往城外逃。
“我道那陰童,去遼活處——”
古怪的戲曲唱腔從道旁廢墟上傳來,所有逃難的百姓連同桑雀和夏蟬齊齊轉頭看去。
一個刀馬旦扮相的女子,手持長矛,背后插滿旗幟,居高臨下地望著桑雀,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彌漫在周圍的祟霧被逼退。
“原來,為你這小小女子所馭!”
那刀馬旦繼續唱著,人群中有個州府小官,知道豐寧城慘案,也聽過陰童名號,頓時反應過來,嚇得尖叫。
“對!那就是陰童,就是那個滅了全豐寧城的陰童!”
一句呼喊,激起千層浪花,沒聽過陰童的人,卻也知道豐寧城慘案,朝廷沒那么容易把全部消息封鎖。
一時間,原本圍在桑雀周圍,把桑雀當主心骨和救命稻草的百姓驚慌失措的逃離。
他們不懂走陰人,只知道走陰人也會失控,失控之后一樣濫殺無辜,甚至比邪祟惡鬼還要殘忍。
遭殃的,永遠都是他們這些無力抵抗的底層百姓,就像豐寧城那些人一樣。
“姐姐不是壞人!姐姐是好人!”夏蟬氣急,試圖解釋。
桑雀拉住夏蟬,一雙眼緊盯著那個有話不能好好說,唱得極難聽的刀馬旦。
這家伙不揭她老底,她都快忘了,陰童需要萬民恐懼,現在不是正好?
真是……我謝謝你啊!
也難怪陰童這熊孩子此刻這么積極的幫忙,也愿意在百姓面前露臉,原來是嗅到了進階的機會。
休息一會,繼續寫!